第70章
從莊子回來後,虞禀稚與陸繪思兩人心中似有所想,回到虞府便開始閉關思索,畫圖研究,虞子當然是與他們一起。
褚尋真也想要參與進來,但她已經答應戚司安,要帶栗子糕給他看。
翌日,換了身油桐花散花紗裙,褚尋真抱着栗子糕等在門口,瑞親王府馬車不多時便到了。
戚司安下車後,瞧了眼褚尋真身上穿着衣服,又瞧了眼自己,倏地愉悅又燦爛笑起,眉眼間滿是顧盼生輝神色。
褚尋真略有詫異,因戚司安身上穿着錦衣竟也繡着油桐花紋樣。
樣式相似,紋樣相同,白底暗紋,又走在一起……
這倒是巧了。
“褚先生若是想要換件衣服,本王可以等。”戚司安道。
栗子糕對戚司安還有些印象,趴在褚尋真手臂上喵了聲,毛絨絨大尾巴甩在褚尋真臂彎裏。
褚尋真搖頭:“不必了,王爺,只是件衣服而已。”
只是今天兩人湊巧穿了紋樣類似衣服,就算被人瞧見,以戚司安身份也只是會道一聲巧合罷了。
再者,旁人說什麽,褚尋真不會在意,因這個回去折騰再換一身衣服,她反正是不願。
穿什麽不是穿。
“好,既然如此,褚先生請。”戚司安笑道。
馬車上,栗子糕如同巡視領地般轉悠一圈,然後回到褚尋真身邊,蹭了蹭她伸來手指後又歪着頭看向戚司安,似乎對他有些好奇。
戚司安學着褚尋真當初動作,伸出手背在栗子糕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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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一時沒有動作,他卻耐心頗好,與褚尋真說話:“瞧着确實胖了不少,像它母親方向發展了。”
想起那只每天都要在寺裏高高門檻上橫睡肥貓,褚尋真不禁莞爾:“圓圓已經胖連椅子都跳不上去了。”
身為一只與橘色沾邊貓,又受盡丹晔寺裏衆位和尚們寵愛與投喂,沒有胖到走不動路地步,已經算是圓圓克制與運動結果了。
小貓這時候終于微微向前,鼻尖嗅了嗅戚司安手背。
褚尋真問:“仙飨樓能讓栗子糕進去嗎?”
戚司安道可以,仙飨樓本就是他,帶只貓進去,自然沒什麽問題。
本想安安靜靜吃頓飯,卻偏偏有人出現礙人眼睛,在三樓遇見二皇子戚奉季後,戚司安微沉下臉。
“皇叔,褚先生,好巧。”戚奉季笑道,目光不着痕跡掃向兩人衣服上相同油桐花紋樣,随即又落在褚尋真抱着貓身上,随口誇贊一句。
褚尋真站在戚司安身後,聽戚奉景說既然遇見,便由他做東,請兩人在仙飨樓吃飯。
戚司安笑道:“不必,這頓飯是本王要單獨宴請褚先生,就不勞皇侄破費了。”
話已經說清楚,戚奉季自然聽得出來,他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擾皇叔和褚先生了,這就告辭。”說完,轉身離開。
戚司安盯着他離開背影,眯了眯眼睛。
“王爺,不進去嗎?”褚尋真在身後問道。
他們已經站在房間門口,方才與二皇子相遇時,領他們上來夥計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現在戚司安站定不動,他也不敢說話。
“進去。”戚司安道,他轉身打開門,讓夥計下樓吩咐上菜。
待夥計小心翼翼将門合上後,戚司安道:“褚先生覺得二皇子這個人怎麽樣?”
栗子糕已經被放開,正在屋內小心翼翼探尋着。
褚尋真道:“王爺是在問我,覺得二皇子品行如何嗎?”
“褚先生若感興趣話可以說說,不感興趣便可以不說,本王是想問,你對戚奉季外在觀感如何?相貌,談吐。”戚司安道。
“二皇子相貌和談吐皆是不凡。”褚尋真笑道:“不過,相貌不如王爺,談吐亦是僞裝,我說完後,王爺不會生氣吧?”
妄加議論皇室。
戚司安愉快笑出聲音,栗子糕這時候躍起,跳進他懷裏,他順手抱住道:“怎麽會,褚先生說話,深得我心。”
這頓飯邊吃邊聊,聊得都是褚尋真感興趣內容,她發現戚司安真是一個極聰明人,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将她之前所講數學吃透,與她接着往下談論也能跟得上邏輯運轉速度,對她說話更能夠舉一反三。
比如,她與戚司安說到概率,“概率也可以被成為或然率,反映随機事件出現可能性大小,如果對某一個随機事件做出試驗和觀察,會得到非常接近某個常數。”
戚司安道:“褚先生意思是說概率是可以計算?就像是做事情,總是有開始,過程,結束,不管從哪方面看,它們之間都是相互連接。”
“像人不能走兩條路,兩件真實結果不能同時發生,我們選擇方向會伴随着無數個随機現象,如同決策,在最開始就要預料到可能發生結果,是否與概率沒什麽不同?”
“數學過程是解決問題過程,邏輯、順序、整理、探索……”戚司安眼神明亮,看向褚尋真道:“我現在覺得,數學不僅僅是門學問,它是什麽?”
要不是戚司安王爺身份還擺在那裏,褚尋真都想拉着他一起著書了。
她不由得笑道:“我也不知道它是什麽,學得越深便越想了解它,希望以後,有人能夠給出答案吧。”
她确實可以給出數學定義,數學是量科學,是研究現實世界空間形勢與數量關系科學,是龐大而複雜學科,更是一個具象而又抽象領域。
但她說出來,沒有人會明白會了解,這只待慢慢發展,可能是人一輩子、大蔚朝百載,最深刻道理,越值得留待以後歲月去論證。
到那時,不用她說,不用她講,自會有很多人明白。
吃過飯後,戚司安又帶着褚尋真去丹晔寺看望圓圓這只肥貓,母子相見,一點都不感動。
圓圓壓在栗子糕圓潤小身體上,又是咬它耳朵玩兒,又是拿它當球蹬着玩兒。
栗子糕生無可戀趴在地上。
它可憐巴巴喵了幾聲後,戚司安就去解救它,将圓圓從栗子糕身邊抱開,送到另外空地上,但對褚尋真說:“瞧着,一會兒同樣情形又得上演。”
圓圓被抱開後就懶洋洋躺着不再動彈,栗子糕卻探頭探腦看向它母親,接着站起來,慢慢試探朝着圓圓靠近。
褚尋真忍不住勾起嘴角。
栗子糕靠近後,伏低身體,後腳動了幾下就要撲在圓圓身上,然而下一刻,圓圓以不符合它肥胖身體速度,又再次将栗子糕給壓在身下,繼續咬耳朵蹬着玩兒。
事實證明,你娘還是你娘。
“哈哈。”褚尋真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陽光照在臉上,燦爛又耀眼。
她蹲在地上,戚司安站在她身邊,兩人同樣白底油桐花暗紋衣服被風吹起,悄悄交疊在一起。
與此同時,二皇子離開仙飨樓後,便直接去了宮裏見榮貴妃。
“你說什麽?你想娶褚尋真?”榮貴妃直起身體道,她精致眉眼微皺,揮手叫屋內宮女退下。
戚奉季道:“母妃這麽驚訝做什麽,父皇欲要為我挑選皇子妃,但人選未定,我若是誠信啓禀父皇,說自己欽慕褚家姑娘,父皇雖說不會立即同意,但必定也會考慮一二,到時候母妃幫我……”
“不行。”榮貴妃斷然拒絕道,豔麗臉上似有冰霜,“你先前用榮枳齊試探戚司安,母妃允了,他确實對褚尋真存着幾分心思,榮枳齊怎麽摔斷腿,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母妃。”
戚奉季渾然不在意說道:“但榮枳齊是什麽玩意兒,他不過是侯府一個庶子,而我是皇子,戚司安就算是我皇叔,他難道還敢動我不成?”
榮貴妃嗤道:“你怎麽知曉他不敢動你,他以前做過事情難道還不夠多嗎?哪一次,你父皇不是偏幫他。”
說着,面上便咬牙切齒起來,顯然從前與戚司安對上,她沒少吃虧。
提起這個,戚奉季收起臉上漫不經心神情,陰鸷道:“所以,除了戚奉景,戚司安也是擋我路者。”
“既然這樣,你幹什麽還要……”
“母妃,欲要使其滅亡,先要使其瘋狂。”戚奉季打斷她道:“如果戚司安真在意一個女子,她被奪走後,你猜,照戚司安以往絕不妥協行事風格來看,他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會不會犯下錯事,進而惹怒父皇?”
戚奉季興味笑了笑:“他若是不在意,那更好,我娶了褚尋真就是最大助力,戚奉景那個蠢貨,早早便訂下了婚事,當初有機會沒有抓住,這次……合該到我手裏。”
榮貴妃撫着精心渲染指甲沉思:“你父皇若是不同意話……”
“父皇一定同意。”戚奉季道:“母妃,你要幫我。”
“母妃當然會幫你。”
戚奉季比誰都要了解他父皇,他表面上看似極欣賞褚尋真,封她為縣主,給予她賞賜,但其實猜疑心和防備心重,心裏是想将褚尋真牢牢把控在手裏。
褚尋真還年輕,往後時間很長,變數很多,她腦海裏有太多奇思妙想,現在就能夠研究出有利于大蔚朝東西,往後更說不定。
幸虧她是大蔚朝百姓,褚藩良女兒,若是別國,恐怕……但也怕在這些東西被別國得到。
京城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其實暗地裏早就波瀾乍起。
他娶褚尋真,何嘗不是将她控制在皇室一種手段。
再者,要他看來,戚司安也沒有多太在意褚尋真樣子,要不然早就禀明父皇,将人娶進府裏就行了,何至于到現在還沒個動作。
皇叔既然到現在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就不要怪他捷足先登了。
戚奉季如意算盤打好,然而現實卻與他想截然相反。
…………
“為何?”戚奉季斂下眼底神情,擡起頭懇切道:“父皇,我欽慕栖寧縣主,您為何不允許兒臣娶她?”
盛佑帝沉着臉道:“你娶誰都行,就是不能娶她,連一點念頭都別想有,趁早消失。”
“父皇……”戚奉季想再次開口。
盛佑帝卻擡起手止住他話語,略有深意道:“栖寧縣主婚事,朕早有安排,這件事情不容置喙,懂嗎?”
再說下去,恐怕盛佑帝要怒了。
戚奉季垂下頭,眼神閃爍,半響道:“兒臣知道,兒臣,告退。”
晚上,聽說盛佑帝在榮貴妃宮裏歇息時候,也不知曉榮貴妃突然說了些什麽,盛佑帝突然大怒,甩袖便走,之後三天沒有來榮貴妃宮裏看她。
戚奉季不甘心咬牙,卻也想不明白,難道戚司安早就言明父皇了?
可兒子和弟弟,該選……不是兒子嗎?
宣政殿內,從榮貴妃宮裏出來後,盛佑帝便來了這裏。
偌大殿內,只有他和王徊兩人。
“陛下息怒。”王徊說着,為盛佑帝倒了杯茶水。
盛佑帝擺手,暫時不想喝,他緩緩嘆氣道:“一個兩個,心思倒多,朕還沒死呢。”
“陛下必定會長命百歲。”王徊道。
“褚家姑娘……”盛佑帝說到這裏,突然停嘴,眼眸漆黑深沉,裏面透着一個帝王冷酷與無情,半響斂去,道:“若不是天佑對她感情不一般,嫁給老二,未免不是朕之想法。”
王徊低頭,默默不語,這一刻,做個傾聽者便足夠了。
“不過,有時候想和做必須不同,朕可以想,但很多事情不能做,将人拘着,不是利于大蔚朝做法……”
盛佑帝拿起王徊倒得那杯茶水,慢騰騰熱氣模糊了他臉龐,只聽聲音慢慢響起道:“确認天佑對她感情後,朕想了很多,與其猜忌懷疑,不如放手去信任。”
“朕想大膽預料,有褚尋真在,也許往後大蔚朝,有可能會變得更加強大起來。”
“陛下說是。”王徊這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