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碧青笑眯眯的望着門樓子上偌大的牌匾,上面是太子殿下親題的四個大字,積善之家,果然是太子殿下,這四個字寫的鐵畫銀鈎入木三分。現在是太子,将來登基了可就是皇上,這塊匾就變成了禦筆親題,值大了。
崔九搖着扇子過來,擡頭看了一眼,撇撇嘴:“就四個字,你都看多少天了,至于嗎,回頭爺得空給你寫一摞,你樂意挂哪兒挂哪兒。”
碧青不屑的白了他一眼:“你就是寫一車也是廢紙,歇着你的吧。”
崔九不幹了:“你這是什麽話,我跟太子哥的書法可是師承一門,雖說不如太子哥寫得好,也不差多少,別人求着爺寫,爺都不見得賞臉呢。”
碧青翻了個白眼,心說,字再好有什麽用,師傅的書法可是大齊數一數二的,真要是追求好,用得着這麽費勁嗎,值就值在題字人的身份上了,算了,跟這小子說這些簡直就是對牛彈琴,這小子如今滿腦子都是銀子。
果然,崔九道:“太子哥都走了,你上回提的那個買賣。該跟爺說道說道了吧。”
碧青邁腳往裏走,崔九忙跟了進去,到了碧青院裏坐下,崔九急不可待的道:“你倒是說啊,這是要急死我啊。”
碧青倒是不着急,喝了口冬月送上來的茶,才道:“我先問你一件事,杜子峰任期将滿,下一任你可知道去哪兒?”
崔九一聽臉就沉了,瞪着她:“你還真惦記姓杜的啊,你一個有夫之婦,惦記別的男人,這簡直是水性楊花知不知道。”
碧 青懶得搭理他:“你說不說,不說拉倒。”站起來要進屋,崔九忙道:“說,我說,也不知姓杜的小子交了什麽好運,有你這麽個紅顏知己,費盡心思的幫他,太子 哥對姓杜的很欣賞,說他有大才,說會在父皇跟前保舉他任深州知府,姓杜的小子,這回可是三級跳,從一個七品芝麻官直接蹦到了五品知府,撞大運了。”
碧青道:“你只看到了他升官,怎麽不想想深州的爛攤子,連年大旱,赤地千裏,皇上都下了罪己诏,深州前兩任知府可是都給皇上殺頭示衆了,這時候誰去深州當知府,豈不是取死之道嗎。”
崔九撓撓頭:“依你這麽說,姓杜小子不是交好運是倒大黴了?”
碧青搖搖頭:“也不能這麽說,擱別人或許是倒大黴,可對于他,弄不好就是一條通天之路。”
崔九:“你這越說我越糊塗了,到底是倒黴還是不倒黴?你就跟我說明白話兒成不成,拐彎抹角的誰聽得明白啊。”
碧青嘆了口氣:“虧你生在帝王家,難道不明白兇險跟好處總是相輔相成的,越兇險得的好處才會越大,正因為別人不敢去深州當知府,杜子峰去了,若能治理好深州,你想想,你父皇會如何?”
崔九道:“我父皇肯定覺得姓杜的是舉世難尋的奇才,治國安邦的良臣呗,然後,這小子就一路飛黃騰達,估摸比他爹也不再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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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青道:“所以說,兇險就是機遇,能立于高處的總是極少數人,有時候,能力之外也是需要賭一把的,說穿了,官場就是賭場。”
崔九道:“讓你這麽一說,我大齊的官兒都成賭徒了?”
碧青:“難道不是嗎?”
崔九想了想,不得不點頭:“你不說我沒覺得,你這一說,還真是有些道理,對了,怎麽說起這個來了,咱不說賺錢的買賣嗎?”
碧青道:“所以,咱們也得跟着杜子峰賭一把,賭贏了一本萬利,賺他一個盆滿缽滿,賭輸了,也不過當白扔了幾個錢。”
崔九抓耳撓腮的:“你快說,到底怎麽個賭法?”
碧青道:“深州連着鬧了數年旱災,百姓民不聊生,除了餓死的,大多數災民都跑了出來,現在深州的地簡直就跟白撿一樣,若我們此時買在手裏,将來升值,豈不是賺了一大筆。”
崔九聽完哈哈笑了起來,指着她道:“你是想銀子想瘋了吧,深州赤地千裏,顆粒無收,地都旱的拔裂兒了,人都活不了,往外跑,咱去買了地幹啥啊,這不吃飽了撐的嗎。”
碧青瞪着他:“你懂不懂什麽叫撿便宜押寶啊,深州的地現在是一文不值,以後解決了旱災,老百姓安居樂業的時候,難道還會一文不值?你這種榆木疙瘩腦袋做什麽買賣啊,回京當你的皇子吃喝玩樂要緊。”說着站起來進屋了。
崔 九對碧青口出惡言倒不以為意,反正,從一開始這丫頭嘴裏就沒說過自己什麽好話,心裏琢磨了一會兒,這丫頭可是賊精賊精的,哪會做賠本買賣啊,既然她說這買 賣能賺,那就一定成,再說,深州如今的地根本就不值錢,就算買上一千頃,也使不了幾個銀子,以他們如今的財力,實在不叫個事兒。
想明白了,忙跟了進去,碧青根本就沒進裏屋,就在堂屋等着他呢,一見他進來沒好氣的道:“你怎麽還沒走?”
崔九嘿嘿一笑:“我說你如今這脾氣,可是越發大了,我不就有些不明白嗎,你跟我好好說不得了,至于扭頭走嗎。”
碧青:“這買賣本來我一人也能幹,不是你哭着喊着要跟我合夥,我才懶得跟你說呢,你不幹正好,趕明兒賺了大錢,你別眼熱。”
崔九忙道:“我也沒說不幹啊,成,你就說,咱這事兒怎麽幹吧,深州的地可多了,就算咱手裏有錢,也不能瞎買不是,怎麽也得有個章程。”
碧青卻道:“深州大旱數年,難道朝廷就沒想過開渠引水?”
崔 九:“自然想過,可開渠引水也得有人才成啊,深州如今都沒人了,誰來挖渠,難道要把別的州府老百姓弄過去不成,更何況,開渠引水可不是小工程,沒有百十來 萬銀子就甭想,咱們跟南蠻子打了五年仗,國庫裏差不多打空了,不瞞你說,我母後跟嫔妃們平常的吃穿用度,都是能省則省,這兩年剛緩了些,北胡又蠢蠢欲動, 這當口,你覺着我父皇會動用百萬兩銀子在深州開渠嗎,深州不過一個州,若是北胡鐵騎侵入中原腹地,那可是滅國之禍。”
碧青倒頗有些意外的道:“原來你也不蠢嗎。”
崔九腦袋揚了起來:“那是,爺好歹也是大齊皇子啊,這點兒事兒還是知道的。”
碧青道:“若想解決深州大旱,不開渠是不成的,而且,我相信,杜大人一定有法子,過兩天就是太後娘娘的壽辰,你要回京拜壽的對不對?”
崔九道:“爺不回京拜壽,你山坡上那些費心思種出來的桃子,賣給誰去?先說好,爺這個忙可不能白幫,從今兒往後,爺再來摘桃子,不許管爺收錢,上回那幾筐桃,沈定山可是找爺要了十兩銀子呢。”
碧青道:“那是你,換個人試試,十兩銀子,一筐都別想買走,再說,你要是自己吃自然不怕,可你呢,跑到京城到處亂送,我這桃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給你這麽白送出去,賺誰去啊。”
崔九摸了摸鼻子:“我以後不送人不就得了,小氣勁兒的,你接着說,還想讓爺辦什麽事兒,跟深州的買賣有啥幹系?”
碧青道:“你去掃聽掃聽,深州開渠引水的圖紙,最好畫一份,叫人送過來,回頭我圈了地方給你,你去深州照着我圈的買就成。”
崔九也不傻,碧青一說就明白了,擔心的道:“爺可跟你先說好,即便有圖,也開不了渠,至少近幾年不可能,國庫裏沒銀子,有銀子也得備着跟打北胡呢,不可能幹這個。”
碧青道:“你就照我說的買了,剩下等着分銀子就成,哪這麽多廢話。”
崔九道:“爺說不過你,随便吧,爺今兒過來就是辭行的,一會兒就回京,你那個桃子是我捎走,還是叫人送過去。”
碧青道:“太後壽辰還有幾天呢,你先回去,等近了,我叫沈定山跑一趟就是了。”
崔九點點頭,站起來走了,到了門口忽的回頭道:“恭喜了,過年的時候,不知爺來不來的了,這裏先給你道一聲喜,省的你說爺失了禮數。”撂下話快步走了。
碧青怔了半晌兒,才想明白他是恭喜自己跟大郎圓房的事兒呢,忽想起過年的時候,貌似他也該迎娶将軍府的千金了,自然不能來冀州,這才提前恭喜自己。
冬月道:“其實九皇子人挺好的,就是嘴巴壞。”
碧青嗤一聲:“好什麽,就一聲恭喜就把我打發了,想什麽呢,回頭我就給他大郎寫信,叫大郎找他要賀禮,別人就算了,他這份絕不能少。”冬月撲哧一聲笑了。
碧青想起陸超,站起來往碧蘭院裏來了,碧蘭的院子小,但很精巧,碧蘭喜歡花,碧青就叫人栽了兩顆海棠,是直接移過來的成樹,栽上就活了,到明年開春一開花,這小院就漂亮多了。
碧青進來的時候,碧蘭的丫頭夏半正在掃院子,院子裏漫了青磚,掃也不過是掃地上落得樹葉。
見碧青來了,夏半忙把掃帚放到一邊兒蹲身行禮:“大姑娘。”
家裏的丫頭小子沒進來的時候,碧青都琢磨定些什麽規矩,自己雖不把他們當下人看,但人多了,總要有個規矩束縛才行,要是沒規矩,以後有得亂了。
可自己想了半天,也無處着手,碧青發現自己不善搞這些,最後,這些丫頭的規矩禮節都是江婆婆特意過來教的,外頭的小子交給了江伯,不過三天就變得井然有序,這時候就能看出世家大族的厲害之處了。
夏半一行禮,裏頭碧蘭就聽見了忙丢開手裏的賬本子跑了出來,圈着碧青的胳膊道:“姐,您今兒怎麽這麽閑,快着進屋坐,夏至,快給我姐倒茶。”
夏至脆生的應了一聲,不一會兒端了兩杯茶過來,碧青在炕上坐下,見炕桌上滿滿一大摞賬本,不禁有些愧疚:“回頭姐再找個人幫你,賬太多,要累壞了你。”
碧蘭搖搖頭道:“看點兒賬算什麽累活兒啊,這是快到年根兒底下了,有些忙,平常日子,省事的多呢,再說,下頭的賬都有賬房先生,算好了才歸攏上來,我只不過是算咱家的總賬,不費什麽事兒,不過,姐,今年咱家這個年可是不折不扣的豐年呢。”
碧青見她兩眼發亮,不禁好笑,冬月知道姐倆有話說,奉了茶就把碧蘭的兩個丫頭扯到外頭說話去了,屋裏只剩下碧青碧蘭姐倆。
碧青索性單刀直入:“碧蘭,你可喜歡九皇子?”
碧蘭一愣,臉騰就紅了,碧青心都涼了,她就怕碧蘭喜歡崔九,要是妹妹執意要跟着崔九,自己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難道要棒打鴛鴦,這種事兒自己真做不出來,莫非要眼睜睜看着她妹子跳進火坑。
卻聽碧蘭小聲道:“姐,您問這個做什麽?”
碧 青不免有些急:“你不是真喜歡他吧,姐跟你說,崔九可不是什麽好人,尤其女人這方面爛的簡直沒救了,不說早定了王妃,就是京裏的青樓裏也養着個相好的呢, 前些日子還在冀州的噙香院裏荒唐了好一陣,那噙香院的頭牌花魁不知怎麽就知道了崔九的身份,如今到處宣揚,弄得整個冀州府都是他們這點兒風流韻事。”
碧青還要說什麽,卻聽碧蘭道:“姐,我不喜歡他。”
碧青還有不信:“真的?”
碧蘭點點頭:“真的,姐,我不小了,早該懂事了,卻總是讓姐擔心,實在不該,碧蘭也明白,齊大非偶的道理,更何況,我也不是真的喜歡他。”
碧青終于松了口氣:“其實這些都是你的私事,姐不該幹涉,可姐一想到你跟小海小時候吃的苦,就恨不能你們往後都能順順當當的過日子,皇家是個是非窩,不能沾,裏頭的男人一個賽一個的狠 ,女人一個比一個毒,沾上了不死也得扒層皮,姐是怕你吃大虧。”
碧 蘭腦袋靠在碧青懷裏:“姐,有時候我還會想起前幾年在沈家村的事兒,一想起來就怕,挨餓還在其次,哪種沒有盼頭的日子,叫人怕的不行,姐走了之後,我跟弟 弟天天坐在門口,盯着村口望,也不知道等什麽呢,直到小五哥趕着牛車來給咱家送糧食,我才明白,我跟弟弟等着姐呢,仿佛知道姐能回去救我們似的,姐說怪不 怪?”
碧青摸了摸她的頭發:“別想了,那些苦日子都過去了,往後咱們過得比誰都好,姐保證。”
碧蘭點點頭:“我知道呢,我心裏知道,只要有姐,什麽都不用怕,姐會把一切都幫我安置好的。”
碧青嘆了口氣:“可有些事還是要你願意才行,例如終身大事。”
碧蘭小聲道:“終生大事我也聽姐的,只要姐說那個人好,就一定好。”
碧青松了口氣:“那姐可真幫你定了,不合心可別怨姐。”
碧蘭愣了一下,從碧青懷裏出來吶吶的道:“我還小呢。”
碧青:“不小了,過了年就十四了,再說,也不讓你現在就成親,姐是想着先定下。”
碧蘭低下頭,半天道:“姐說的是誰?”
碧 青:“姐瞧着陸超合适,雖說比你小些,卻性子好,知根知底,他家的長輩兒你也常見,都是寬和良善之人,最重要的是,你嫁了陸超,就不用離娘家太遠,陸家就 在武陵源,到你成親的時候,姐再給你陪送一棟新宅,也在這兒,你樂意住婆家也成,小兩口自己住也成,回娘家來也方便,姐怕你給人欺負,不想你嫁太遠,想來 想去陸家最合适,姐是這麽想的,你要是不樂意,咱就再選別人,這男的還不有的是,多選幾個總能選出可心的來。”
碧蘭臉紅的不行,半晌兒低聲道:“我,我也沒說不樂意……”
碧青:“這麽說,你是應了。”
碧蘭捂着臉:“姐幹嘛問人家這個,人家不知道啦。”
青笑了起來:“好,好,你不知道,姐可知道了,這就找個妥帖的人去商量此事。”說着站起來走了。
碧蘭等姐走遠了,才把手從臉上放下來,一想起陸超那個小胖墩兒,臉就發燙,忙去外屋的水盆裏洗了把臉,方覺好些。
碧蘭也不是傻子,陸超這些日子天天往自己跟前湊合,她哪會不知道,尤其上回吃飯的時候,他就坐在自己跟九皇子中間兒,九皇子跟自己說一句話,他就岔過去,明顯就是搗蛋呢。
就像姐說的,雖然小胖墩年紀小,可性子卻穩,像個小大人似的,說話做事兒都很穩妥,還會做亂七八糟的玩意。
想起什麽,從床櫃最底下拿出一只蝴蝶來,木頭做的,翅膀上精心描摹的花紋,好看極了,肚子底下的繩子一拉,蝴蝶翅膀就忽閃忽閃的,仿佛真要飛起來一般。
這是前些日子小胖墩塞給自己的,不知道聽見誰說自己最喜歡蝴蝶,就做了一個,想到他做這個時候,沒準想着自己,碧蘭就忍不住臉紅。
忽 聽外頭響動,忙把蝴蝶塞到褥子底下,夏至進來,瞄了一眼抿着嘴笑道:“姑娘就別藏了,那個蝴蝶,您哪天不是拿出來看幾回呢,奴婢也不是外人,您看就看呗, 奴婢還能笑話您不成,更何況,聽大姑娘的意思,往後您也不用如此了,陸公子成了咱們姑爺,這樣的東西還不有的是。”
碧蘭臉紅的不行,扯着她捶了兩下:“叫你胡說八道,胡說八道,哪來的什麽姑爺……”
夏至咯咯笑着掙開道:“陸公子天天拽着少爺往咱這院子跑,那心思早擺在面兒上了,姑娘也不用害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都是該着的。”說完見碧蘭跳起來要抓她,一溜煙跑了。
碧青心裏的大石頭沒了,腳步都覺輕快了不少,琢磨着這事兒還得勞煩王大娘,王大娘跟陸家住隔鄰,兩家常有走動,雖說猜着陸家的意思,畢竟這事兒沒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得先讓王大娘去探探陸家的口風。
故此,這天晚上剛吃了晚上飯,王大娘就去陸家串門子了,東拉西扯的說了半天話兒才走,等她走了,陸超娘跟婆婆道:“娘,您可聽見王大娘的話了,您說是啥意思?”
老太太笑道:“還能是啥意思,咱家小子的親事成了,趕緊着,找人叫明鈞家來,說有大事商量。”
陸超娘道:“相公如今正在普惠寺的工地上呢,那是正經事,叫回來不妥當吧。”
老 太太道:“你糊塗啊,這才是正經事兒呢,再說,也耽誤不了多會兒功夫,這門親事成了可是超哥兒的造化,別說咱家如今是罪臣,就是之前在京裏的時候,想攀這 門親事也難啊,王家雖看上去是莊戶人家,可你仔細想想,卻極體面,最要緊,這一家子都是善心人,碧蘭這丫頭又如此能幹,不是明鈞貶官兒來了武陵源,這樣的 好閨女那輪的上咱家啊,快着叫人去,這事兒得盡早定下來才成。”陸超娘忙遣人去冀州府找丈夫家來。
碧蘭跟陸超這樁親事異常順利,兩家都樂意,兩個小的瞧着也頗有些意思,陸明鈞找了杜子峰做這個大媒,也是看重這樁親事的意思,過了定,在柳泉居擺了幾桌酒,親事就算定下來,陸超也依依不舍的搬回家去了。
這裏的習俗是,定了親就得避嫌,不過碧青沒太多講究,雖說陸超搬家去了,可有事沒事兒的,還是泡在這邊兒,那邊陸家睜只眼閉只眼的由着他,碧青更是不管,恨不能兩人能提前相處談談戀愛,将來成婚也順理成章。
故此,陸超有事兒沒事兒的就跟碧蘭湊到一處,碧蘭也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常得下去查賬什麽的,以前碧蘭出去,都是陸超拽着小海跟着,現在依然是,只不過以前陸超總跟小海在一塊兒,現在變成陸超總跟碧蘭在一處說話。
兩人一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後來見兩邊大人不管,幹脆就放開了,反正名份都定了,在一塊兒說話怕什麽。
每每碧青看到這倆人在一塊兒的時候,都會想起自己跟大郎,也不知那頭蠻牛怎麽樣了,因為秀娘出事,走的時候太匆忙,自己給他布置的課業,不知學的如何了?
這麽想着,便提筆寫了封信,正好定山要去京城送桃子,就叫他捎了過去,順便給大郎捎了幾件冬衣。
冬衣是婆婆做的,自己做了兩雙手套,比着現代露指頭那種樣式做的,找人買了塊軟牛皮,一點一點縫起來的,針腳還算過得去眼兒。
想着蠻牛大冬天的在外頭拉弓射箭,就替他凍得慌,還有一見重要的是,過了年自己就該看看幫他準備些出門打仗的東西了,北胡苦寒,冰天雪地的,怎麽也得想法子給他保暖。
碧青能想到的就是睡袋,登山露營的必要裝備,不能用棉花,得用輕便保暖的羽絨,就是鴨絨的來源有些麻煩,因為灰包蛋跟鹹鴨蛋的暢銷,以至于如今冀州府很多村子都開始養鴨子,只不過,人家養鴨子是為了下蛋,沒誰樂意宰了的,不宰鴨子,自家往哪兒收這麽多鴨絨去啊。
既然做了睡袋,就不能只做一個,戰場上講究的是同進退,就大郎一個活着也沒用,得大家夥一起活着,才有可能打勝了,勝了,蠻牛才能全須全影兒的回來跟自己過日子。
碧青考慮是不是回頭去一趟柳泉居,教給老掌櫃幾個鴨子的菜,尤其烤鴨,只要柳泉居賣上了烤鴨,冀州府的館子就都會賣,都賣了,自己就不愁鴨絨了。
想到此,碧青覺得自己這個媳婦兒當得真是稱職極了,連這種事兒都的替蠻牛想着,回頭等他家來,得好好的表表功。
對于大郎這種男人的脾性,碧青早就摸清了,蔫不出溜的為他幹了什麽事兒,沒用,得跟他說,表了功,他才會記住,然後心存感激,然後,就更加疼自己了。
至于怎麽疼,碧青臉一紅,想起大郎在自己身上又啃又咬的樣兒,整個身子都是熱烘烘的,仿佛發燒了一般,也不知蠻牛想沒想自己,怎麽想?
大郎這麽直接的漢子,還能怎麽想,想媳婦兒就是想那事兒呗,以前沒跟小媳婦兒睡過還不覺得,自從摟着小媳婦兒睡了些日子,再變成孤家寡人,可就真有些受不了了。
只要一躺下,不用閉眼小媳婦兒的影兒都在眼前晃,那白淨的小臉兒,滑溜溜的身子,紅潤潤的小嘴,細軟的腰肢……就算小媳婦兒那雙小腳也生的格外好看,還有胸前兩團軟乎乎的肉團……
大郎想着,就覺嗓子眼幹的很,這都秋天了,仍熱的他渾身難受,一個鯉魚打挺從炕上起來,蹦到地上穿鞋。
旁邊的安大牛揉揉眼:“我說,你大晚上的幹啥去啊,外頭黑燈瞎火的。”
大郎甕聲甕氣的道:“俺熱的難受,去井臺上沖個涼水澡。”撂下話就沒影兒了。
安大牛眨眨眼,推了常六一下:“俺沒聽錯吧,這可都幾兒了,入了夜,外頭冷的都打哆嗦,大郎竟還覺得熱。”
常 六道:“他那不是熱,是燥,想媳婦兒想的,他跟咱倆不一樣,咱倆孩兒都有了,家裏的黃臉婆,早抱的不想抱了,大郎這還沒圓房呢,他媳婦兒又在京裏住了些日 子,兩口子短不了膩乎,再說,就大郎那鮮嫩的小媳婦兒,別說他想,我看着都眼饞,那肉皮細粉的,一掐一嘟嚕水兒,要是我也有這麽個小媳婦兒,我也寶貝疙瘩 似的擱嘴裏頭含着,大郎這正在勁兒頭上呢,不想才怪。”
安大牛道:“你這話可別讓大郎聽見,回頭這家夥蠻勁兒上來,揍不死你。”
常六嘿嘿一笑:“咱就這麽說說罷了,一個營裏頭混的,就是兄弟,惦記兄弟媳婦兒還是人嗎,再說,大郎那媳婦兒是咱這種人能惦記上的嗎,不瞞你說,到這會兒,我都沒想明白,大郎媳婦兒瞧上大郎哪兒了,就人那本事,攀上個世家公子也不叫啥難事啊。”
安 大牛道:“這就是姻緣啊,月老一早就配好的了,哪是你随便就能挑揀的,就說我哪婆娘吧,一見面我就知道她是我媳婦兒,當初去南邊打仗走的時候,我就跟她 說,等着我家來過好日子,這一等就是五年,我是活着回來了,我媳婦兒卻還在家守活寡,我想好了,這回去北胡要是能活着回來,就不當兵了,家去守着老婆孩 子,這年頭哪有比老婆孩子熱炕頭更熨帖的日子呢。”
常六沉默半晌兒道:“大牛,聽說冀州府普惠寺的香火靈驗,等過年咱去冀州府喝大郎喜酒的時候,去一趟呗,咱也誠心的拜拜佛,請個平安符挂脖子上,叫佛祖也保佑着咱活着回來。”
大牛點點頭:“是啊,我也聽說哪個廟裏的佛爺靈,咱這次好好的磕幾個頭,不求別的,留咱一條命就成,只不過,聽說去普惠寺拜佛的人多,也不知咱挨不挨的上個。”
大郎進來,正好聽見這句,開口道:“俺媳婦兒跟普惠寺的方丈大師相熟,到時候,叫俺媳婦兒墊句話兒就成。”
常六蹭一下坐起來,揪着大郎的脖領子道:“大郎,這事關佛爺,可不能瞎胡說,普惠寺的方丈是得道高僧,你媳婦兒才多大,怎會跟這樣的高僧相熟。”
大郎撓撓頭:“俺也不知道,聽二郎說,俺媳婦兒仿佛跟普惠寺的方丈,好像做了啥買賣……”
安大牛拍了拍常六:“睡吧,大郎這是燒糊塗了,滿嘴胡說呢。”常六也松開大郎躺下,側過身,不搭理大郎了,認準了大郎胡說呢。大郎撓撓頭,心說,俺說的可都是大實話。
轉過天兒,剛過了晌午,骁騎營門口輪值站崗的過來告訴大郎外頭有人找他,大郎還納悶呢,出來見一輛馬車前站着個臉生的漢子。
大郎不大記人,跟沈定山也就當年去沈家村接老丈人一家的時候,見過一回,這一晃幾年了,哪還記得。
再說,沈定山也跟那時候大不一樣了,那時候餓的人都脫了形,穿的比要飯的強不了多少,又黑又瘦,如今沈定山可是桃林的大管事,那一百多畝桃林都歸他管着,接人待物早就歷練出來了,即便一身青布衣裳穿在他身上,也頗為體面,大郎哪兒認得出。
不過,沈定山倒是認得大郎,一見大郎出來忙躬身道:“姑爺安好。”
大郎一愣:“你是?”
沈定山道:“姑爺不認識俺了,俺是沈定山,當初跟着姑爺一路從深州來冀州的,如今在桃林當管事,這次進京是姑娘遣俺過來送桃子的,順便給姑爺捎了封信。”
大郎還是沒想起來沈定山是誰,不過一聽有小媳婦兒的信,忙道:“信呢?快給俺。”
沈 定山從懷裏把信拿出來,大郎翻來覆去的看了看,封皮上有大郎親啓,是小媳婦兒的字,剛要拆開,想了想不妥,小心翼翼的放進懷裏,才道:“麻煩你跑這一躺 了,家裏咋樣了?有啥事不?俺媳婦兒好不好?俺媳婦兒跟小五那媳婦兒最是要好,小五媳婦兒沒了,不定多傷心呢。”
沈定山道:“小五媳婦兒沒的時候,姑娘是傷心了好些日子,還在普惠寺住了幾天,後來就好多了,家裏人都好,就是二姑娘定了親事。”
大郎一愣:“碧蘭定婆家了?她還小呢,怎麽就定了親?”
沈定山道:“是大姑娘做主定的,不是外人,是普惠寺陸大管事家的小少爺,姑娘說知根知底,比外頭的強,知縣杜大人做的大媒,先定下,等過幾年才過門。”
大郎記得小媳婦兒說過陸家來着,仿佛是什麽罪臣,沒記住,算了,不想了,反正小媳婦兒定下的,就不會錯,他這小媳婦兒最護犢子,不會委屈了小姨的。
沈定山留下兩筐桃子,一包袱衣裳,就走了,沈定山的馬車剛走,門口幾個站崗的一陣風就撲了過來,一眨眼的功夫,地上的兩筐桃就沒了。
聽見信兒趕過來的大牛跟常六連根兒桃毛都沒落着,後悔的什麽似的,早知道就跟大郎一塊出來了。
大郎倒是不以為意,這些桃家裏有的是,哪怕不回家,自己要是想吃,貴伯哪兒也有,他現在急不可待的想看看小媳婦兒信裏寫了什麽?如今自己認識了不少字,應該不用崔九念了。
想着,沒回住處,而是跑到營區邊兒上一個僻靜處,靠着大樹坐下,把懷裏的信小心的拿出來,拆開,有些費勁的念着……
碧青怕自己寫了生僻的字大郎不認識,信寫的極簡單,就是問他北胡志堅持背了沒?那本兵書看了多少?還有告訴了他一些家裏的事兒。
碧青一般不跟大郎說買賣上的事,知道跟他說了也沒用,就跟他說家裏的日常瑣事,例如,今年的番薯收了多少斤?麥子種上了長得如何?明年打算種些什麽?家裏又添了幾個小豬仔兒?坑裏養的大鲢魚有多大了等等……
最後,還把自己如何給他縫手套說了一遍,怎麽費勁的找軟皮子,縫的時候,手指頭上紮了幾個眼兒……
大郎看着心裏都疼的慌,雖說覺得小媳婦兒信裏沒說想自己,有些不爽,可看在手套的份上,大郎決定不計較了,從包袱裏翻出手套,套在手上,對着樹葉間隙落下的秋陽照了又照,心裏別提多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