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別哭, 一塵,我會陪你的,我們會把病治好的。”時亦南一下又一下親吻着白一塵的額頭, 他發鬓邊的頭發因為力竭的哭泣而被汗水打濕,于是時亦南抽了幾張紙過來為他擦眼淚和汗水。
他将白一塵溫柔地摟在懷中,輕撫着他的脊背讓他放松:“別哭了, 嗯?”
白一塵閉着眼睛點點頭,看上去累極了。
時亦南也有些慶幸他沒有睜眼——沒有看到自己同樣也紅了眼睛的模樣,他又親了親白一塵的額角,問他:“累了嗎?”
“嗯……”白一塵低低地應了一聲。
“那就快睡覺吧。”時亦南說,“我就在這裏, 我抱着你睡好不好?”
白一塵沒有再應聲, 但是他抱着時亦南腰身的雙臂卻明顯收緊了。時亦南關了臺燈, 将白一塵摟在自己的懷裏, 手指按在他的後頸處,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态将白一塵緊緊環抱着。
然而他卻不知道,躺在他懷裏的白一塵在燈滅之後就将眼睛睜開了,那雙宛若黑水銀的眼睛, 先前的空洞茫然和痛苦在這雙眼睛裏完全看不見,唯一有的只是淡淡的失落。
他在時亦南睡着後爬起, 靠坐在床頭一下一下撫着時亦南的頭發, 動作又輕又溫柔, 他就着銀色的月光看着時亦南的臉龐, 臉上什麽表情也沒。許久後, 他輕輕嘆了口氣,眉頭輕輕蹙起,上面似乎萦繞着永遠也化不開的郁悒——
“原來他真的不會回來了。”
“白一塵,原來你真的永遠也等不到他了……”
沉默須臾,白一塵忽然輕輕聳了下肩,眉眼前先前的憂郁全數散盡,他輕輕笑了起來,眉梢高挑,喜難自抑。
“不過這又有什麽關系呢?”
白一塵低頭,在時亦南的額前輕輕落下一個吻:“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我會教導你。”
第二天,白一塵哼着歌去了收藏品畫室,他準備好了畫布和顏料,就等着宋玉珩過來做他的人像模特。
宋玉珩來時看到眉目間盡是喜色的白一塵,不禁問他:“白老師今天心情很好?是因為要為我畫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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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珩一向冷漠,平時要他露出個笑容恐怕比要去他那喝酒給你打三折還難,更別提把這樣暧昧的話語當做問候說出。
所以白一塵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挑眉道:“你在模仿他。”
宋玉珩沒有否認。
白一塵笑了,聲音帶着些無奈的寵溺,輕聲說:“你們都喜歡模仿他。”
“我們?”這下輪到宋玉珩詫異了。
但不給他思索了時間,白一塵馬上帶着他站到畫架前,讓他擺好姿勢說:“不過我今天确實是挺高興的,我很久沒有畫過除了他以外的人像了。可我回去想了想,覺得你說的很對,不管畫成什麽樣,我總得試試。”
宋玉珩聞言眉頭漸漸皺起,他看着站在畫架前神采奕奕的白一塵,總覺得他哪裏不太對,可他卻想不出來,因為白一塵總是這樣叫人猜不透。
宋玉珩的畫像不可能只用一個上午就能畫完,他中午11點多的時候就離開了,畢竟他還有酒吧要管理,而白一塵也在收拾着剩餘的顏料等着時亦南來接他回家吃中午飯。
結果誰都沒有料到,宋玉珩剛走不久崔商之竟然又摸了過來。
他到畫室的時候,白一塵尚未來得及脫下身上的圍裙,袖子高卷着直至手肘,細白的手臂上沾染着一些色彩雜亂的顏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夏日已至而畫室內又沒開着空調,白一塵熱出了點汗,鼻尖沁着幾點水珠,他擡起胳膊随意地抹了下臉,水珠是幹了,可他臉上也多了幾道彩色的顏料。
但這絲毫不損他的美貌。
也許是因為“藝術家”“畫家”這些身份的緣故,白一塵身上總有一種難以言述的氣質,崔商之欣賞并且喜歡這種氣質,這是他過往情人中都沒有的氣質。
“你把顏料抹到臉上了,是我送你的顏料嗎?”
崔商之悄悄地走到白一塵身邊,而後忽然出聲,在白一塵還未來得及反應的時候曲起手指,在他臉頰上輕輕刮過——指尖的皮膚柔軟溫熱,可以叫人想象親吻在上面時是怎樣的美味,他輕輕低下頭,想要試試這樣的感覺。
白一塵卻不閃不避,直直地望着崔商之。
崔商之在他冷淡的目光中清醒過來,頓時挑起眉梢——他倒想看看,當他真的親下去時白一塵是不是也能保持如此淡定的神情。
不過沒等他繼續俯身,他就聽到一個他極度讨厭的人的聲音:
“……崔商之?!”
“噢,我男朋友來接我去吃午飯了。”白一塵也對他挑了挑眉梢,笑道。
崔商之轉過身,看到了時亦南那張表情震驚又憤怒的臉,于是他又別過腦袋,問白一塵道:“時亦南是你男朋友?”
白一塵微笑道:“對啊,你不是說你認識他嗎?”
可那這是他和時亦鳴在說話時說的話,那時的白一塵聽到這個名字時一點反應也沒有,他怎麽能想到那是他男朋友?
這時時亦南已經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推開崔商之,站在白一塵面前問他:“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想對我男朋友做什麽?”
崔商之看着時亦南身後臉上仍帶着微笑的白一塵,頓時覺得自己被耍了,他和白一塵表白,精心準備送他禮物,結果白一塵卻是時亦南的男朋友。
“原來白老師是你男朋友啊。”崔商之冷冷地笑了一下,“可他勾引我的時候看着一點也不像是有男朋友的人啊。”
聽了崔商之的話,白一塵依舊是一副氣定神閑的神情,時亦南卻已經氣得臉都綠了:“我是他男朋友,你覺得他會放着我不喜歡,去勾引你這種——”
時亦南沒把話說完,只是用看垃圾的眼神從頭到尾掃了一遍崔商之。
崔商之聞言更加氣不過,之前白一塵對他的拒絕和他說的話他一句也沒想起,只覺得那是白一塵欲情故縱的招數,氣得都想上前直接和時亦南動手了,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為白一塵這種人憤怒根本不值得。
“是啊。”崔商之笑着點頭,“他是沒必要勾引我,他只用勾勾手指,就有無數個像你這樣的傻逼湊上前親吻他的腳趾了,我只是可惜,沒能親自給時總你送上一定綠帽作為賀禮。”
說完,崔商之就怒氣沖沖地離開了,出門時還不忘狠狠摔上畫室的門。
白一塵勾着唇目送他離開,再輕輕垂下眼眸。
時亦南看向白一塵,張口正想問他和崔商之是怎麽認識的,可是他看着青年低垂的眼睫馬上就想起昨天白一塵才和他提到過有個姓崔的男人送了他顏料,白一塵還問他知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呢,他只是沒想到天底下姓崔的男人這麽多,結果那人卻是崔商之。
似乎是察覺到他注視的目光,白一塵擡眸,迎上他的眼睛,輕聲問他:“怎麽了?”
“沒什麽。”時亦南馬上也勾起微笑,牽着白一塵的手對他說,“我們去吃午飯吧。”
但是白一塵看着他這幅樣子反倒笑了,将自己的手從時亦南掌中抽離,一邊解身上的圍腰,一邊狀似漫不經心地說道:“這麽快就不吃醋了嗎?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我只是——”
“只是什麽?”
白一塵轉過身。
時亦南下意識地開口,卻在對上白一塵目光的那一剎緘默了。
他只是不想讓白一塵看到他不好的那一面,比如說無理的妒忌,聖經中将妒忌化為人的七宗原罪之一。
崔商之的出現他不妒忌嗎?他妒忌,他當然妒忌,以前的時亦南也同樣會妒忌,妒忌的本源是因為害怕失去所愛的人。
但諷刺的是,當年那個篤定了白一塵不會離開他的時亦南敢于妒忌,現在這個患得患失終日惶恐白一塵會離開他的時亦南卻不敢妒忌了。
他怕任何不好的一面,都會成為白一塵離開他的理由——哪怕在白一塵已經見過他最醜陋的一面之後。
“只是什麽?”白一塵見時亦南沉默,将圍腰解下收好後又走回他的身邊問了一遍。
“只是想晚上……再收拾你。”時亦南有些僵硬地說出這句話,這樣的調侃他以前經常說——情人間暧昧的話語,現在再說他只覺得難受。
白一塵卻笑了起來,親了親他的鼻尖,摸着時亦南的臉龐道:“別生氣,晚上我送你一個禮物。”
“禮物?”
“是啊,所以晚上你可得早點回家。”
“好。”時亦南馬上答應了,“不過今天是什麽特殊的日子嗎?”
白一塵笑而不答:“晚上你就知道了。”
時亦南看他不肯說,下午去公司的時候問了白維歡,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最後時亦南盯着日歷看了一會,才驀然想起今天是他和白一塵複合的第九十九天。
幾年前,在他們還在念大學的時候,他在和白一塵在一起的第九十九天送了白一塵一套畫筆用來慶祝這一天。
這也的确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難怪白一塵說今天會送他一份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