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我很快就要回來的
001.
鴻叔其實早就已經跟仲修遠提過這件事情了, 早在鴻叔與他們分開之前,鴻叔曾經就單獨找過他提過這話。
只是那時候的仲修遠想都沒想便直接拒絕了, 他如今已經擁有了李牧,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便是李牧,如今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手離開,而且那戰場他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鴻叔當時無聲地長嘆一聲, 卻并沒有強迫他。
這一次,仲修遠突然改變了主意,準備跟着鴻叔一起去, 則是因為這一段時間在山中經歷的事情。
他以前雖然一直在逃避, 但是有一件事情,即使是他逃避也無法真的忽視。
那就是只要這一場大戰不結束, 他們永遠都無法迎來真正的安靜的日子。
他已經受夠了看着李牧看着身邊的人因為這一場大戰而受苦的模樣, 他也不想再看到李牧渾身浴血躺在地上, 虛弱無比的模樣。
這場大戰, 是時候該結束了。
李牧眉頭輕蹙地看着面前拉着自己的衣袖,眼眶紅紅,眼裏都是不舍的人。
這件事情, 仲修遠在此之前根本就沒跟他提過。
仲修遠帶兵打仗的能力, 李牧再清楚不過, 可是仲修遠到底是袁國的大将軍, 如果他真的出現在鴻叔的身邊,幫着鴻叔,那……
“真的要去?”李牧臉色不甚好。
如果仲修遠真的去了, 那他以後就是袁國的叛徒了。
出現在大寧幫着大寧,和他隐藏行蹤玩消失,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概念。前者很有可能讓他這一世英名盡數毀于一旦,而且會一夜變成千古罪人,被衆人唾棄咒罵千年。
“嗯。”仲修遠點了點頭,他已經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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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知道李牧的擔心,他也知道自己這樣做代表着什麽。
叛徒的名聲,千古罪人的名聲,那些東西他都不在乎。
他如今想要的不過就是平平安安的過小日子,每日粗茶淡飯就好,什麽一世英名,若丢了能換他想要的日子,那他不要也罷!
更何況他這一世英名,原本就并非他本意想要的。
若不是因為袁國那些人,恐怕他根本不會進入軍營當中,恐怕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麽常勝将軍。
只是……
仲修遠低垂了頭,看着李牧被自己拽在手中的衣擺。
只是若是他真的這樣做了,那就是背叛了曾經那些跟在他身邊沖鋒陷陣的人,背叛了曾經那些因為他而死在了戰場上的人,背叛了霍雙。
霍雙是他親自提拔上來的,他确實有能力,提拔上來之後,仲修遠也曾經生過想要拉攏霍雙的心思,但發現霍雙與袁國皇宮中那些人搭上線之後,他立刻就舍棄了拉攏霍雙的想法。
那之後他就沒有再怎麽關注過霍雙,後來霍雙沒有舉報他,反而是幫了他,幫着他把仲漫路從軍營當中帶出來,這事情讓他至今都十分的意外。
對霍雙,他心存感激。對霍雙的死,他心存愧疚。
得知霍雙在他離開之後死在了戰場上,仲修遠也曾經質問過自己,當初那麽做到底是對是錯。
霍雙的死與他脫不了幹系,霍雙是他提拔上去的,如果不是因為他,說不定霍雙就可以不用在那一場戰争中失去性命。
霍雙之外,雖然袁國待他确實不義,但是袁國的平民百姓是沒有錯的,他們也是受害者他們也不應當飽受這些折磨,他原本有能力改變這些,但他卻松了手。
當初他放了手,這也就算了,如今他卻站在與他們敵對的另外一邊……
他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意味着什麽,但他已經再也不願失去任何東西,所以他再一次對這個世界妥協了。
即使是背叛整個袁國,背叛那些曾經站在他身邊的人,他也會繼續走下去。只要能看到停戰的那天,做千古的罪人,他亦無所謂。
只要、只要這人不嫌棄他。仲修遠看着面前的李牧,喉頭發苦。
“你可以不用去。”李牧聲音低沉地說道。
他兩只眼睛直直地注視着面前仲修遠的那一雙眼,眼神中是少有的霸占欲與不喜,他不想仲修遠去。
這事情是袁國和大寧宮裏的人的事情,仲修遠去了或許确實能夠幫得到大寧些許,但僅憑他一個人想要左右大局還是非常困難的。
甚至是就連鴻叔,在這一場已經打了十年之久的戰場上,他也是要費盡力氣才能不随波逐流被這戰場吞沒。
這場大戰已經打了十多年,這其中牽扯到的利害關系,早已經不是鴻叔一句談和就能夠解決得了的了。
鴻叔此去皇宮當中雖然有危險,但想必那些人一時片刻也不會把他怎麽樣,至少性命無憂。
可是仲修遠此去卻是去戰場的最前沿,那裏有多危險李牧一清二楚。
聽着李牧的話,仲修遠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其實他一直覺得李牧比他要堅強的多,雖然李牧經歷了非常多痛苦的事情,雖然這場戰鬥已經把他折磨得沒有人樣,雖然如今的他早已經不複當初那個笑的一臉單純的少年的模樣,但是他骨子裏的東西沒有變,他一直都還是那個他。
在一片荊棘中,他滿身傷痕卻依舊還是在撥開荊棘堅定不移的向前走着。仲修遠以為他已經被荊棘絆倒,會就此放棄,可是他沒有。
待到傷口止了血,他沉默地站了起來,又繼續向前走去。
并且笑着告訴他,他在戰場上尚且沒死,又怎麽可能會死在這戰場下?
他會因為受了傷因為摔倒而難受,但是他不會放棄,即使傷得很深,他依舊會站起來然後繼續向前。
這一點,仲修遠覺得自己做不到,他不如外人說的那般強大,他其實是個十分懦弱的人。
之前的十年,支撐着他讓他活着讓他堅持的一直是他娘親還有他弟弟,如果這兩個人當初早早的不在了,他定然早已經放棄不再堅持。
十年之後的如今,支撐着他的是李牧,如果現在李牧真的出了事,他恐怕立刻就會崩潰。
“我很快就要回來的。”仲修遠輕聲說道。
他越發的不舍,哪怕只是片刻他也不想和這人分開。
“什麽時候?”李牧問道,知道這人是鐵了心要去,他語氣不由生硬了幾分。
在戰場上,誰都沒有辦法保證一定能活着,他的五年與仲修遠的十年,大概都可以稱之為奇跡。
然而奇跡通常只有一次,沒有第二次。
如今就算是讓他再回戰場,他也無法保證這一次還能再安全度過五年,仲修遠他又拿什麽去保證?
仲修遠擡頭看了一眼黑着一張臉的李牧,他勾起的嘴角弧度不由更深了幾分,李牧的在意讓他很是開心。
雖然兩人早已經坦白心意,可是李牧這人真的随了他的名字,木木,木木,大概他真的是這山裏頭一棵木頭成了精,所以他平日裏是極少能從這人口中聽到什麽甜言蜜語的。
若偶爾多給了一個眼神,都能讓他面紅耳赤的記上半天。像如今這般因為他要走而冷着一張臉質問,這還是他們認識以來第一次。
他知道李牧對他并不是不喜歡,也并不是想要忽視他,而是他這人本來就是那性子。
你拿條魚在他面前晃一晃,他兩只眼睛還能亮晶晶的跟着你轉兩圈,你要自己在他面前晃,他閉了眼,睡覺去。
不過你若是跑他身旁躺着去,這人又會翻了身,把你摟在懷裏。
這人從來沒有什麽花言巧語或者海誓山盟的承諾,但你若是住進了他的心裏,那他就會一直把你放心裏。無論如何,那裏都有你的位置。
想起這些,仲修遠不由有幾分不安,一臉認真的告誡道:“你可不要亂來。”
正認真的和仲修遠說着話的李牧有些疑惑,“什麽?”
“我不在了,你可不興和蘇雨走太近,其她小姑娘也不行!”仲修遠趕忙說道,話說出口他又不禁有些羞惱與窘迫。
大概是因為蘇雨他們一家三人最是困難的時候,遇上了願意幫助他們的李牧,李牧這人又并不是那種不讨人喜歡的人,他長得俊氣,又頗為沉穩,所以蘇雨一直對李牧是有些意思的。
蘇雨自從知道李牧和仲修遠兩人的關系很好之後,她也沒有再提過這事情,但是仲修遠卻始終無法不在意。
畢竟知道有人和自己一樣喜歡着自己喜歡的人,再怎麽的,要說一點都不在意那也是不可能的。
李牧聞言,頓時氣得有些想笑,“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想這些。”
這人真的是那什麽大将軍嗎?他腦子這段時間吃鴨蛋吃壞了?
仲修遠擡眸看了一眼李牧,見李牧不再像之前那般生氣之後,他又輕聲說道:“你已經是成了家的人了,即使是你沒有那意思,有些事情有些時候該避還是要避一下的。”
李牧挑眉,示意仲修遠繼續說下去。
“而且蘇雨又已經是待嫁的年紀了,若是讓人看了去背後說閑話,總歸是不好。”仲修遠他還真的敢說下去。
李牧這下真的是有些氣笑了,這人的腦子裏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麽?!他哪只眼睛看着他和那蘇雨有來往了?
“避什麽?她以後是要跟着我在山裏做事情的。”李牧面無表情地說道:“而且人家小姑娘挺好的。”
仲修遠聞言立刻就急了,什麽叫做人小姑娘挺好的?莫不是李牧還真的喜歡蘇雨不成?
仲修遠抿着嘴緊張兮兮地看着李牧,生怕在李牧的臉上看到喜歡兩個字。
李牧卻是一直面無表情,讓他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來。
仲修遠看着這樣的李牧沒多久兩只眼睛便瞪圓了,他突然就不想去了。
若他去了,回來時李牧卻和別人好上了,那他怎麽辦?
仲修遠的心中有些不安,他張嘴就想要和李牧理論,可是又不知道怎麽說。
好半晌之後,他才憋出一句話來,“你都已經成家了,是有家的人了……”
他與李牧拜了堂,成了親,交杯酒也喝了,這人怎麽的就能夠賴賬?
李牧卻好似毫不在意,“所以呢?”
還問所以呢?這人是真的不懂他的意思嗎?仲修遠緊緊拽着面前李牧的衣袖,是真的不舍得松手了。
002.
“你不是說你……”李牧不是說他喜歡男人嗎?
仲修遠這麽想着,話還沒說完就又想到另一種可能性,李牧雖然說過他喜歡男人,可他也沒說過他不喜歡女人啊!
“還是要去?”李牧看着面前一張臉臉色連連變化,顯然是不知道又想歪想到什麽地方去了的人,有些無奈地問道。
仲修遠微微抿嘴,他知道李牧這會是在逗他玩,可他還是配合着入了戲,因為哪怕只是片刻,他也想着與這人多呆一會兒多說上兩句話。
見着仲修遠這模樣,李牧便知道他是心意已決。這人在他面前總是溫柔好說話的模樣,可那只是在他面前的特殊,李牧懂。
又是片刻之後,李牧無聲地長嘆一聲。他微微擡了手做了個勾摟的姿勢,仲修遠見狀連忙湊上前去投入了李牧的懷中,兩人緊緊相擁。
雪地之中,仲修遠緊緊地摟着李牧,李牧亦是如此,都不願意松手。
此去一別再見,不知道是何時。
若有生之年,便是幸運。
“自己小心些。”李牧輕聲說道。
仲修遠無聲地點了點頭,他微微退後了些,然後吻上了李牧的唇。
兩人在雪中已經站了許久,此刻兩人的唇早已經被凍紅,如今觸碰在一起卻像是兩道火焰融合,瞬間燒得更加厲害。
李牧毫不猶豫地回應,瘋狂地掠奪着仲修遠口腔中的溫暖,他擡手抵住仲修遠的後腦讓這人與自己靠得更近,然後輾轉着舌尖吸吮着,試圖把這人吞食入腹。
仲修遠此刻也激烈地回應着,他配合着李牧的動作讓兩人更加親密無間,他唇齒間原本輕輕啃咬的動作在李牧開始回應後,立刻配合着張開嘴,讓兩人的舌緊緊包裹纏綿。
這一吻結束時,兩人都已經氣喘籲籲。
灼熱的氣息從兩人的鼻口間呼出,在冰天雪地中化作一片白霧,模糊了兩人的視線。
仲修遠又抱着李牧站了好一會兒後,這才不舍得松了手,緩緩地轉身順着鴻叔他們離開的方向走去。
李牧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仲修遠的背影也消失在視線的盡頭,他這才轉身離開。
回了山裏,白桂花等人對仲修遠的離開都有些驚訝,唯獨仲漫路像是早已經知道了一般。
李牧沒有去詢問他為什麽知道這件事情卻沒有告訴他,仲漫路大概也有着他自己的考慮。
仲修遠離開之後,李牧再回到他們居住的山洞時,身上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他把院子裏頭埋着的那些狼盡數挖了出來,那些已經被凍僵的狼被解凍之後被他撥了皮,狼皮全部都小心的留下儲存,狼肉則是成為了衆人一段時間的食物。
大雪天裏,衆人圍在火堆旁邊坐着,吃着這些日子以來難得的肉食,這本該是一件極其高興的事情,李牧卻有些食不知味。
鴻叔的離開,允兒的離開,還有仲修遠的離開,三人的離開,一下子就讓李牧的世界再次安靜下來。
雖然他還是和以往一般每日每日的圍着鴨子轉,甚至是因為三人的離開變得比以往更加忙碌,可是他總覺得心裏缺了些什麽。
開春之後,大概四月份的時候,山裏的雪就早已經完全化了。
那之後,李牧又離開了山洞去外面看了兩次,最後一次确定外面的戰場已經轉移走,鎮上已經有些人回來居住後,他才帶着那些鴨子還有其餘的人一同回了山上。
他們差不多是在十二月的時候進了山裏,如今回來已經是四月,中間足足有四個多月的時間。
再回到山上,山上已經全然變了模樣。
四月份的天氣按理來說已經快要入春,但可能是因為前一年冬天大雪太大的原因,山裏有些蕭瑟,林間好些地方雖然已經開始冒出綠芽,卻不如前一年。
他們回到這山上的時候,山上已經有好些人家已經回來了,徐田家便是其中一家。
他們就住在這附近不遠處的碼頭附近的山裏,消息靈通,因此戰場轉移走的消息他們也比較先得知。
山裏頭也有些人沒有回來,有些村裏的人說是已經找到了親戚,以後大概不會回來了,有些卻是誰也不知道到底去了什麽地方,又或者死在了路上。
當初離開時大家都走得匆忙,貴重的東西收走其它的東西便這樣扔着,如今回來,幾個月已過去,山上也出了許多變化。
好些房子不知道是被雪壓塌了還是被洗劫的人弄塌的,總之是成了一片殘骸,李牧家的雖然幸免于難,可他家那本就有些老舊的屋頂卻破了個大洞。
山裏頭的房子都有些老舊,好些都有幾十年了,李牧家的房子就是這一類。
李牧原身的父母還在世的時候倒是曾經想着要修葺一番,可是兩人都走得早,後來這房子就歸李牧了,但是那會兒他也才十二三歲根本管不着這些。
再後來,這身體被他取而代之之後,他又被拉去參了軍,一晃就是五年。
從軍隊中退下來,李牧倒是有想過要修繕這屋,可是那之後他一直忙着養鴨子,每日每日的都忙不過來,也就沒顧上。
重新回到山裏,李牧把鴨子全部都關到鴨籠裏面去後,便琢磨着要趁機把這屋頂翻修一遍。
幾個月的時間過去,他養的那些鴨子也都已經長大,不過因為山裏頭一直沒什麽吃的,因此這一批鴨子的個頭都非常的瘦小。
如今既然回了山裏,情況寬松了,他也就不急了,他準備留着再養養再說。
他現在手裏頭還有剩些錢,雖然不多,但是補個屋頂還是夠的。
打定主意之後,李牧便開始再次忙碌起來。
下山了好幾趟,李牧把所需的材料全部都買了回來,準備抽個天氣不錯的時間開始動工。
一個冬天過去之後,地裏頭的紅薯也必須要重新種下,不然接下去一段時間鴨子飼料恐怕都要不夠。
事情多,李牧自己忙不過來,仲漫路雖然很懂事一直跟着在他的身邊幫忙,但到底還是人手缺了。
李牧索性找了徐田家,讓他們家兩人也像鴻叔之前一樣,以後都跟着他做長工。
把鴨子那邊的事情都交給兩人之後,李牧便自己琢磨着開始修屋頂,這事兒耽誤不了,畢竟要住人,萬一沒修好要是遇到下雨天那就糟了。
李牧自己上了屋頂修,仲漫路則是在一旁幫忙扶着梯子打下手,來回兩三天的時間,倒也把那個洞給補上了。
李牧是準備把整個屋頂都給翻一下的,不過這事情急不來,便分作了好幾天,每天翻掉一部分。
等李牧把所有的屋頂都翻修了一遍時,山下鎮子上的許多人也都回來了,同時,鎮上的衆人也沸騰了。
大寧出事了,大寧如今的皇帝突然病逝了。
這消息對于整個大寧來說都如同驚天大雷,然而衆人還沒來得及感到驚訝,另外一道消息又傳了出來,先皇林鴻重新代理治國。
先皇林鴻當年病逝的事情,是發了國殇的,好些人現在都還記憶猶新,結果如今卻又鬧了這麽一出。
一時之間,整個大寧甚至是袁國都對這件事情猜疑不斷,各種說法層出不窮。
可還沒等衆人從這兩件事情當中緩過來,另外一件大事也爆發了,且這件事比之前的事情更令人震驚。
袁國的常勝将軍仲修遠出現在了大寧的軍隊當中,搖身一變,變成了大寧的領銜大将軍。
這件事情給袁國和大寧兩國人民帶來的震撼,遠遠比之前兩件事情更大,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這件事上。
一開始,也有不少人只是把這當作謠傳,全然不信。
直到仲修遠領着大寧大軍,抵禦住了袁國的突襲後,兩國的人才不得不相信這件事。
事情确定,一時之間歡呼聲、質疑聲、咒罵聲不絕于耳,所有人都在讨論着仲修遠三個字,甚至就連李牧他們那偏遠的山上都沒能避免。
仲修遠的再次出現,讓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戰場上,以至于另外一件事情竟被人忽略。
在先皇林鴻重新登基開始處理政務後沒多久,他就像袁國遞交了談和的外交書函。
袁國半月之後送來回函,他們拒絕和談。
得到回函,大寧這邊的人卻并不驚訝。
若早個五年,大寧要是願意和談,袁國一定會立刻就答應下來安排人過來和談,但現在已經和五年之前截然不同了。
一個五年又一個五年,這十年,已經把原本比袁國要富裕、強大得多的大寧,拖得成了只剩下一堆難民的空殼。
如今的大寧,早已經不是當初的強國。
如今的大寧,早已經比不上袁國富有。
如今的大寧,早已經和當初的袁國對調了身份。
一個比不上自己一個曾經攻打自己十年的國家,如今卻向自己遞來談和的信函,袁國的人自然沒有理由馬上答應。
袁國拒絕和談,大寧這邊早有準備,所以在收到回函的同時便立刻派遣了使團出使,希望能夠當面交談。
然後,使團再次回來的時候,帶回了一張長長的列單。
面對那一份長長的列單,身處皇宮當中的先皇林鴻也并不驚訝,他從上至下仔細閱讀一遍之後,只是苦笑着放到了手邊。
在外人看來,現如今的袁國是沒有理由和他們大寧和談的,但是朝中的衆人卻清楚袁國不會拒絕他們的和談,但也絕對不會輕易和他們和談。
這一場仗不只是他們已經不想再打,袁國的人更加不想打,可是如今十年過去,袁國因為大寧傷痕遍布,如果袁國現在就這樣輕易答應下來,他們對袁國民衆也交代不了。
更重要的,他們自己也咽不下這口氣。
大寧當初說打就打,如今說談和就又談和,就算民衆能接受,他們自己也接受不了。
于是便有了這第一次拒絕,回頭卻又送了一份單子過來的戲碼。
和談可以,但是卻有條件。
大寧這邊早已經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只是袁國有些過分了,他們送來的這份單子,以大寧如今的國情來看大寧根本負擔不起。
就算是勉強應下,大寧的民衆怕是也要因為這一份合約而更加艱難,這完全違背了停戰談和的初衷。
大寧這邊自然再次派出人去交涉,可是袁國的人卻一口咬定那份合約,不肯松口半分。
這件事情隐藏在了仲修遠重回戰場帶來的騷動之下,只有少數人知道。
003.
仲修遠重回戰場,并且對袁國倒戈相向,到了大寧軍隊當中,這件事情在兩國被證實後,大寧和袁國兩國都沸騰了。
大寧自不用說,民衆雖然有些猜疑但是更多的卻是興奮,袁國那邊,卻是所有的人都不解了憤怒了,不懂為何原本屬于他們的常勝将軍,竟然會倒戈對他們刀劍相向。
袁國的衆人憤怒不已,朝中的人卻借勢造勢,一紙通告直接把本應算是被他們逼走的仲修遠,塑造成了叛國者,如此一來仲修遠即使是想要說些什麽也百口莫辯。
不過,即使袁國的人再憤怒再咒罵再生氣,有一件事情是不會變的,那就是仲修遠帶兵打仗的能力确實是百年難得一見的。
有了他的加入之後,大寧這邊一次敗仗都無。
仲修遠曾經在袁國呆了十年,袁國軍隊的情況他了解得一清二楚,甚至是可以說是比世界上任何的人都要清楚,在這樣的袁國面前拿下幾次勝仗,對他來說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
因為有了仲修遠的加入而士氣振奮的大寧,很長一段時間內衆人都以為接下去會是他們大寧大展手腳的時刻,可是仲修遠在防禦住了袁國的幾次攻擊之後,就按兵不動了。
他領着大兵,守在了戰線內,既不出兵,也不退去。
仲修遠不動,袁國那邊自然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這一來一往的,倒是難得的讓這場戰鬥停歇了有将近一個月時間。
而這一個月,朝中的談和也有了進展。
确認了仲修遠的身份,又接連吃了好幾次敗仗後,袁國緊咬的牙關松動了些,他們願意再談談,但是他們願意再談的條件是讓仲修遠還有林鴻親自去袁國和他們談。
袁國提出這條件的時候,故意把事情鬧大,借以拿捏大寧這邊。
大寧如今這樣的情況,袁國這樣的條件明顯就是在為難人,此去若是談崩了,恐怕他們兩個人就算能活着回來也要掉成皮。
若這事只是在暗中協調,兩人還能拒絕,袁國如今這樣一鬧兩人倒是不能再輕易拒絕。
畢竟大寧和袁國民衆都期待着談和,如果大寧在這時候表現出不願意談何的意圖,那這以後的談和中大寧都勢必會吃虧。
大寧民衆中也有不少人看出了袁國的計謀,對袁國的卑鄙奸險大罵不已,可是罵完了衆人卻依舊屏息等待着大寧這邊的答案。
五月初的時候,大寧向袁國出使了使團,大将軍仲修遠與先皇林鴻,兩人赤然在使團之列。
等了有半個月的大寧民衆,聽到這消息之後都歡呼了,他們看到了停戰的希望。
然而,大寧的出使團還未駛出大寧,便在邊境處受襲。
使團人手折損大半,先皇林鴻、大将軍仲修遠兩人均重傷。
消息一傳出,袁國和大寧兩國的民衆自然又是一陣沸騰,這談和的走向也讓人越來越看不懂。
大寧出使袁國的人在這個時候受襲,有不少人猜測是袁國所為,也有不少人猜測是不想談和之人所為,總之衆說紛纭。
受襲事件後半月,大寧重組使團,再次出發。
袁國大開國門,恭迎大寧使團,讓一行人一路鬧騰着去了袁國國都。
所有人都屏息關注着這件事情的發展,但是這件事情卻久談不定。
袁國願意松口更改停戰協議的條款,但大寧必須把仲修遠這個袁國的大罪人留下,先皇林鴻自然不答應,談和的事情便耽擱。
先皇林鴻不願意把仲修遠留下,談和的事情便算是談崩了,大寧的使團便往回走。
可去時容易回來卻難,即使有數十萬大軍在邊境壓陣,回來的一路之上袁國還是手腳不斷,幾次都試圖暗殺兩人。
九月中旬的時候,大将軍仲修遠還有先皇林鴻兩人才得以回到大寧,而此刻,已經離大寧第一次提出談和過了足足有将近十個月的時間了。
大寧将近一年的努力并沒有讓這一次談和确定下來,反倒是讓大寧袁國兩國民衆,慢慢的對這件事情都死了心。
兩國各自都有自己的理由,一開始民衆還都對對方憤怒異常,但慢慢的也就明白了許多,對這一次和談也就沒了信心。
倒是這一段時間裏,袁國因為大寧有仲修遠在的原因不敢再輕易發起攻擊,大寧這邊也因為先皇林鴻的原因一直處于按兵不動的狀态,所以讓兩國都安安靜靜的度過了将近一年。
這一年的新年,無論是袁國還是大寧,都難得的過了個平靜的新年。
次年初,大寧這邊再次向袁國提出談和。
兩國已交戰十年之久,如今若是沒有那一紙停戰協議,恐怕兩國的人都不敢輕易撤走邊境的大軍。
誰也不敢掉以輕心,誰也睡不了安穩覺。
更重要的是,兩國相鄰,若是一直處于這種緊繃的對戰狀态,民衆無法通商,對于兩國來說都是一大筆損失。
先皇林鴻的堅持,随着這一年的平安,讓大寧朝中的人有人支持也有人開始反對,更甚至是有人因為之前袁國曾經襲擊過林鴻和仲修遠的事情,而多次參本提議發起反擊。
如今他們大寧已經有了仲修遠這個常勝将軍在,若是再加上他們大寧如今這數十萬的大軍,拿下袁國也不是不可能。
這個提議被提出之後,很快便受到了不少人的擁戴。
之前他們确實是想和談,但是在經歷了去年那些被袁國欺辱的事情後,他們已經改變了想法。
二月初時,大寧朝中已然有大臣聯手進言,希望先皇林鴻能夠讓大将軍仲修遠帶軍一舉拿下袁國。
林鴻原本還執着于和談,結果送出去的書信還未得到回應,便不得不疲于應對朝中那些大臣。
這消息在大寧不胫而走後,立刻在大寧掀起一波熱潮,民間不少人都聯名請命,希望先皇林鴻能出兵袁國,一舉拿下袁國。
兩國交戰十年的時間,袁國和大寧兩邊都在對方的朝中裏安插了自己的眼線,這消息一傳出,袁國那邊立刻就得到了消息。
與此同時,袁國也開始緊張的備戰起來,才安靜了不到一年的兩國,瞬間又回歸了當初的緊繃敵對狀态。
大寧如今有了仲修遠的加入,那完全就是如虎添翼。
大寧本就比袁國要大得多,人也多,軍隊數量也大,所以即使是已經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駱駝依舊比馬大,若這時候再加上仲修遠……
戰事再起,兩國民衆均又是心死如灰。
三月份時,袁國回複了大寧之前的和談信函,怒指大寧既然已經籌兵要攻打袁國,何必又做戲?
自不用說,這一次談和再次談崩!
這一次談和的談崩,帶來的反效應,卻遠遠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大得多。
大寧這邊更多的人聯名請命請求先皇林鴻讓仲修遠出兵,袁國則是以最大的動作開始籌備起反攻!
眼見着兩國就要再次開戰,初春季節,李牧所在的山裏枯黃了整個冬季的那些樹木花草開始抽芽的時候,大将軍仲修遠,帶千人死士,突然出現在遠離戰線的袁國之中。
一身戎裝一匹白馬,一柄長矛在手的仲修遠,領千人精銳士兵,歷時一個月一路無人可敵徑直殺至袁國國都城外,千人士兵才被袁國斬殺殆盡。
此一役,兩國均嘩然。
特別是袁國,原本還正緊張籌備着反攻的袁國朝中衆人,均是被驚起一身冷汗,再無士氣。
朝中尚且如此,軍中的數十萬大軍更是在聽聞這件事情之後一片死氣。
此一役,大寧千人精銳士兵盡數死在袁國,大将軍仲修遠卻不見蹤影,不知死活去向。
袁國皇帝大怒,勢要捉拿仲修遠,然無疾而終。
仲修遠的去向如同石沉大海,再無波瀾。
此一役後,大寧先皇林鴻緊接着再次提出談和,這一次,袁國并未再拒絕。
随後三月裏,兩國都在為此事協調,最終,當年八月中旬時,一份兩國都同意的停戰協約被拟定出來。
九月,停戰協約被兩國簽訂。
就此,談和事成,兩國民衆舉國歡慶。
十月初,大寧先皇林鴻立七歲長孫林允為儲,定次年開年登基。
十一月,坊間有傳先皇林鴻病重。
同時,一紙尋覓仲修遠仲大将軍的通告,貼遍大寧全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