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村集會
苗禾直到這天黃昏才清醒。他被折騰了一上午,最後都紅着眼睛說不要,只換來更深重的喘息與侵略。原本還顧念人傷勢,不敢太過掙紮,但楊大郎就像座山似的,壓的他魂都飛了。
一想到睡前種種,苗禾只覺人又燒了起來。而後才遲鈍發現,他這會兒清清爽爽,沒有先前大汗淋漓的黏膩,底下睡的鋪蓋,似乎也換成了較舊的那條。那表示方才的……苗禾臉色又紅,往被子裏縮了縮。
房門被推開,楊大郎端着一碗公,正巧與苗禾對上眼,頓了頓,“熬了粥。吃點。”
此時楊大郎又是一副冷靜寡言的模樣。
完全不是早先的霸道與急躁,還有低低喚着他名字的執拗。
抱着被子,苗禾不自在地問,“怎麽了啊?”
楊大郎沒回答,只先把粥放桌上,而後來到床邊,彎腰連頭被子要把苗禾抱起時,卻感覺小哥兒全身一僵。視線裏瞥見人露出的白晰脖子上,點點痕跡,眼底閃過一絲懊悔,卻仍是将苗禾扶起靠坐在牆邊。
“我喂你。”楊大郎回頭端過粥。
苗禾愣愣瞧着楊大郎,心底其實沒有生氣。他早就想過這天,從他答應楊大郎的那天開始,心底就默默準備着。帶着一點好奇、一點對未知的害怕。
如今,說不上是水到渠成,他只是覺得突然。
他并非期待楊大郎能有什麽告白、又或說什麽情話。這時的婚姻觀,只要安生了,差不多就是一輩子的事。而他時刻能體會楊大郎的在意與照顧,對苗禾來說,那已足夠讓他動心。
他也想給楊大郎同樣的感受。方才的大郎卻是明顯有一絲急躁與不安的。
就像他先前偶爾感受到人碰觸裏的火氣與壓抑。為什麽了?
苗禾固執又問,“為什麽啊?”聲音溫溫的,不帶質問,就是不解。
楊大郎見人疑惑看着自己,第一次為了逃避垂下眼皮。
他舀了杓粥,到嘴邊吹涼,再輕輕喂給苗禾。
苗禾心底嘆氣,這人果然如二嬸說的,是個悶葫蘆。而人不說,就只好自己想。
被一口一口喂着,苗禾努力回憶着可能的導火線。
是了,在被丢上床之前,他不就才剛發現息壤的異動了?
息壤……息壤?息壤!
靈光一閃後,苗禾登時有些無言。
這楊大郎,不會又以為自己要成仙離開了吧。但以他性子,平時不像毫無理性的人啊。
雖說息壤這事就與理性相反,可莫非,古人真的很沒法接受一丁點古怪的設定??
瞧瞧眼前這人一副不動如山的模樣。
怎,有點可愛呢。苗禾歪頭,又被塞了一口粥。
等人靜靜喂完了粥,去刷了碗回來,苗禾用一樣的坐姿擡頭看他。沉默的楊大郎終于有了些許裂痕,帶些不确定地說,“再休息下?”
這次輪到苗禾不回答。楊大郎只遲疑一瞬,就決定彎腰抱人要把人弄躺了。苗禾就着這動作,雙手溜出被子。下滑的被單因此露出更多白晰上的淤青,是方才情熱的印記。他就像先前情動時那般,重新攬上楊大郎頸脖。
“我不會離開的。”苗禾說。
楊大郎聞言,果然把人緊緊抱回懷裏。苗禾感受微微疼痛的力道,知道自己似乎是解對了習題。苗禾依舊不太理解。不解之馀,卻同樣觸動。因為這人對自己的在意。
“……你傷口不疼啊。”
楊大郎聲音悶悶,“不疼。”
“下,下次別這樣了。逞強。”
楊大郎最後一根緊繃的神經松下。
懷裏的小哥兒,就是這時候,也惦記着他。
——
隔天,苗禾走路都像老态龍锺的老人,楊大郎押着人在床上歇了一天。再隔天,除了四肢酸痛以外,苗禾覺得身子沒什大礙,就拉着楊大郎研究兩團息壤。見楊大郎對息壤帶着警戒,苗禾卻覺得反而要讓人知道的更清楚,才不會胡思亂想。
經過多次實驗,兩團息壤各自都就像以前的那團,功能一樣,只是多了一方。就像種菜游戲,田地都會慢慢增加的?可惜兩團息壤不能融合成一個更強力的。好處是利用效率就成了雙倍。
不過息壤到底是如何升級的,苗禾依舊鬧不清楚。是種的頻率多?還是種的種類多?上一世他種的頻率也不低,卻沒有這種情形。難道,種花盆與種地裏當真有這麽大的差異了。
無論如何,多了一方息壤,就表示他們的菜園可以擴大再擴大,息壤種出的“肥料”真的挺好用,甚至更大的果園也能準備起來。而首先,就是進鎮裏把梁家送的地契給過戶妥當。
不過兩人決定要上鎮的這天,一早卻碰上村長家來的娃子叫門,通知說下午村裏要在苗家祠堂開一次村集會。讓能去的人盡量去。這會兒已過了插秧季,田裏的工作就是除草施肥,并不太忙,此時排了集會,該是有事宣布。
過戶的事不急這一天兩天,于是也不進鎮,下午苗禾就與楊大郎一起去了苗家祠堂開會。
到場時,人已來的七七八八。祠堂前的空地擺上一排椅子。苗禾認了認人,除了主位的村長,他身邊還坐了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這些老人來自苗家村幾支人數較多的家裏,村長有事宣布時愛找他們當背景板,好表明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苗家村大部分人的意思。
苗覺自然也在幾位老人之列。他就坐在村長旁,穿了身暗藍長袍做書生打扮,表情略微倨傲。村長不停湊過去與他交頭接耳,表情顯得熱絡的很。
苗禾瞧完往旁一移,倒是微微一愣。
楊大郎偏過頭問,“怎了?”苗禾的動靜他都注意着。
苗禾搖搖頭。他只是在苗覺身後,見到了上次在街上、與苗遠走在一道的那名哥兒。
楊二嬸走過來,招呼道,“你們兩也來了。正好,禾哥兒,你前次送來的布,嬸子忘了問你說想做成什麽樣的。”
“做平常穿的就行。我一身,大郎一身。”苗禾看古裝都一個樣。
楊二嬸擺擺手,“可那布料着實不錯,要随便做了可惜。要不,嬸子給你做一身長衣吧。一年到頭總有些日子,得穿的整齊些。”
苗禾還沒反應過來長衣是什麽,楊大郎就應了聲好。
楊二嬸滿意點頭,換了話題,“對了你二弟那躺椅的活兒,後來又多了好幾個單。說也是季大夫介紹來的。你們什麽時候上鎮去時,過來二嬸這一趟,二嬸想送禮答謝人家了。”
楊大郎應下以前,苗禾趕緊道,“二嬸不用多費這些。季大夫就愛吃院子裏種的西紅柿。改日我給他多送些過去,就說二嬸的心意。二嬸這不也答應幫我跟大郎裁衣了,剛剛好。”
“那怎麽行?只送西紅柿太薄,雖說你家的确實好吃。二嬸想多弄些蛋啊肉的,醫館肯定能用上!”楊二嬸擺擺手。
苗禾還想再勸,村長起身說話了。
“各位鄉親,百忙之中讓鄉親們過來,我村長苗火生非常感謝!也不浪費鄉親們寶貴時間。今日請大夥兒過來,正是有一大好事,要通知各位鄉親們。”
說到好事,周圍村民開始七嘴八舌。
“好事!?是不是能少些稅啊?去年冬天袁家村不是鬧雪災麽,我們村有沒一起免?”
“于嬸子,袁家村離的可遠,你也想的太美。要我猜,是縣官換了,以後收稅的捕快就不是那兩個混子了!”
“這哪算好事?可別來個更混帳的,老天保佑喔!”
村長趕緊壓壓手,“各位鄉親稍安勿躁!請靜下聽我說!!”
他繼續大聲道,“要說,這好事其實是苗先生家起的頭!想必各位鄉親也都清楚,我們村的苗遠,是個大有才的,去年考中童生,便去了苗水鎮接受老師教導。這孩子也是争氣,讀書便讀了,前陣子還自古書尋到了一珍貴的菜方子,就叫做豆腐花!”
聽到這,苗禾不由詫異。
原來大河酒樓裏的豆腐花,竟還是出自于苗遠家?
不過豆腐花是被記載在古書上的麽……怎麽這說法有點兒熟悉啊。
“最近去過鎮上的都知道,這豆腐花,已成了大河酒樓的招牌,相當賣錢!而豆腐花的原料就是黃豆,用量也非常之大!苗先生老人家心好,想惠及鄉裏,先前在村裏找了院子開作坊,專做豆腐花。如今不僅要廣招人手,也是想對各位鄉親收購黃豆!這收的價,絕對是比運鎮上的高了!”
話一說完,底下登時爆發巨大熱情!村民争先恐後地問。
“招工啊?果然是好事兒!什麽條件,多少工錢啊?招幾個人啊!?”
“真收黃豆?我家還有幾袋啊!等等我就搬過去,一斤多少錢收!?”
“我就問,招工管不管飯?管幾頓,管不管早飯啊!?我家大牛去行嗎?!”
當然也有不同聲音混在其中。
“我就說苗先生家最近好像發了,原來還有這出啊。啧,還瞞的真好!”
“那作坊的地兒我知道!前陣子有人神神秘秘走進走出,還不讓問。原來是關起門來發大財啊!”
“對啊,想想那苗良,身上穿的衣服都好了,怕是早進了作坊做工了吧!”
“嘿,跟我們收黃豆?說的好聽,到底不也是想自家攬着獨活自家賺了?”
村長都裝沒聽到這些,他恭敬轉向苗覺說道,“苗先生,這事兒您家是主角,就請您老對各位鄉親說幾句話吧。”
苗覺威嚴的點點頭,背着手上前,在村裏會讀書教認字的,還是有一定地位。
他這一站,下頭當即安靜了許多。
“我苗覺作為苗家村的一份子,對鄉親鄰裏,絕對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人或許會說,我苗家是想獨占這方子,想讓大家為我們做嫁,然而,各位鄉親是否想過,要方子傳了出去,別的村也能種黃豆、做豆腐!到時,我們苗家村的利益何在?”
說到這,苗覺特意做個停頓,以嚴厲表情掃視衆人。
被他這麽一看,先前一些不和諧的聲音,還就不敢冒出來了。
苗覺這才繼續道,“單憑這個理由,我苗覺便願意擔下這個責任,好好保護這方子,用它作為苗家村的倚仗,讓我們村富起來!這也需要各位鄉親的理解與支持,還望各位同我一樣,都能為這個村盡一分力!”
底下有些村民被說服了,叫好道。“好!苗先生說的好!!果然有讀書的就跟我們這些泥腿子不一樣!是這個理!”“讓我們村富起來!這話可說的真好!那以後,我就少種恁玉米,改種黃豆!絕對響應支持!”
見場面熱絡起來,苗覺閃過矜持的笑,背脊更挺了挺。“有各位鄉親共同參與,相信我們苗家村日後肯定比其他村更好!”
說完底下又響起一陣鼓掌叫好聲。
村長見狀也非常滿意,笑呵呵補充,“如今村邊還有些荒地,都能開荒用來種黃豆。只要種出來,不只今年,苗先生家的作坊年年都能收!這可是長久掙錢的生意!如此不是好事,哪兒又會是好事了!?”
說完又是一陣歡呼,及熱烈讨論。
激勵人心的集會,最後在人人都跑去圍着苗覺與村長詢問細節之下落幕。
整個聽完後,苗禾忍不住懷疑,莫非有人同自己一樣,也從現代來到了這裏?
豆腐花這個梗,還有讓村裏富起來這些,都是好熟悉的套路。
而要是将來碰上,他該不該與他相認了……
楊大郎見苗禾久久不說話,牽起人的手,關切地用眼神詢問。
苗禾自然沒法說。搖搖頭。
楊二嬸就站在兩人身旁。這會兒瞥見苗禾被牽起的手,上面的痣已淡的幾乎消失。
唉喲,難怪眼珠兒都離不開人了。
楊二嬸心裏一喜。
盤算着,這禾哥兒拜托自己裁的衣,得要下力氣琢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