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農門婦》作者:欣欣向榮
穿越成望門小寡婦的日子
內容标簽:穿越時空 布衣生活
搜索關鍵字:主角:碧青 ┃ 配角: ┃ 其它:
編輯評價:
穿越成給小叔子沖喜的農家媳婦兒,家裏窮的有上頓沒下頓,好容易小叔的病好了,傳說中死了的男人家來了,看着這個鐵塔一般的莊稼漢,碧青表示內心怕怕,壓力很大,既然不能改變,就只能調教,可把這個不懷好意的丈夫調教成聽話的妻奴,真是個技術活兒……
通過情節脈絡依次展現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兄弟之情,師徒之情,以及保家衛國抵禦外族的大義,本文寫的農家生活,語言鮮活生動,情節跌宕起伏,值得一閱。
☆、第 1 章 眼看望見沈家村的村口了,……
眼看望見沈家村的村口了,碧青停住腳步,低頭看了看胳膊上挎着的籃子,籃子早已破的不成樣子,底兒都漏了,碧青找了些軟韌的蒿草,橫七豎八的系住,才能勉強用來裝東西。
其實也沒什麽東西可裝,這裏放眼望去,皆是光禿禿的一片,碧青也不知怎麽回事,只是一覺的功夫,就到了這裏,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仿佛是一個古代世界。
她不相信平行空間的存在,更不信穿越,可這種事卻真實的發生在了她身上,即便如此,她大概是所有穿越者裏最倒黴的一個,倒黴到,讓她有生以來頭一次體會到了饑餓跟絕望的滋味。
這裏具體是什麽朝代,碧青還沒弄清楚,事實上,她根本沒時間去關注這些,她關注的只是怎麽能填飽肚子,不,這種想法都太奢侈,她應該想的是,怎麽才能找到可以果腹的東西,支撐自己這個脆弱的生命體繼續活下去。
這個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小女生,她甚至都沒搞清楚,自己占據的這個身體究竟多大,從她瘦成皮包骨的身體來看,碧青猜,十歲,或許更小。
無論多大年紀,這時候都是長身體的時候,均衡的營養攝入是必須的,可她穿越過來的這一個月裏,沒吃過一頓飽飯,甚至,連一粒米都沒見過。
連續兩年的災荒,讓這裏顆粒無收,能逃的早就逃出去了,逃不了的,也只能留下來等死,她家所在的沈家村裏一共幾十戶人,連着兩年的災荒,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已經不足五戶,所有的人口都算上,也不到二十個,大都是老弱病殘,走不了的。
她家之所以沒逃,是因為她爹病的起不來炕,弟妹又小,只能留下,或者,她娘期盼着奇跡,這幾天總在叨念着官府赈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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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青覺着,她娘過去天真,這都連着兩年災荒了,周圍百裏之內餓死了不知多少人,屍骨都堆成了山,就她今天走過的這一路上,都不知看見了多少曝露在外的森森白骨,讓人不寒而栗。
而官府始終沒有拿出赈災的措施,只有兩個可能,一個,當皇上的就是個混賬王八蛋,根本不管老百姓的死活,以至于民不聊生。第二,若皇上是明君,那就是下頭有貪官,欺上瞞下,貪了赈災的糧款肥己。總之,不管哪種,這樣的災荒攤到她們這樣的老百姓頭上,就只有等死一條道兒。
碧青的目光掃過空空如也的籃筐,眼前忽然劃過早上出來前,她娘的目光 ,哪種滿含希望的目光啊……碧青腳下不覺有些遲緩,擡頭望了望。
早上出來的時候天才蒙蒙亮,而現在,餘晖已經渲染開來,記憶中,餘晖總是美麗的,像一幅幅生動的水墨畫,而這個世界的餘晖,卻只剩下絕望和蒼涼,籠在餘晖裏的沈家村,更像一座死氣沉沉的墓地,毫無生機。
碧青忽覺眼前發黑,身子晃了,急忙扶着旁邊的歪脖子柳樹,不是她娘說,這是柳樹,碧青真沒看出來,樹葉樹皮早讓人剝着吃了,剩下光禿禿的樹幹,杵在這裏越發凄涼。
碧青知道自己這是太餓了,以至于産生了低血糖的症狀,不止如此,她還渾身水腫,典型的營養不良。天天吃的那些樹皮菜根做的湯,能活到今天都是奇跡,還管什麽營養,可見生命之頑強,即使自己這樣從沒吃過苦的人,在這樣的環境下竟然也扛了一個月之久。
只不過,再能抗也到了絕境,早上她出門前喝的菜湯是家裏最後可以果腹的東西,她娘指望她能找些吃的東西回去,可她腳都快走斷了,連個人影都沒看見,更不要說果腹的東西了。
碧青嘆了口氣,等這陣眩暈過去,開始往前走,無論如何,她都得回去,她娘對她還算不錯,早上最後的菜湯,平均分給了她和弟妹,即便自己什麽都沒找到,也該回去讓她娘放心。
想到此,仿佛有了些氣力,擡腳緩慢的往家走去,剛走到門口,就聞到一股米粥的香味,碧青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肚子咕嚕嚕的響了起來,哪裏來的米粥?難道餓極之後産生了幻覺?
碧青進屋之後,終于發現這不是自己的幻覺,她娘正在竈臺前熬粥,鍋裏的米并不多,大都是黃綠的菜根菜葉,即便如此,也足以讓碧青流口水了,米啊 !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吃到的東西,那一剎那,她竟然想哭……
弟妹全都圍在鍋臺邊兒上,眼巴巴望着鍋裏的米粥,恨不能立刻就吃到嘴,小弟眼尖,一眼看見自己,急忙嚷嚷起來:“大姐回來了,娘,可以吃粥了吧!”
她娘這才擡頭看了碧青一眼,不知是不是碧青過于敏感,總覺得她娘的目光跟往常不大一樣,仿佛……帶着愧疚。
碧青放了小桌,劉氏裝了三碗粥,放到桌上,弟妹都顧不得燙,西裏呼嚕吃了起來,碧青吃了一口,這一刻,她覺得碗裏混着菜根兒的米粥是世上最美味的東西,她娘的廚藝幾乎能媲美所有米其林三星餐廳的大廚。
碧青擡頭看了她娘一眼:“娘怎麽不吃?”
劉氏抿了抿幹裂的嘴唇,搖搖頭:“娘……吃過了,青兒吃吧。”
碧青往裏屋望了望:“爹吃了嗎?”
劉氏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娘的青兒真長大了,懂事了,你爹也吃了,在外頭走了一天,早餓了吧,快吃吧。”
碧青也實在餓狠了,這麽多天沒吃過一頓飽飯,也顧不上其他,狼吞虎咽的就把一碗粥吃了,雖然沒吃飽,到底是頓正經飯,也算有了底兒。
這肚子有了底兒,腦子就開始活起來,碧青就琢磨,不對啊,早上走的時候,家裏可是什麽都沒了,怎麽自己出去一天回來就有米粥吃了?難道是官府?
“娘,今天官府施粥了?”
劉氏搖搖頭,碧青愣了楞:“那咱家的米粥從哪兒來的?”
劉氏目光閃了閃,看向一邊兒兩個小的:“蘭兒,帶你弟門口去玩?”
碧蘭雖不大,倒也懂事,拽着弟弟出去了,碧青直覺此事跟自己有關,心裏咯噔一下,莫非他娘把她賣了?賣給誰?賣到哪兒?自己以後會如何?碧青不覺有些慌亂。
劉氏看着女兒嘆了口氣:“青兒過了年就十三了,不是這兩年連着鬧災,也該許人家了。”
碧青極力抑制住內心的慌亂 “你,把我賣了?”
劉氏愣了一下,發現自己竟無法直視女兒的目光,有那麽一瞬,劉氏甚至覺得,自己面對的不是自己的女兒。
想到此,劉氏自己不禁搖頭,真是餓昏頭了,胡思亂想些什麽,自己親生的丫頭還能認錯不成。
雖說有些愧疚,劉氏倒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麽不對,如果不是有這個機會上門,自己一家五口只能等死,有活路了自然就要奔着活路走,哪有等着死的理兒。
碧青見她娘的表情,心都涼了,餓死雖然慘了點兒,可在這個古代的社會,一個女孩被賣掉恐怕比餓死還要慘。
她定定望着劉氏喃喃的道:“你,真把我賣了?”即使已經猜到了結果,碧青還是寄望她娘能搖搖頭。
劉氏沒有搖頭,卻也沒點頭,她只是又嘆了口氣:“青兒別怨娘,娘也是沒法兒了,不過,娘問過了,王家是個老實人家,家裏地不少,又不比咱們這邊兒鬧災,這兩年那邊風調雨順的,地裏打的糧食足夠一家子吃的,你嫁過去至少不會挨餓。”
碧青怔了一下,心裏不覺松了松,卻又想到什麽,一顆心又提了起來,暗道,自己傻了不成,什麽好人家娶媳婦兒會找上她們家,難道殘疾?或者瘋子?甚或更糟……
想到此,碧青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她娘:“王家為什麽找上咱們家?”劉氏知道這事如何也瞞不住,幹脆就跟女兒直說了。
聽完了她娘說的,碧青才算明白,簡單說,這王家就是個挺平常的農家,家裏有兩個兒子,王大郎,王二郎,五年前朝廷用兵,征了王大郎去當兵,這一去就沒影兒了,十有八九兇多吉少,不然也沒說連個信兒都不往家裏捎的。
王二郎年紀小,到今年也才十歲,三年前,王大郎的爹死了,丢下孤兒寡母的,日子本來就不大好過,偏趕上今年二郎又病了,病的狠了,就有人說娶個新人進來沖沖喜。
本來給王二郎沖喜應該給二郎娶,可大郎還沒媳婦呢,這麽着不和長幼之序,雖說大家心裏都知道,這麽多年沒信兒,人早沒了,可沒确切的死信兒,王大郎就是個活人。
白等媒人給出了這麽個主意,給大郎娶一房媳婦進來,也算王家的喜事,這一沖,二郎的病沒準就好了,也不用再巴巴的給二郎娶媳婦兒,一舉兩得。
明知道人沒了,誰家肯把閨女嫁給王家,王家又不是多有錢的主兒,這才拖人拐彎抹角的說到了沈家門上。
碧青聽了倒是松了口氣,要是真讓她嫁給個什麽男人,還真難為她,這麽着倒也不錯,她娘說的是,再這麽下去,她們一家五口只有等死的份兒,自己嫁出去,一家子就算有了一條活路。
而自己,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家,也不用擔心露出馬腳,最近,她總覺得,劉氏看自己的目光有些疑心,畢竟是母女,女兒換了人,能瞞一時,恐不能瞞一輩子,若是揭破,估計會被當成妖怪燒死,尤其現在正值災荒,人們對這些事尤其敏感。
故此,這時候走了也好,至于到了王家如何,碧青暗暗搖頭,如今這般境況也顧不上這些了,先活命再說,至于以後,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 2 章 “青兒別怨娘,娘也是沒……
“青兒別怨娘,娘也是沒法兒了,沒法兒子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先保住命再說,娘也舍不得你,可家裏……”雖說這是唯一一條活路,到底是自己的親閨女,這一進門就守寡,往後的一輩子還有什麽指望,劉氏心裏難受,嘴裏便颠三倒四的絮叨着。
碧青暗暗嘆了口氣,這個家最不容易的就是她娘了,既是妻子又是母親,本該是這個家頂梁柱的爹,如今卻躺在裏屋,奄奄一息,一家的生計全部壓在她娘身上。
她娘的年紀也才三十出頭吧,在現代正是最美的時候,有女孩的美麗,女人的風情,更有獨立的事業,三十是女人最綻放的年紀,可她娘卻被苦難饑餓折磨的憔悴蒼老,衣裳破舊,頭發蓬亂,臉如菜色,因長期營養不良,臉都是腫的,唯一能看出昔日秀美的也只有五官。
從五官上看,她娘應算頗有姿色的女人,只可惜,再有姿色的女人,這時候也沒用,碧青不怨她娘,她娘已經盡到了一個母親所能盡的最大努力,自己是這個家的長女,即使內裏不是,這個人也是,她就有義務支撐這個家。
碧青站起來走到鍋臺前,裝了一碗菜粥端過來,遞到劉氏手裏:“娘,吃碗粥吧,爹病了,您不能再病,這個家以後還靠着娘呢。”
劉氏停住絮叨,擡頭看着女兒,眼淚唰就落了下來,忽的放下碗,伸手把女兒攬進懷裏:“青兒咱不嫁了,不嫁了,就這麽一家人守在一起,死活由命吧。”
即使已經餓的沒什麽力氣,依舊抱的那樣緊,緊的碧青都覺着有些疼了,碧青心裏酸澀無比,人總是能記住最困苦時候的日子,她也不例外,在沈家這一個月,比她在現代過得二十多年都刻骨銘心。
而且,人果然是感情動物,哪怕只有一個月,她就已經不舍,她真心覺得這個女人就是她娘,親娘。
碧青緩緩推開劉氏,給她擦了擦眼淚,自己極力露出一個笑容來:“娘別哭,青兒長大了,知道娘是為了青兒,為了弟妹,娘說的是,有活路幹嘛還要尋死,活着才能吃飽,活着才有好日子。”
劉氏擡頭看向女兒:“好日子?會有嗎?”
碧青點點頭:“娘信青兒,一定會有好日子的。”
劉氏有些愣怔,知道碧青這麽說是為了安慰自己,可看着目光堅定的女兒,劉氏竟不覺有些期待。或許人是該有些希望,有了希望才能有活下去的勇氣,才能絕處逢生。
至少劉氏此時有了些許氣力,幾口把碗裏菜粥吞下去,就一頭紮進了裏屋開始翻箱倒櫃。等碧青收拾好了碗筷,她娘也從屋裏走了出來,手裏一塊半舊的紅綢布,拿到碧青跟前打開,是一只細銀镯,是銀的吧!看上去像,卻沒有銀子亮,有些烏黑發黃的顏色,而劉氏……
碧青看向她娘的時候,不禁有些驚豔,即使憔悴不堪,此時她娘神情卻明亮了起來,甚至嘴角都輕輕彎起一個弧度來,使得她看上去,年輕而美麗。
劉氏低聲道:“咱家的境況,你也知道,這些年你爹病着,娘手裏也沒攢下什麽梯己,可你出門子,娘總不能讓你這麽走,想來想去才想起,娘當年嫁給你爹的時候,你外祖母給娘打了這麽個镯子,娘一直收着,即使最難的時候,也沒舍得當了,成色不大好,當了估計也值不了幾個錢,你帶了去,權當個念想吧。”
說着把镯子套在碧青的手腕上,擡手捋了捋她的頭發,輕聲囑咐:“出了門子就是人家的人了,要孝順婆婆,善待小叔,想娘的時候,就看看這個镯子吧……”頓了頓才又道:“受了委屈的時候,也看看這個镯子,心裏沒準能好過些……”說到此,已哽咽不成言語。
碧青一頭紮進她娘家懷裏:“青兒記下了,娘放心吧,青兒記下了……”
大約吃了難得的一頓飽飯,弟妹一沾枕頭就睡的死死,碧青卻睡不着,她畢竟不是跟弟妹一樣的小孩子,只要吃飽了就不想其他,她是個成人,對于以後未知吉兇的前路,忐忑才是正常反應。
沈家的房子早已破舊不堪,四處撒氣漏風,好在如今天暖和了,不然,就算餓不死也能凍死,碧青都無法想象,自己穿過來之前的那個隆冬,這個家是怎麽熬過來的,饑寒交迫的日子,恐怕比什麽都難挨。
不過,這樣的屋子也有好處,破舊的窗戶擋不住月光,點點銀輝斜斜的灑落在炕一頭,仿佛鋪上了一層銀色的錦緞,使得這個破舊的茅草屋頓時夢幻了起來。
碧青從破被子裏伸出手去,月光下,手腕上的镯子折射出點點銀光,仿佛綴在天空的星子,美麗非常。
她看了一會兒,忽的想開了,何必再糾結于眼前的困苦,她是人,她有健全的身體,有兩只手,有這裏所有人都不可能有的頭腦跟經歷,她還就不信,憑自己一個現代人的智慧,能在這個古代社會裏餓死,別的穿越人士能混的風生水起,自己為什麽不行,嫁就嫁,反正男人都死了,嫁了等于沒嫁,怕什麽 。想通了,碧青方覺着困倦上來,打了個哈欠,縮進被窩,閉上眼,不一會兒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一睜開眼就聞見菜粥的香味,窗外日頭已經老高,大概吃飽了,這一覺竟睡到這般時候。
碧青剛坐起來就聽外頭一個婦人說話,聽聲兒像隔鄰家的王大娘:“他嬸子,時候可不早了,還得趕路呢,從這兒到冀州城可好幾百多裏地呢,雖說王家村離着冀州城不遠,出了冀州城也得走上半天的路,這前後沒幾天也到不了,我是能等,可就怕那王二郎等不了……”
劉氏低聲央求道:“孩子難得吃飽了睡一覺,嫂子就寬容寬容,再讓孩子睡會兒,等到了那邊兒,不定還能不能睡整宿的覺了。”
王大娘嘆了口氣道:“他嬸子,你這又是何必呢,這可是老天爺睜眼,給你家送了條活路,不是咱兩家沾着親,我家又沒女孩兒,我都恨不能攤上這樣的好事呢,那冀州可不比咱們這兒 ,就算比不上京城,混個飽肚子卻不難,你家大妮子嫁過去,總比在家裏餓死強吧,”
劉氏:“這些我明白,真得謝謝嫂子惦記着我們,嫂子可是我們一家的大恩人,我就是擔心青兒受委屈。”
王大娘:“你就別瞎想了,受委屈也比餓死強,這丫頭一生出來就是人家的,好壞都是她自己的命,你怎麽就知道她受委屈呢,我瞧你家青丫頭是個有福的,不然,怎麽這種時候巴巴的就有了這麽檔子事,可見是福星,說不定以後就是大富大貴的命,那王大郎雖說如今沒音信兒,可也不一定就沒了,沒準在外頭當了将軍呢,到時候,你家青兒不就成了将軍夫人了 。”
劉氏苦笑了一聲:“嫂子就別拿好話寬慰我了,這樣沒影兒的事想都不敢想呢,我就盼着青兒能過得好就成,什麽大富大貴,平安和樂的過下來一輩子,我這個當娘的,也不算害了她,縱死也能瞑目了。”
碧青眼裏一熱,下炕出來,先給王大娘行了禮,出去院子裏舀了點兒水簡單的漱口洗臉,不敢有絲毫浪費。
連着兩年的災荒,歸根究底就是旱災,這個時代的農民都是靠老天吃飯的,趕上風調雨順,老百姓的日子就能好過些,若是趕上旱澇,官府救濟又不到位,就只有等死。連着兩年的旱災,雖說不至于斷了喝的水,可灌溉就別想了,就是喝也得省着。
好在沈家院子裏有一口老井,水雖不多,卻總是有一些,也才使得這一家五口堅持到了現在,碧青不是個有潔癖的人,可讓她這麽着過,也實在為難,所以,在不浪費水的前提下,盡量洗臉漱口,不過也做的相當隐蔽,就怕露出一點兒馬腳,讓她娘看出來跟過去的碧青不一樣 。
粗略的收拾了,進屋菜粥已經擺在桌子上,明顯今天早上的粥要比昨天的稠很多,王大娘跟前也有一只吃過的空碗,屋子角有個舊口袋,裏頭鼓鼓囊囊裝了半袋子,碧青估計不是米就是面,是王家用來換自己的。
碧青不禁感嘆,這時候女孩真的不值錢,半袋子米面就能換個媳婦回去,還得感恩戴德的,而且,統共就這點兒糧食,自己走了還有爹娘弟妹,自己省下一些,自己餓一頓沒什麽,或許就能增加她們活的希望。
想到此,碧青道:“昨晚上吃的多了,這會兒還不餓呢。”說着站起來看向王大娘:“大娘,時候不早,這就走吧。”
王大娘愣了愣,急忙站了起來,劉氏也沒勉強,而是把一早預備下的包袱遞給碧青:“你這出門子,娘連身而像樣的衣裳都沒給你做,這裏頭有娘兩件舊衣裳,補了補,縫了縫,雖破舊,你這一路上道遠,夜裏能擋擋風寒也是好的。”
碧青接在手裏,王大娘也跟着抹了抹眼淚:“這出了門子就難得再見了,你爹病的起不來炕,就給你娘磕個頭吧,也不枉你娘生養了一場。”
碧青眼角含淚,跪在地上:“娘珍重,女兒拜別。”一個頭磕了下去……
☆、第 3 章 碧青後來想,是不是人倒黴……
碧青後來想,是不是人倒黴到了極致,便開始有了些許好運,在沈家村的這一個月裏碧青無數次覺得自己會餓死,那種絕望是她上一輩子永遠不可能體會到的,卻也讓她明白了一個道理,人到了絕望的時候往往會迸發最大的求生意志,這或許是生命的本能。
不管這是什麽世界,她都不想死,她想活,一定會活下去。這種信念支撐她一路熬到了王家,作為一個徹底的外來者,她對這個世界是完全陌生的,跟着王大娘走了足有半天,才看到一輛牛車,等着她們的是一個婦人,翹着腿坐在牛車上,瞧着有四十多的年紀,或許因為趕路,灰頭土臉的,衣裳只能說,比自己跟王大娘整齊一些,卻并不算體面。
碧青猜婦人或許就是這時候的人牙子,專門做人口買賣的,已經等的不耐煩,老遠就嚷嚷了起來:“怎麽這時候才來?”說着,挑剔的目光在碧青身上轉了一遭,尤其在她的胸跟屁股上停了停。
碧青的感覺在婦人眼裏自己根本不是人,是牲口,婦人兩道八字眉緊緊皺了起來,嘴巴一撇:“我說大妹子,我可是看在咱們同鄉的份上,這樣的好事才攤在你頭上,你先頭跟我說是個十三的妮子,這小丫頭才多大點兒?你莫不是挖着心眼子哄騙我呢吧。”
王大娘忙道:“嫂子這話說的,這時候您還惦記着我這個同鄉,我這心裏恨不能把您當活菩薩供着,哪敢哄嫂子呢,嫂子別看這丫頭個頭小,年紀真真兒的十三了。”說着苦笑了一聲:“說到底還不是餓的,年景好的的時候,青丫頭可水靈着呢,這連着兩年的災荒,大人還好說,這些孩子可受了大罪,能活着沒餓死,就是祖宗積德了,這丫頭家裏尤其難過,弟妹都小,她爹又病的起不來炕,想逃也逃不出去,眼看着一家子就斷炊了,實在可憐,您就行行好,帶着這妮子走吧,能得一條活命,也是您的福報不是。”
碧青頗有些意外,一開始,她以為王大娘做這件事是為了撈好處呢,如今看來真算個善心人,想也是,災荒年,糧食比什麽都金貴,人命更如草芥,若不是趕巧,這樣的好事恐真攤不到自己頭上。
正想着,那婦人跳下車,伸手捏了捏碧青的胳膊,又摸了摸她的屁股,搖搖頭:“這麽瘦的丫頭,将來恐怕不好生養。”
生養?碧青心裏咯噔一下,心說那王大郎不是死了嗎……王大娘忙道:“嫂子若真是找好生養的,我也不敢把青丫頭帶過來,說白了,王家那境況,想也不靠着青丫頭生養,您就行行好,帶這丫頭走吧……”
王大娘足足央告了一車好話,那婦人才勉強點點頭,嘟囔了一句:“不是事兒急,這丫頭可不值那口袋黍米,得了,就當積德行善吧。”
王大娘聽了忙催着碧青上了牛車,碧青心裏有些話想說,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只能直勾勾看着王大娘。
王大娘仿佛知道她要說什麽,嘆口氣:“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惦記着你爹娘弟妹,你放心去吧,那半口袋黍米能支撐好一陣了,你王大伯說朝廷換了個官兒,說不準就是個清官,咱這苦日子就算熬到頭了,你安心去吧,過好了你的日子,你娘也就安心了。”
碧青含着淚兒點點頭,那婦人催着趕車的漢子:“快着點兒,天黑可就麻煩了。”趕車的漢子應一聲緊着抽了兩鞭子,牛車走了起來。
婦人很是着急,估計怕那個什麽王二郎一命嗚呼,畢竟買了自己是去沖喜的,人要是死了,這買賣也就白瞎了,一路日夜不歇,車上吃,車上睡,碧青都記不清走了多遠。
從上車到天黑,婦人才給了她一塊黑乎乎硬邦邦的餅子,餅子不大,只比手心大那麽點兒,卻是她穿越過來頭一次見到幹糧,一天沒吃飯的碧青,早餓的眼前發黑,卻也不敢狼吞虎咽,胃口太空,餅子太硬,這時候狼吞虎咽只會給自己找病,所以,碧青吃的很慢。
吃完了才發現婦人用一種異常古怪的目光看着她,碧青也沒理會,在她眼裏,婦人只是買自己的中介,這樣的人即使良知未泯,也絕對不會是什麽好人,更遑論,王大娘說的活菩薩了,給自己吃的,也是怕自己餓死了,不好跟買主交代。
碧青不在意婦人怎麽想,她在意的是自己怎麽才能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活下去,還有,這到底是個什麽世界?
牛車沒有遮擋,也只有一床破被子,天黑了,婦人裹着唯一的被子靠在哪兒睡了,根本不管碧青。
雖是春天,夜風刮在身上也有些刺骨,碧青打了個哆嗦,打開包袱,想拿出她娘給她的衣裳套上,卻摸到一塊軟乎乎的東西,碧青一愣,就着月光看了一眼,是黍米糕,藏在衣裳中間,因包袱始終在她懷裏抱着,這會兒摸上去還有些溫。
碧青忍不住眼眶發熱,掰了一塊塞進嘴裏,黍米糕的溫熱從口腔直達心底,令碧青覺得這刺骨的夜風仿佛都不那麽冷了。
碧青抱緊了包袱閉上眼,跟自己說,沈碧青你得活下去,活下去才能有好日子,你答應過你娘的,你要記着,牢牢的記着。
碧青再醒過來已經天亮了,外頭的景色也漸漸不一樣起來,光禿禿的樹開始有了青翠的葉子,路邊也有了斑駁的青草,這種帶着希望的綠色越來越多。
進入冀州地界的時候已經習以為常,碧青覺得這裏異常熟悉,不管這是個什麽世界,至少從地裏的農作物,以及兩邊的樹木來看,這裏應該就是古時候的燕趙之地,也就是現代的河北一帶,就連州的名字都是冀。
碧青忽然想起,自己來了一個多月,竟然不知道沈家村是哪兒,從旱情來看,難道是陝北?碧青往遠處看,一望無盡的平原,綠油油的莊稼,一切都昭示着這裏的富庶。
大概是到了地兒,婦人的心情好了不少,話也多了起來:“跟你們家不一樣吧,我們冀州可是個難得的好地兒,都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那些酸秀才是沒來過我們冀州,不然啊,就是上游天堂下有冀州府喽,要不是這幾年連着跟南蠻子打仗,咱冀州府的日子還好過呢。”
不禁嘆了口氣:“這仗都打了好幾年了,也不知什麽時候是個頭哦。”說着,看了碧青一眼:“要是仗打完了,王家的大郎得個什麽軍功回來,你的好日子就來了。”
碧青目光閃了閃,心說,他還是死在外頭的好,自己可不想平白無故多出個丈夫來,她寧可當寡婦,也不想跟個完全不認識的男人過一輩子,而且,王大郎不是她娘,不是她弟妹,是個可以主宰她人生的男人,這樣的人她可不想要。
碧青心裏默默祈禱,王大郎你千萬千萬要死在外頭,我的人生已經夠不幸了,但至少還有希望,若是你回來,那可就徹底玩完了。不過,這冀州的确不錯,等将來有機會,可以考慮把她爹娘弟妹都接到這兒來,但前提是自己得先站住腳,而自己會有什麽樣的遭遇,現在都是未知的。
牛車沒進冀州城而是在城根兒繞了一圈,從官道下去晃晃悠悠走了半天進了一個村子,在一戶人家外頭停下,饒是碧青有一定心理準備,這會兒也不免有些緊張起來,瞧了院門一眼,暗道,這就是王家,卻聽婦人道:“這是我家,王家村還得往前走五裏地呢,怎麽說也是新媳婦兒,你這麽着過去可不成,好歹得打扮打扮有個樣兒,不然叫人笑話,也沒個喜氣兒。”
說着,催碧青進去,打了盆水,讓碧青洗臉,拿出一套衣裳給碧青換了,衣裳是粗布的,雖是大紅,顏色也不正,樣式就更不用說了,而且,非常大,套在碧青身上逛逛蕩蕩像小孩子穿了大人的衣裳,王家也就圖個喜氣的彩頭,有個意思就得了。
換了衣裳,又坐上了牛車,趕在正午前到了王家,王家的院子在村頭上,不大的院子,一明兩暗三間屋,院子裏蓋着柴火棚,不見有豬圈雞鴨等家禽牲畜,房子有些破舊,日子明顯不如別家富裕。
碧青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這個時候,農民的貧富完全取決于家庭勞力的多寡,也就是男丁,家裏的男丁多,幹活的多,糧食打的多,日子也就富裕。王家本來是挺好的日子,可惜男人沒了,留下孤兒寡婦的過日子,本來就難,兩個兒子一個征了兵,剩下一個還病了,便不病,十歲的孩子能指望他頂家不成,故此,即使在富庶的冀州,王家也應該算一級貧戶,不然,也不會大老遠的把自己買回來沖喜,若是手裏有銀子,哪不能弄個媳婦兒。
沖喜自然不能大操大辦,就放了一挂鞭,貼個喜字,打點兒渾酒,擺一桌粗席,左鄰右舍意思意思的來道聲喜就成禮了。
至于碧青,給婆婆磕過頭,就成了王家的媳婦兒,王沈氏,連她自己的名兒都沒了……
☆、第 4 章 碧青清楚的知道,婆婆不喜……
碧青清楚的知道,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