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豆腐花
村集會後幾天,苗禾又得送菜,于是便選這天同楊大郎一起到鎮上把地契給過戶了。
這天他們按記劃先送了菜,再往醫館替楊二嬸送禮。季老大夫對送的西紅柿喜愛不已,都舍不得不收,便也再幫楊大郎檢查了一遍傷勢。這次給的結論又比前次更好,像砍柴鋤地這種普通的活兒,基本沒問題。就是上山打獵這事,最好再等一等。
得了這好消息,苗禾真心高興,也有些臉熱。想起幾日前的胡鬧,幸好沒讓楊大郎傷上加傷。之後兩人直奔官府。
原先苗禾準備了小荷包,裏頭裝了幾角銀,就怕小鬼難纏。不過梁府考慮的周到,等他們把地契拿出來後,負責過戶的司地官便摸摸胡子說,“就等你們了,梁員外可早早打過招呼。”
聽的人着實松口氣。畢竟民要與官鬥,基本鬥不過的。
苗禾也沒想為此去争什麽功名。即便或許有超前的知識能作為捷徑,可要有了位置,就得維持,不知不覺精力都花在這上頭。他有息壤,絕對能過的比一般人都好,就該知足了。更何況他們就要有地!小日子絕對會越過越好的。
于是當兩人步出官府時,三筆土地的主人就成了楊大郎的無誤。
三筆地當中,兩筆鎮外的田地,在梁家送來地契那會兒,就已交待好上面的佃戶說換了主人,無須由楊大郎額外做什麽,時候到了佃戶自然會把佃租送來。
而苗家村西南的山地,由于先前無人使用,楊大郎接着就必須拿手裏過好戶的憑證,到管地的苗家村村長那做個通知。之後他們再用這塊地,才不會被誤認為無權使用、占地為王。
也所以完成了最不确定的環節,苗禾心中挂念算是落了地,忍不住就想吃頓好的慶祝。
“村長既然說了豆腐花,我們就去大河酒樓試試如何?”苗禾興致勃勃。
楊大郎自然無異議。
大河酒樓位在最熱鬧的鎮大街中央地段。裝修的目不暇給,怎麽熱鬧喜慶就怎麽來,頗有現代喜宴場地的風格。被它視為對手的揚水茶樓,地點則較偏,倒不是因為買不起地段,而是那頭還帶運河景,景致好,走的是清幽雅致路線。
兩人走進大河酒樓時,裏頭一副高朋滿座、生意興隆的景象。店小二熱情招呼兩人入座,幸好不是用飯時間,樓裏座位還是有的。苗禾與楊大郎坐下後,就點了豆腐花鹹的甜的各一碗。
一碗也不便宜,要價八串錢,都快半支雞的價。雖說裏頭有用上糖或者油,可對于全用黃豆、半點沒有肉沫的吃食,還是相當精貴。
等待上菜期間,苗禾好奇觀望四周。這一看,苗禾眨眨眼,“看來豆腐花真的很受歡迎,大夥兒桌上點的幾乎都是。”
楊大郎看的更細,“沒見其他。”
苗禾樂觀地說,“也許是因為現在過了吃飯時候吧。”
不一會兒,豆腐花便上了。
甜口的用糖水熬姜汁為佐,鹹口的用醬油、香油及蔥花調味。
苗禾本身就喜歡甜口的,先抿了一嘴,綿軟口感是不錯,但黃豆味有些淡,帶些豆腥,糖水也熬的稀薄,與期待有些落差。于是又舀了口楊大郎那碗,那碗鹹味倒是夠,可調料依舊比豆腐花本身搶眼,不是太平衡。唯一能稱贊的,也就是那新奇的口感而已了。
苗禾咂咂嘴,有些失望,湊近小聲與楊大郎說,“我做的更好吃。日後有機會,做給你嘗嘗。”前世他也嫌過外頭豆花淡,自己用息壤做過。鹵水的話,縣城的港在往下就能通海,應該有辦法弄到。
“恩。等你。”楊大郎又舀了口鹹的給苗禾。
苗禾彎彎眼一口含下,此時隔壁廂房的聲音卻稍稍大了起來。
要說苗禾他們坐的位置是最便宜的大堂,但也鄰近廂房附近。這裏的廂房,打造成半閣樓的模樣,得爬上幾個階梯,才能登上臨街景的廂房。這些廂房要求一定的茶水費,是為有錢人家服務的。
正是這種設計,稍高處的人要說話大了些,坐大堂下的客人都能輕易聽見。
“還以為多好吃了,也就這樣。軟軟爛爛的玩意兒,沒滋沒味,有什麽好吃。”一名穿着青色綢鍛,腰間還系了塊玉的年輕小公子嫌棄走出廂房。他眉目長的挺精神,十四五歲的模樣,帶些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氣質。
跟在他周圍的幾位家境似乎也好,頗為巴結這位小公子,其中一人趕緊道,“那是許公子見識廣,不希罕。我等也是瞧着這份新奇,才給許公子推薦的。這兒若是吃的不滿意,我們鎮上還有揚水茶樓啊!那揚水茶樓的菜就真真是沒話說,最近還出了一個特別的彩頭,絕對不會讓許公子失望!”
“希望如此,”小公子皺皺眉,“那就快走吧。”
“好好好,許公子請!”
一行人随那小公子一句話,有的趕去付帳、有的負責引人往外走。這麽大動靜,一直在館子裏繞的夥計如何不知。見人都穿的精貴,也不敢自己上,連忙叫了掌櫃來救場。
“這位公子,小的見您似乎對弊店菜色有些誤解,請準容許小的給您解釋幾句啊,”趕在人出門前,大河酒樓的張掌櫃和顏悅色出現在這群人左近。
許小公子腳步不停,“不用。這就走了。”東西不好吃,也就換一家的功夫而已。
可張掌櫃不能讓他走啊。沒瞧見這會兒堂裏好多雙眼睛都盯着這位公子麽!
要是這些人衣裝平常,他早就開罵說人是來找碴鬧場子的。可一群人都是穿金戴玉的,必須得用最高規格對待。
張掌櫃只好鞠躬哈腰地又擋了人去路。
“小公子怕是有所不知,您方才用的這道豆腐花,可是古書上找出的珍貴方子,世間絕無僅有!而它本身就是如此風味,獨特,清淡,隽永,配合它如絲綢般滑順的口感,得細細品嘗。所以弊店調味才不如其他一般,求的就是一份濃淡得宜!”
張掌櫃很有自信地解釋。小公子一聽,眉毛卻挑了起來,直白道,“這話說的,直接說我不識貨不是更明白。但東西我覺得不好吃就是不好吃,要有人覺得好吃,繼續吃就行,你就算堵着我,我還是覺得不好吃。難不成,這店還非得人說好吃不能離開了?”
以往無往不利的說詞這就碰了壁,張掌櫃立刻冒汗,“不不不,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小的只是希望這位公子可別對弊店的招待生有什麽誤解。這豆腐花,它當真就是這個味兒,古書裏就是這麽寫,也絕對是其他地方尋不到的獨特……”
小公子不耐打斷,“古書寫的難道就一定好麽?要我說,這種吃食現在到處找不着的緣故,約末就是它難吃,淡而無味,所以古人就不吃了!新奇有什麽,小爺我就只喜歡吃自己覺得好吃的東西,就這麽簡單!”
張掌櫃目瞪口呆,一時間找不到理由可對。“這、這話不能這麽說啊……”
張掌櫃沒發覺,館子裏此時有更多客人,表情微妙地低頭瞧自己眼前那碗味道平淡的豆腐花。心想,這般花大錢,自己到底是來吃這古書的名頭的,還是來吃好吃的?
一旁的同伴之一應當是住鎮上的公子哥兒,或許還是這裏的常客,見狀不太對頭,立刻使眼色讓其他人把小公子簇擁到店外,這才轉頭對張掌櫃和緩說幾句。
“這位京城來的許公子也只是說話直,我說啊,張掌櫃也無須緊張。就像許公子所說,有人愛甜有人愛鹹,個人口味不同麽,這又不是什麽大事了。難免的嘛。”
話是說的和緩,可意思沒改啊!張掌櫃面色難看地笑了笑。
可個人口味不同,這事兒也确實有,他還真能勉強每一個人都說好吃麽?被當衆嫌棄難吃的這個虧,張掌櫃只能忍氣吞下。心神不寧的他,還沒發現館子裏古怪的氣氛了。
而在旁從頭到尾見識了這出的苗禾,心中也不無感嘆,無論古今,東西質量是不是真好,時間久了,自是有人能察覺出來。
按照苗覺在村集會的說法,這豆腐花的方子是握在他家手裏的,換句話說,由村裏工坊賣出的,該是豆腐花本身。只希望,村裏的工坊真能維持住品質,好長長久久留住這些客人了。
不過這事也不關苗禾的事。與苗遠家存有積怨的情況下,他才沒有配合村裏賣黃豆給苗遠家的記劃。苗禾立刻把這事兒丢了開去。
他之後拉着楊大郎又去了趟種子店,這次買了稻米、麥子、玉米這類食糧類的種子。手裏既然多出一方息壤,平時吃的米面也能種了,可以更健康也更省錢!
兩人在鎮上開心買買買的時候,方才的小公子,還有些戲份。
離開大河酒店之後,因為肚裏沒吃到什麽,同行的一群公子哥兒就拉了人上揚水茶樓。揚水茶樓最近為了對抗大河酒店的豆腐花,出了一招新花樣。便是抽簽得彩頭!
這彩頭也不是什麽金貴的,就是一道附贈的小菜。然而随機出現過的菜色,都特別精致美味。比如鮮炒三蔬、寶茄鑲肉、又或者最受歡迎的梅腌西紅柿!
據揚水茶樓對外的說法,因為這般質量的好菜不多,就連限量供應都滿足不了,于是茶樓很有誠意地幹脆弄成了彩頭,只要當日吃的銀錢一桌超過三兩銀,就能得一次抽簽的機會。這要抽到了,才有的吃!
得了這份小禮,中獎客人無疑有種獨一無二、運氣加身以及驚喜的感覺。換句話說,大河酒樓的豆腐花奔着新奇,揚水茶樓的小菜拼的就是運氣!策略對策略,不得不說,揚水茶樓這一招,逐漸挽回不少業績。
許小公子聽到這,第一時間卻提不起興趣,“怎又是這種花招,能不能來些實在的啊。”這許小公子要放現代,應該能算是個講究的吃貨了。
他幾個朋友圍着他安慰,“不會不會,這次肯定不會讓許公子失望的!而且,揚水茶樓的菜本來就是鎮上第一好的啊!”
“算了算了,這會兒肚子也餓,就随便吧。”他們這夥人今日外出游玩,才晚了午飯。這會兒早過了飯點。
見許小公子人厭厭,其中一同伴就對另一人使了眼色。那人很有默契地去後面找茶樓的金掌櫃了。
“金掌櫃,可別說我沒給茶樓提個醒啊,今兒個我們這桌要是沒有彩頭,你就知道機會只會留給有慧根的人!懂不!?”
金掌櫃的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彩頭麽,必要時候,絕對有操作空間啊。
于是點夠了三兩銀的菜,立刻就有滿滿都是“紅簽”的抽簽箱被擡了上來!毫無疑問,許小公子今兒個運氣特好,就抽中了一道人人垂涎的梅腌西紅柿!
當酸酸甜甜又帶梅子香氣的西紅柿滑下喉嚨的那一刻,果肉飽滿、汁水充盈,許小公子終于雙眼放光,拍桌一聲道,“好!當真不錯!下次我大哥南游,肯定叫他來這茶樓試試!”
同行幾位公子全都精神大振!
這代表什麽啊?代表有皇商資格的許家當家的,日後也能來這苗水鎮走走!而只要他願意走上一趟,還怕沒有把自家的重點産物給推銷出去的機會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