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壽宴之上,所布置的飯菜自然也是極精致的,雞鴨豬肉俱全,魚羊、時令蔬菜皆有,微聞之下,便已滿鼻撲香,不禁令人食指大動。
最惹人眼的,便是桌上一道紅燒肉。
色澤鮮亮紅潤,顫巍巍,用筷子小心夾起,都擔心會化掉,待吃進嘴裏,唔……
醬香四溢,味醇汁濃,豬肉肥而不膩,軟爛中帶着鹹甜,肉質滑嫩到入口即化,齒頰留香,吃完後更有一股餘甘回味在嘴中,美妙無比。
當即有人道了句好,說此道菜吃起來完全沒有豬肉的腥膻味,滋味絕佳。
穆國公府的大夫人,也就是穆珺穆珣的親母笑道:“此道菜是加入白糖做出,桌上的其它菜亦多少有白糖的作用,其中滋味少酸多鮮甜,回味悠長。”
此前菜裏多是用酸來提味兒,如今有白糖出現,提鮮作用便不必多說。
待又介紹幾道菜式後,大夫人言語周到的叫席上貴客多品嘗一二,坐下後,眼中含笑的看了眼褚尋真,面上透露着滿意神色,不過也只是一瞬,便恢複如初。
男眷女眷分離開坐,褚尋真與陸繪思坐在一起,吃飯期間,總感覺有幾道目光似有似無的落在她的身上,待擡起頭看去,又無甚異樣,叫人不免覺得奇怪。
再一次擡起頭時,她與席上的一位女子對視上,女子容貌溫婉,端莊恬靜,正瞧向她這邊,似乎是沒有想到褚尋真會突然擡頭,神情微愣住,繼而對她笑了笑,低頭與旁人聊天。
褚尋真亦微怔片刻,如果她沒看錯的話,女子方才就是在瞧她,不過她與其卻素不相識,為什麽……
沒多久,褚尋真便通過其他人的話語間,知曉了女子的身份,寧國公府的嫡女,寧婉瑤,也将會是戚奉景的皇子妃。
“不吃了嗎?”陸繪思在身側問道。
褚尋真點頭,嗯了聲,見蔣紅蓉與幾位熟悉的夫人寒暄着,她道:“有些悶,我出去透口氣,繪思你……”
陸繪思尚未吃完,便擺手道:“我一會兒出去尋你。”
褚尋真便帶着妙竹離開席間。
Advertisement
出去後的不遠處便是小橋流水,雅亭假山,夜色已至,屋檐下懸挂的四角器形燈亮起,周圍亦是燈火通明,天邊點綴着繁星。
剛踏上小橋,褚尋真便聽得身後有人喊她的名字,回過頭來,竟然是魏丹語。
“魏小姐?”褚尋真轉過身來,疑惑:“不知魏小姐有什麽事情?”
魏丹語的神情略為複雜,她看了眼褚尋真身後的妙竹,道:“我有話和縣主說。”
褚尋真雖不解,但依言叫妙竹去旁邊等她。
魏丹語亦屏退身邊的婢女。
她道:“你可知曉大皇子為何來此?”
褚尋真:“……祝壽?”
想了想,又道:“寧國公府的嫡女也在……”
“你果然不知道。”
褚尋真:她該知道些什麽?
心有疑惑,面上便顯露出來。
魏丹語見狀,神情更加複雜,“未開席之前,我也是偶然間聽到寧婉瑤和她婢女間的談話……”
大皇子借故延後婚期,理由不足,寧婉瑤心下便察覺其中略有不對之處。
她本就不是愚昧的女子,能夠被盛佑帝選為皇子妃,必定有其聰慧過人的地方。
寧婉瑤幾經發現不對,将其之間聯系起來,便猜測大皇子将婚期延後的原因并不是如他表面上所言那般,而是……似乎與褚尋真有關。
魏丹語道:“我聽寧婉瑤說,她今日來壽宴上,便是想看看你。”
褚尋真微張着嘴,維持着臉上神情,不知該不該相信魏丹語的這套說辭,大皇子延後婚期……怎麽就與她扯上了關系?
不過,想起在席間與寧婉瑤的對視,褚尋真又覺得魏丹語沒有胡說……
“魏小姐又是因什麽來告訴我這件事情?”褚尋真疑惑問道。
魏丹語略為沉默,她本以為此件事情有褚尋真參與,和大皇子之間互有牽扯,問出後,待瞧見褚尋真不加掩飾的神情,便明白過來,她全然不知。
“給你提個醒,身為鎮北大将軍的女兒,要做也是做正妻。”
“寧婉瑤與大皇子之間已是陛下賜婚,更改不得,若大皇子存了什麽心思……”魏丹語話裏的意思不言而喻。
“怎麽說,縣主也幫了我一個大忙。”言盡于此,便轉身離開。
待魏丹語走後,褚尋真疑惑,她幫了什麽忙?
不過,魏丹語也确實給她提了個醒。
且不管大皇子将婚期延後的事情是否真的與她有關,這等誤會,已讓褚尋真決定之後勢必要躲着戚奉景走。
雖然,她本就與大皇子無甚牽扯。
“小姐,怎地面上如此郁悶?”待妙竹過來時,便瞧見褚尋真愁眉苦臉的神情。
褚尋真剛待搖頭,小橋邊又走來一人影。
………………
褚尋真離席後,寧婉瑤也借故出去,站在廊下,微微思索。
身後貼身的侍女道:“小姐,栖寧縣主她……”
“與她無關。”輕柔的聲音響起,寧婉瑤微嘆道:“栖寧縣主完全是身外人,不知此事。”
“那這麽說來,是大皇子自己起了心思……”侍女低聲道。
寧婉瑤略微點頭,幽幽的嘆息一聲,若能自己選擇婚事,她必然不會同意做戚奉季的皇子妃,但既然已無路可退,這條路便要走好,走的極好。
大皇子既然此時心思向外,她便要想辦法将其收回來。
“明日我便進宮一趟,大皇子想不明白的事情,想必皇後娘娘能夠明白。”
待寧婉瑤與婢女離開後,兩道身影從拐角走出。
戚司安道:“寧國公府的嫡長女也算是明白事理,知曉該從源頭解決問題,而不是妒忌不該妒忌的人。”
“如此,倒也省得我去提點提點戚奉景了。”
白桓初道:“這樣一來,大皇子也應該能夠想清楚些,而不是混發糊塗。”
“既然這個問題已經解決,王爺是不是該去解決另外一個問題了?”
方才在席間便瞧見榮侯府的公子起身離開,想到下人禀告他在琉蓉雅園的行為,戚司安冷笑一聲,轉身朝着榮枳齊離開的方向走去。
白桓初見狀,急忙跟在後面。
榮侯府的就沒一個好的,先前在徐州處置的榮家人,奸|淫|擄|掠無惡不作,仗着榮貴妃在後宮受寵,又在徐州,天高皇帝遠的,不把旁人放在眼裏,終于踢到了瑞親王這塊兒鐵板。
小橋上站着兩個人影,一男一女似乎是相談甚歡,戚司安見狀,步伐不由得加快,然而,越走越近時卻不由得開始放慢腳步……
走近時便聽見女子說着些什麽,榮枳齊的臉上,則維持着一抹僵硬而又不能失得體的笑容。
“榮公子不知道什麽是堿?”
“在塞北,百姓們會将從鹽漬土中提取的東西稱之為堿,鹽漬土是指一種多鹽化和堿化的土壤,這種土壤多半不能耕種作物,通常分布在塞北豫州等地。”
“當然,堿在京城平江府等地則是被稱為白面,一般是用草木灰泡水,放在鍋裏熬制而成,而如多湖之地的江州徐州等,則通常是從湖裏撈取。”
“得到新奇東西的過程是很奇妙的,因地制宜,又能得出同一種東西來,其中規律更是妙不可言。”
“榮公子可知曉土壤的堿化是怎樣發生的嗎?”
榮枳齊:“我…………褚姑娘、縣主但說無妨……”
“是因為鹽。”
“土壤的堿化往往與脫鹽分不開關系,兩者相伴發生,當土壤中脫鹽的過程頻繁發生時,會促進鈉離子進入土壤中取代鈣和鎂……”
蓋是什麽?美……又是什麽?
榮枳齊臉上的笑容開始失去得體,只留僵硬……
這對話是如何發生的?
他本意不是過來聽褚尋真講這些晦澀難懂的東西,誰想知道什麽堿什麽鹽的,他想的是如何将褚尋真釣上勾來,對他欽慕,對他迷戀……
而不是站在這裏,一臉僵硬短智的接不上話語。
“說到底,塞北為什麽不能廣泛種植作物,就是因為所含的鹽漬土太多,加之氣候幹旱,影響作物的生長,但有些植物卻會在塞北等地頑強地存活着。”
“例如白楊,例如像白楊在塞北駐守的将士們……”
褚尋真看了眼榮枳齊,道:“榮公子問我最為欣賞的是哪種人,便是這樣的。”
她先前算是聽明白榮枳齊拐彎抹角想要說出口的話。
話,她先說了,希望面前的這位榮公子能夠聽明白,了解她的意思……最好下次別再來。
榮枳齊扯起嘴角,剛待開口回答,便聽身後傳來道輕笑聲。
“你莫不是以為她會欣賞你這種用不堪入目的手段來蒙騙他人,道貌岸然的真小人?”
“王爺,榮枳齊好歹也是榮侯府的公子,不用騙,自然會有不少女子主動上鈎。”
白桓初在戚司安的身後小聲道:“不過如今他要将這種手段用在栖寧縣主的身上,卻完全是打錯主意。”
豈止是打錯主意。
方才一番話聽得他都愣神,還以為褚先生是在為榮枳齊講解着什麽,陡然峰回路轉,竟然是在借機拒絕……
這種方式,他還是頭一回瞧見,新奇。
兩人毫不留情的話說的榮枳齊神色微變,笑容再也維持不住,沉下臉道:“王爺就算再不喜榮家的人,也不必這般的侮辱于我。”
“你還不配叫本王侮辱。”戚司安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