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鋪子外面來了不少百姓,不同村子不同農戶,但身上卻多多少少的有相同的症狀,或輕些或嚴重些。
嚴重的地方是手上,皮膚泛紅,充血腫脹,甚至有人捂着肚子嘔吐不止,面容發青發白。
其中就有韓老頭,四個兒子全來,孫子也來了。
但其中兩個兒子和一個孫子的症狀嚴重,手上紅腫的厲害,更是惡心欲吐,萎靡不振。
韓老頭在鋪子前面喊道:“草菅人命!農藥有毒!大夥快來看看啊,殺人啦!殺人啦!”
掌櫃的等人急忙出來,亦是站在門口。
掌櫃的道:“你們這是要幹什麽?無憑無據的想構陷他人,是要下獄的。”
“呸!”
韓老頭在地上吐了口唾沫,喊道:“小老兒怎麽可能沒有證據,難道你沒有瞧見?我們大夥身上的症狀就是證據,全都是被栖寧縣主配制出來的農藥害成這樣!”
說罷,又喊:“你們賠錢!農藥有毒!要毒死人啊!”
“可憐小老兒的兒子和孫子啊,被農藥給害成這樣,說不得有生命危險,到時候小老兒該怎麽辦啊……”
韓老頭表情悲痛,面上快要痛哭流涕般,一把年紀跪在擡來的蒲席邊,瞧着兒子和孫子時不時幹嘔的模樣,确實有些可憐。
周圍有人不禁生出恻隐之心。
“可憐啊,被農藥害成這樣……”
“真是農藥害的?那為何我也使用了農藥,我怎麽沒事?”
“對啊,老夫也使用了,農藥方便至極,噴灑後,就有害蟲立即掉下棉花桃子,死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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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是……”
見話鋒一轉,開始有人反駁,韓老頭轉了轉眼睛,又開始大喊賠錢償命。
有此症狀的人和他們的家人亦是跟着一起喊道:“對,沒錯,賠錢!賠錢!”
“農藥雖然殺死了害蟲,但也弄得我地裏的棉花全都枯了,不信你們可以親自去看看,我沒有騙人,鄉親們可以為我作證!”
“我相公現還在醫館躺着呢,不過就是打農藥殺害蟲而已,怎麽就把自己給弄得頭暈目眩,昏倒在田間。”有婦人抹淚道。
一群人不留餘力的喊着說着,将些辯駁的聲音再次遮掩下去。
自從韓老頭等人來到鋪子前喧嘩喊鬧時,京城內圍觀之人衆多,此時聽聞,也不由得對掌櫃的等人指指點點,口中議論紛紛。
眼見事态嚴重吵鬧,劉小乙自掌櫃的身後走出,喊道:“你們這群人可都是買了農藥卻沒有買噴霧器的,我記得清清楚楚,你們自個兒說,家裏有沒有噴霧器?”
“別想着說謊話,若是說謊,三年地裏沒收成!”
有人喊:“沒買又怎麽樣,農藥就是有毒,才将我們給害成這樣。”
“你胡說!怎麽就害你們了?”
劉小乙道:“報牆處還有報紙上都清清楚楚寫着農藥的危害,不得用手直接碰觸,不小心沾到身上後亦要及時清洗,更需得配合着噴霧器使用……”
“你們難道不知道嗎?”
“現在出了事怪誰?竟然還想要我們鋪子賠錢給你們,天下哪裏有這樣的道理!你們這是訛詐!可以報官的!”
劉小乙的嗓門極大,這樣一喊,附近一條街上的人幾乎都能夠聽見,圍觀的衆人也不由得點頭。
“确實如此啊,報牆上寫的清清楚楚,報紙上也有,自己不看不聽,怎麽現在反倒怪起別人來。”
“小老兒不識字啊,怎麽看?更何況報紙要錢,家境貧寒,誰能夠天天買得起報紙,就為了看些趣事雜文?”韓老頭道。
“上面不止是些趣事,更有棉花的即時跟報,你不買也不看,難道就不會聽嗎?”劉小乙道:“報牆處每天也有念讀的人,你怎麽不去聽聽?”
韓老頭擺擺手道:“這位小兄弟,你先別說這些沒用的,甭管怎麽說,農藥就是有毒,有毒它就是有害的,害的,可不就是我們這些百姓?”
“農藥确實有毒,也确實有害。”就在這時,人群中傳來道清朗的女聲。
圍觀之人不由得向後看去,并往旁邊讓開道路。
“栖寧縣主來了。”
“是褚先生?褚先生也是為了農藥的事情來此?”
“栖寧縣主方才承認農藥有毒亦有害……”
褚尋真的身後跟着妙舟妙竹兩個侍女與不少提桶的下人們,她在掌櫃的身前,站定道:“農藥有毒,毒的是害蟲,有害,害的也不是你們。”
“不是害我們……我兒子孫子都躺地上了……”韓老頭見褚尋真過來,聲音小了些,眼神也有些閃爍不定的模樣。
褚尋真蹙眉望着難受的百姓們,此時聽韓老頭的話,不由得問他:“地上躺着的真是老丈的兒子和孫子?”
“怎麽不是?縣主、縣主這是什麽意思,當然是老兒親生的兒子孫子。”韓老頭道。
褚尋真:“既然是親生的,那為何老丈不先帶他們去醫館看病?反而給帶到了這間鋪子前?就是為了用兒子和孫子的命要錢?”
“這這、這不是……”韓老頭手抖着指向褚尋真:“縣主、縣主莫要胡說,老兒在家中已經找了郎中瞧過,無甚大礙才帶到這間鋪子前,不信、不信您問問我的兒子!”
韓老頭指向另外無事的兩個兒子道,兩兒子點頭,說沒錯。
褚尋真沒有問,而是讓身後提桶的下人們上前,木桶裏面裝着茶裝着水,下人們分工,将水擦在百姓皮膚紅腫充血的位置上,又将茶水灌進不時惡心幹嘔的人嘴裏。
“你們、你們這是想幹什麽?”
“唔唔,給我灌的是什麽東西?”
“不過是些水和茶。”褚尋真揚聲道:“農藥沾在皮膚上時要馬上用水洗幹淨,有少量的農藥入嘴後,喝茶可以緩解症狀,若再嚴重些,就要入醫館醫治了。”
“但不會也不可能嚴重的。”她又接着道。
“為何?”有人疑惑問道。
見是緩解症狀的水和茶,那些喊着賠錢的人便不再反抗,乖乖的任由下人們動作。
妙竹不由得道:“這還要問為何?難道你會傻到去喝農藥嗎?聞着便又苦又澀的味道,真有人會将農藥給喝進嘴裏?”
問話之人當即面紅耳赤。
褚尋真道:“我這侍女說的是一個理由,還有一個理由便是,農藥雖然有毒,會讓人的身體産生不适,但只要注意些,卻是毒不死人的。”
“蟲子多大?這麽小一點,人多大?蟲子能夠和人相比嗎?”
“當然不能。”有人回答。
褚尋真道:“确實不能,所以,能夠毒死害蟲的農藥不可能毒死人,需要注意的事項我也已經差人寫在報牆上和刊登在了報紙上。”
她制作的農藥更是已經稀釋好了的,只要別一罐子灌進肚子裏,根本不可能出人命。
“這期間,好幾天的時間裏,足夠諸位鬧事的去聽聽其他人怎麽說怎麽做了,是不是?”褚尋真問道。
韓老頭張口欲言。
劉小乙突然道:“我想起來了,您老當時在鋪子裏就買了一包農藥,我還和你說過要注意的事項!”
“我、我是忘記了。”韓老頭嘴硬道。
褚尋真道:“在場的諸位,有沒有買了噴霧器的?使用如何?有沒有同這些人一樣,也是被農藥弄得皮膚紅腫難受、刺痛?亦或是惡心想吐?”
當即便有人道:“我買了噴霧器,好用的很呢,農藥一噴灑,棉花上的蟲子全死絕了,至于這些人的症狀卻是沒有,灑過農藥後,我還馬上洗了手。”
“是啊,我也買了噴霧器,身上各處也沒有發生如此症狀啊。”
“農藥是難聞了些,面上圍着巾布就行。”
有人喊道:“縣主,我卻是沒有買噴霧器,農藥是用罐子灑的,但我在報牆處聽了要注意的事項,也照着去做了,身上亦沒有發生這些人的症狀,但是棉花……”
“但是一些棉花的狀況瞧着卻不好,是嗎?”褚尋真道。
待那人點頭後,她回答:“之所以要你們配合着噴霧器使用,講解的第一天我便叫府中的下人闡述清楚,你們也瞧見過噴霧器噴灑出來的水是細密且如同霧狀的。”
“是啊,是瞧見過,我回去後還說給村裏的人聽呢。”
“那又怎麽了?”
“哎呀,汝等愚昧,既然是如此噴灑,當噴灑的均勻,落在棉花上便既能殺死害蟲又能确保棉花不會受到損傷啊。”有圍觀的文人急道:“先前已講解過,難道你們說過就忘?就就、看個熱鬧不成?”
褚尋真:“農藥噴灑過多,蟲子死了,棉花自然也死了。”
有人便在人群裏不曾言語了,七天的講解時間,有人不曾在意,有人當成熱鬧看,有人看完轉瞬即忘。
下人們已經完成任務,提着桶回到褚尋真的身後。
鬧事的人已經多半沒事,就連韓老頭之前時不時幹嘔的兩個兒子和孫子此時也略微好轉。
褚尋真道:“再回頭說來,我從未否認過也從未隐瞞過農藥對人有傷害的事情,你們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沒有聽別人說起過。”
“那麽,既然有人單獨用農藥都沒有出事,為何就偏偏是諸位出了事情?又一同來此,來到鋪子前鬧事?”
“賠錢?賠的是出人命的錢?”褚尋真看向韓老頭道。
韓老頭轉開眼睛,神情閃爍。
褚尋真道:“可人命未出,你們來此鬧事就是一出鬧劇。”
“因為更多的百姓們是有眼睛看的,先前便已提前說明農藥危害,你們不放在心上,所以現在受傷,歸根結底,有錯的,到底是誰?”
周圍有人道:“這還用說,有錯的當然是他們!農藥要看怎麽用,沒點毒怎麽殺死害蟲,棉花還要不要種了。”
“對啊,說得極對。”
“我們用怎麽沒事,就他們出了事,就是不好好使用農藥,話已至此,止不住自己要往壞裏鑽。”
褚尋真道:“既然有錯的是他們,這麽容易明白的一個道理,他們又是為何要鬧這麽一出?”
“背後是否有人指使?目的是什麽?”
“是想要損壞我的名聲?”
“還是想要試探?借你們之手讓棉花種植不下去?”
周圍的百姓們蹙眉不語,鬧事的人皆被褚尋真的幾句話弄的臉色蒼白。
褚尋真道:“報官吧,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縣主,求您不要啊。”
“褚先生,我們錯了,真的知道錯了,求您不要報官啊!”
韓老頭被吓得跪下,鬧事的人開始求饒。
“将實情坦白的講出來,沒有人會為難你們。”褚尋真道。
官最後報了,鬧事之人也挨個坦白。
是有人給了不少銀錢,叫他們來此鬧事的,韓老頭更是貪財吝啬,起了帶頭的作用。
将人供出來後,沿着線索去找時,卻發現那人早已經懸梁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