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褚尋真帶着蔣婼芸來到一處僻靜亭中,左右将婢女丫鬟屏退下去,道:“婼芸,到底怎麽回事?”
“表姐……”蔣婼芸表情撐不住委屈起來,眼眶又紅了,“蘇月琪自盡是、是因為我……”
褚尋真聞言一驚,拉過她手問:“怎麽會是因為你?外祖母不是因為蘇月琪才被氣病嗎?是不是她做了什麽事情……”
蔣婼芸抹抹眼角道:“她、她是做了些事情。”
“祖母想要給蘇月琪尋一門親事,但蘇月琪不願意,哭得要死要活,竟然還去糾纏二叔叔,表姐,你也知曉我向來不喜歡她,瞧着柔柔弱弱,其實卻頗有心機……”
“蘇月琪剛來府上時,我也對她好過,可表姐你知道,為什麽後來我就這般厭惡她了嗎?”蔣婼芸咬緊下唇道。
“為什麽?”褚尋真拍拍她手。
“未和爹爹去毫都前,爹爹和二叔叔帶我們去溫泉莊子裏玩兒,溫泉莊子在山上,當時我帶着蘇月琪偷偷溜了出來,想采些山上花回去,但誰知……”
蔣婼芸吸了吸鼻子道:“誰知卻遇到兩個上山打獵農戶,我和蘇月琪身邊未帶着下人,那兩個農戶見蘇月琪生得貌美就想…………”
褚尋真拉着蔣婼芸手一緊:“這件事情,你怎麽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之後呢?”
“我本來可以跑回去求救,但當時被吓傻了,蘇月琪又緊拉着我手不放,她、她在那兩個農戶過來時,竟然将我給推了出去……”
似是想到當時情景,蔣婼芸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褚尋真倏地站起,面容冷下來,轉身要走,蔣婼芸将她拉住,急忙說:“表姐,後來沒事,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那時候恰巧有另外一撥人經過,将他們給吓走了。”
蔣婼芸話語簡單,卻道不盡當時危險,她當時年紀才多大,也不知道會被吓成什麽樣子。
褚尋真被蔣婼芸拉着,又重新坐了下來,蹙眉道:“你回去後,難道沒有将這件事情告訴舅舅他們?”
若是告訴了,蘇月琪不管怎麽樣,都不會再被允許留在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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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婼芸擦擦眼淚道:“我想着要告訴爹和二叔叔,可是,蘇月琪當時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把這件事情給說出去,我又不是軟性子人,更何況她之前推我出去為求自保,我肯定不同意……”
“但是她、她竟然從頭上拔下珠釵,抵在脖子上以死相逼,說我要是将此事告知他人,她會立即去死,到時候我身上就背負了一條人命,是我害死了她……”
褚尋真心疼抱住蔣婼芸。
蔣婼芸接着道:“我那時候年紀又還不大,被她給唬住了,回去後便只說不小心從山坡上滾下來,才将衣服給弄髒亂了些……”
“之後,我便疏遠了蘇月琪,再之後,就是随爹爹去往了毫都。”
褚尋真道:“所以,蘇月琪現在自盡,是因為你将此事給說了出來?”
蔣婼芸點頭,皺眉說:“祖母要為她安排婚事,她不願意,我知道她對二叔叔沒安好心,想着她會不會用些手段留在府中,甚至用手段留在二叔叔身邊,果然,沒幾天被我逮到了她暗中要用藥……”
“用藥?給舅舅嗎?”褚尋真面色不虞起來。
“沒錯,我當即便将她拉到了祖母面前,但蘇月琪不承認,說我一向不喜歡她,在污蔑她。”
蔣婼芸道:“我被氣口不擇言,就将當年事情脫口而出,說蔣府不能再留她,祖母當然盛怒,要将蘇月琪趕出府去時,蘇月琪她、她就撞柱子了……”
“她竟然真敢自盡!”
蔣婼芸不由得抓緊褚尋真手臂,道:“表姐,你沒瞧見她滿臉血……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就因為我才……”
“不是。”
褚尋真斬釘截鐵道:“她死,是她自己作孽,咎由自取,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而且,雖然不想惡意猜測,但當時那種情況下,外祖母要将她趕出府去,這種辦法,又何嘗不是脫身之法。”
蔣婼芸喃喃道:“蘇月琪,難道對自己這般狠嗎?”
褚尋真略微思索,問道:“她當時撞柱子,是有人及時将她拉開嗎?”
“嗯,是蘇月琪身邊婢女,叫鳶兒。”蔣婼芸道。
褚尋真點頭,寬慰她說:“既然你已經将此事說出來,她也已經尋過一次死,此後,蘇月琪便再也不能用死來威脅你,她再尋死就與你沒有任何關聯,不必怕她。”
蔣婼芸用力抹幹眼淚,道:“好,表姐,我聽你。”
褚尋真道:“再者,我想,蘇月琪也不一定會有勇氣死第二次。”
這邊,蔣婼芸将自己心中糾結事情與褚尋真說出,屋內,蔣老夫人也将事情告知給蔣紅蓉。
蔣紅蓉當即氣道:“蘇月琪不是沒死嗎?沒死就好,等她痊愈後,再不能留在蔣府了,她不願意嫁人就不嫁,也省浪費您老一番心意,狼心狗肺東西。”
蔣老夫人嘆了一聲,滿面愁容:“我原先只以為她對勝雪執念太深,你也知曉,慧言大師和普函住持給勝雪批八字……”
“所以,勝雪沒有娶妻念頭,我也不能去禍害別姑娘。”
“至于将蘇月琪許配給勝雪,不說勝雪願不願意,我和你爹也是想都沒有想過,不談八字批命,她也不适合勝雪。”
蔣紅蓉深以為然:“阿雪對她也沒有任何心思。”
蔣老夫人眉間愠怒,道:“但我沒有想到她之前竟然如此對待婼芸!為求自保推我孫女出去,再以死相逼,不許婼芸将事情告訴我們……”
“從前,我以為是婼芸任性,單獨方面與蘇月琪鬧,看她不喜,誰能夠想到其中竟然還有這般緣由,唉。”
蔣老夫人深深嘆氣。
蔣紅蓉也嘆道:“婼芸這個傻丫頭。”
“你說得對,蔣府不能再留她了。”蔣老夫人道:“若蘇月琪再以死相逼,我這把老骨頭難道也不會嗎?”
“看是她要逼死我,還是我逼走她!”
蔣紅蓉道:“娘,吓吓她可以,您可千萬要保重身體,沒必要和這等心思惡毒之人置氣。”
“放心吧,娘有分寸。”蔣老夫人道:“作為她姨母,我仁至義盡,她既然不願意嫁人,更不可能嫁給我兒子,在外面尋間宅子給她,以後,便自己生活去吧。”
見蔣老夫人再次嘆氣,蔣紅蓉知曉她是心裏還不舒服,便坐在一旁輕聲安慰着。
褚尋真與蔣紅蓉在蔣府待到了晚上,等到了蔣钰風回來,蔣老爺子和蔣勝雪也散值回了府上。
“舅舅和外祖父知道這件事情嗎?”褚尋真問道。
蔣婼芸小聲回答:“就只有钰風不知道了。”
褚尋真點點頭。
也是,蘇月琪撞柱子要自盡,雖然沒死,但在蔣府鬧出來事情也挺大,瞞是瞞不住,只有蔣钰風在太學裏讀書,怕他分心,便沒有細說。
“那蘇月琪現在怎麽樣了?”
蔣婼芸道:“昨日還昏迷着,聽說今天醒來了。”
人不經說,說着說着,便有丫鬟進來,說蘇小姐現下在門外跪着,拉她也不起來。
丫鬟滿臉難色,因之前老夫人說不想再見到蘇月琪,但外面這種情況,她自己又做不了主,便只能進來通報一聲。
“孽障!”蔣老夫人狠拍了下桌子,氣道:“她這是在逼我!”
“娘,我出去看……”蔣紅蓉皺眉,蔣勝雪亦是站起,面上冷然。
“你們站住,我親自去。”蔣老夫人欲要下榻。
“外祖母。”
“祖母。”
褚尋真與蔣婼芸急忙過去攙扶,蔣紅蓉與蔣勝雪也要阻止。
蔣老爺子道:“沒事,讓你們娘去,她知道該怎麽做,不然蘇月琪總這般糾纏下去,對我們蔣府來說也不是個事。”
蔣老夫人雖然被氣病,但其實面色并不差,只胸口被氣發悶罷了,如今撇開蔣紅蓉與蔣勝雪,不許他們跟着,自己則是被丫鬟攙扶了出去。
蔣钰風看一臉懵然,不由得問道:“二叔叔,姑姑,表姐,這是怎麽一回事啊?”
蔣老爺子淡定喝茶,道:“沒你事情,一會兒回房讀書去。”
“啊?可是,這種情況一看就是有事啊,祖父,我……”未等蔣钰風說完,門外便傳來蔣老夫人呼天喊地哭聲,将蔣钰風給吓得哆嗦。
“你這是要逼死姨母啊!你不願意起來,姨母給你跪下還不成?”蔣老夫人喊道。
“怎麽回事?祖母她……”蔣钰風倏地站起來,看向門外。
“坐下。”蔣老爺子道,“別給你祖母添亂去。”
“姨母,姨母……”蘇月琪凄凄慘慘哭聲傳來,“月琪真不是故意要……求姨母……月琪不想……”
蔣钰風聽也聽不真切,又得礙于祖父命令,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
半響後,門外聲音逐漸平息,又有腳步聲逐漸遠去。
蔣老夫人被丫鬟攙扶進來,神色淡淡道:“我會在外面尋間宅子,五日後,蘇月琪搬離蔣府,以後,和我們蔣府再無瓜葛,知道了嗎?”
婢女丫鬟們皆稱是。
蔣钰風雖面有驚訝,但沒多問。
蔣勝雪走過去,親自攙扶蔣老夫人,低聲道:“辛苦娘了。”
蔣老夫人拍了拍他胳膊,笑了笑,随後道:“快些用飯吧,钰風學了一天,肯定餓了。”
“來,尋姐兒,婼芸,一會兒坐到我身邊來。”
“是,外祖母。”褚尋真笑道,與蔣婼芸一同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