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雪女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間,随即又很快恢複原樣道:“這麽快的嗎?”
蘇青揚“嗯”了一聲:“也沒有很快,從光華劍召喚出來到現在已經有一年的時間了。”
歲月從指縫之中悄然滑過,既看不見又摸不到,但是匆匆歲月就是這樣在不經意間過去了。
蘇青揚沒有和她一起傷感時光流逝的速度,而是繼續補充道:“我喚醒你的時間較晚,所以你感覺時間過得快也是很正常的。”
“不過,有一件事我一直存有疑問。那是我未來得及問你,你便已經……”雪女說到這裏頓了一下,“那是你将我封存在這冰天雪地之中,為的是讓我守住冥靈之界,保護天珠草,其實還有別的目的吧。那時,你是不是已經預料到了後面要發生的事情?”
蘇青揚撚了一下指尖道:“此話不盡然,我将你封在這冰天雪地裏,也是為了保護你。”
雪女點點頭,她自然是知道光華君是不會害她的,但是只是将話完全問出來才能讓自己更心安一些。
她自出生那日起便一直跟着光華君,成為她座下的一名仙童,每日裏形影不離,算起來也有兩百多年了。她将自己的所有信任全部歸于光華君,而幸好光華君卻也沒有欺騙過她。
雪女斂眸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對了,還有一事,你将光華劍藏于何處,又是如何将它召喚出來的呢?”
“我将劍就藏于秘境雪山之中,”蘇青揚疑惑地看了一眼雪女,“你沒感覺到嗎?”
“我曾在不止一次夢見過光華劍,但是我總以為那是自己心之所想才會夢中所感。到了後來,我竟然在夢中也不曾見到它了。”雪女道。
這便奇了,蘇青揚挑了挑一邊的眉毛,看起來有些驚訝。她以為光華劍藏于秘境雪山之中的事雪女是知道的,她想了一會道:“你沉睡的時候,秘境雪山之中有沒有發生過什麽不同尋常的事?”
雪女思索了一會兒,突然道:“我想起來了。”
蘇青揚沒說話,用眼神示意她繼續說下去。雪女道:“十幾年前,這裏曾突然出現過大量的蛇。”
“蛇?這裏如此寒冷,怎麽會有蛇出現,”蘇青揚也覺得奇怪,追問道,“那些蛇做了什麽?”
雪女道:“确實是有蛇的,大概是在這之前的十幾年,突然出現了一大群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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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是冷血動物,在冰天雪地之中根本不可能長久的活動。太過寒冷的地方它們的體溫會迅速下降,身體的反應速度也會變慢,有的時候甚至會寸步難行。莫要說會大量出現在秘境雪山之中了,就連靠近秘境雪山都不可能。
蘇青揚的眉毛微微皺了皺:“那些蛇出現之後都做了些什麽?”
“什麽也沒做。它們出現的快,離開的也快,未等我将它們驅逐出去,便自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雪女道。
蘇青揚思忖了一下,她的長呼出一口氣,嘴中微微哈出白氣,鼻尖和臉頰都未見被凍紅的痕跡:“你剛才說自從那些蛇出現之後,你就再也感知不到光華劍的存在了?”
雪女點點頭,蘇青揚福至心靈突然道了一句:“桃清?”
“那是誰?”雪女問道。
“我從蛇谷帶回來的一條蛇,”蘇青揚道,“那條蛇與其他的蛇不一樣,它受北笙親自培養多年,終于幻化出了人形,已經成了蛇精。”
桃清既然已經成了蛇精,自然與旁的蛇不一樣。就算是百餘條蛇同時修煉,那最終可以修煉成蛇精的也不一定會有一條,可見修煉過程中的艱難險阻非尋常人所想的。
更何況桃清受到北笙的血養這麽久,對北笙言聽計從也是應該的,這一點蘇青揚絲毫不感到意外。它為北笙去将光華劍釋放出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桃清身為高階的蛇妖,是有能力對那些不能化成人形的、低階的蛇妖進行驅使的。這些蛇妖不僅會聽從它的吩咐,而且也不會受到冰天雪地的影響而變得寸步難行。
蘇青揚道:“如果是北笙讓它将光華劍釋放出來,那也并不奇怪。”
雪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過,為何當時大戰時你不将北笙一同鏟除,還留她性命徒增今日的煩惱?”
“你也知道我當時也是強弩之末了,以魂封魂這一招十分兇險,又哪裏會有精力再去滅了其他人呢?”蘇青揚的目光閃避了一下道,“到底是我錯了。”
雪女嘆了一口氣道:“我還聽說,無妄還有一子,名叫梁宸,與你關系甚是親密。”
蘇青揚沒有直面回答她,而是道:“我看你雖然住的偏僻,耳朵倒是伸得長,多遠的事也能聽個清楚。”
“那梁宸現在在哪裏?”雪女問道。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他突然抛下我一人,只留了一封信。”蘇青揚說這話時滿臉無奈,她擡起手疲憊地在臉上揉了一把道,“可能會去巴蜀?”
自上次從巴蜀回來之後,據蘇青揚猜測,巴蜀已經成為了魔族的一大聚集地。巴蜀不僅在地理位置偏僻,而且龍鳳山莊的梁莊主平日裏也與其他門派世家不甚合拍,于此地藏身是個再好不過的去處了。
“所以你要去巴蜀嗎?”雪女問道。
蘇青揚道:“自然是要去的。他去巴蜀,自然也是為了無妄的事。”
蘇青揚揉臉的動作并沒有停下來,她的手停在臉頰處,突然想起了什麽道:“還有一件事我沒和你說過吧,無妄轉世到了蘇瑾煜的身上,也就是蘇青揚的哥哥身上。”
雪女驚得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直愣愣道:“你哥哥,不是。是蘇青揚的哥哥現在也是無妄?”
蘇青揚點了點頭,用了揉了揉眉心道:“但是,蘇瑾煜現在會去哪裏我還不知道。他曾不止一次來找過她,看起來十分想讓我恢複起來以前的記憶。”
雪女幹巴巴地眨了眨眼睛,道:“我知道你之前所受的之苦,也看出他們曾對你用了封魂釘,将以前的記憶全部封存起來。他如此急迫的希望你記起往事是為了什麽?”
“苦痛太多會讓人神經發麻的,”蘇青揚微微閉眼嘆了口氣,“愛人的突然逝去和突然複生,最親近的人的欺騙,被逼的進退兩難,種種看似輕易的事在她身上經歷了一整遍,換作是你,你能不恨嗎?”
自然是恨的,換做是任何人都不可能輕易原諒這些事。蘇青揚自覺活得坦蕩,從未做過什麽對不起其他人的事。而生活總是要和這種老實人對着幹,怎麽不順心如意怎麽來,換做是任何人很難不走上一條岔路。
雪女有點難過的連下眸子,看起來像是有幾分惋惜和遺憾。她上次見到蘇青揚的時候還能看出來她有幾分朝氣,而自從她從陰界回來經歷過的種種事情之後,她再從幻鏡之中見到蘇青揚時,整個人就更沒了生氣。
直到雪女在這裏再次見到眼前的蘇青揚,她現在已經不僅僅是以前的那個黃毛丫頭了,她的魂魄之中有着上古戰神光華君的記憶。她不再只是從前那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她的身上背負着與其他人不相同的使命。
蘇青揚站在雪女眼前看起來仙氣飄渺,有一種遺世獨立的感覺,雪女這才從她身上找回了那從前上古戰神的影子。她們的模樣不盡相同,但是細細看來還是有相似之處的。
她們有相同的丹鳳眼,眼尾微微上揚,在瘦的看起來微微突出的顴骨上面,給人一種既嬌俏又拒人千裏的複雜感覺。這樣的面容若是換作旁人的臉是無論如何與“美”這個字不沾邊的,而偏巧長在她們的臉上怎麽看都帶了一種別樣的韻味。
蘇青揚一連叫了雪女好幾聲,見她都沒有反應,這才用力搖了搖她。雪女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思緒飄遠了,于是問道:“啊……怎麽了?”
蘇青揚基本上已經将所有的事都同雪女交代清楚了,眼下也沒有什麽其他要緊的事,于是道:“沒事了,我來就是為了告訴你守護好冥靈之界,看住陰界,不要讓裏面的東西跑出來。”
雪女認真地點點頭,又問道:“那麽你呢?你現在要去哪裏?”
“我剛才想蘇瑾煜既然消失了這麽久,蘇宗主又找了找了這麽久,他有沒有可能先回蘇家去混淆視聽呢?我要先去一次關中的蘇家。”蘇青揚說着便頭也不回地踏着仙霧離開了。
蘇青揚并沒有在信上注明自己要去的地方,也沒給南迦指示他要做的事,只是簡單地囑咐了一句要始終不可違背當初定下的誓約,務必要以保護人族為目的,不惜一切代價,包括自己的生命。
南迦拿着信轉了一圈,細細品了一遍蘇青揚信中的話的含義,最後靈光乍現,對缪卿道:“咱們去關中的蘇家。”
缪卿起先是不解,于是問道:“為何要先去蘇家?”
“這信上雖然沒有明寫要我做什麽,意思表達的十分含蓄,但是細細讀來,與現在的情景相聯系,不難想到是讓我将無妄出世的消息公布于衆的。”南迦道。
缪卿這才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只是,無妄雖然已經出世,為何到現在為止外面還是風平浪靜的,連一絲緊迫感都沒有?”
南迦斟酌了一下開口道:“他總是有自己的目的的。不過缪卿,有一件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南迦忽然之間嚴肅起來,缪卿也受他感染,正兒八經道:“是什麽?”
“無妄的轉世是蘇瑾煜。”南迦道。
“也就是說,如若想鏟除魔族,鏟除無妄,就不得不殺了蘇瑾煜。”缪卿道。
南迦點點頭,缪卿聽完在原地劇烈地晃了一下,南迦一把将她扶住。缪卿站穩,用手不住地用手指按壓着太陽穴道:“多謝師父,我沒事。”
有誰能想到,自己從小到大的玩伴有一天一個變成了原來的上古戰神,一個變成了從前的魔君,而他們兩個居然是和諧共處近二十年,互敬互愛,感情好道時常讓人羨慕的親兄妹呢?
而更為令人難以接受的是,妹妹要為了人間安穩,現在要親手了斷了自己的好哥哥呢?
缪卿的心中五味陳雜,雖然一時有些難以接受,但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無法再進行改變,只能按照既行的軌跡繼續下去。
南迦道:“你若沒事,事不宜遲,我們即刻便前往關中。”
關中蘇府。
蘇家隔三差五就會有千島門的弟子前來找蘇宗主讨說法,讓他交出蘇青揚。可惜蘇宗主自己也很想見這個不讓他省心的妖精女兒,整日裏派人去找她,自己也去找了一次又一次,熬過了一個冬天,眼看着又要過了春天也沒有女兒的半點消息。
與此同時,讓蘇老宗主糟心的另一件事便是自己的兒子蘇瑾煜了。外人皆誇贊蘇瑾煜可堪重任,是個好苗子。可這棵好苗子偏偏是打了蘇宗主的臉,在關鍵的時刻掉了鏈子,不僅沒看住他的妹妹,自己現在也是不知所蹤了。
蘇宗主的頭發和外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了下去,起初還是有耐心來管一下這些千島門的弟子的。到了後來,蘇家自顧不暇,連人都找不到又哪裏給他們說理去呢?
負責通報的小厮這會又走到了蘇銘的眼前準備向他通報,蘇銘只以為是千島門的人又來了,連忙招呼小厮打發他們走。待聽清來的是南迦和缪卿的時候,這才讓小厮将二人迎進來。
蘇銘還是很期待南迦來的,因為自那日南迦、蘇瑾煜、梁宸與他辭別之後,南迦是唯一一個再次出現的活人。
南迦剛落座,便聽蘇銘問道:“南迦仙師是不是有瑾煜和青揚的消息了?”
“算是有的,但是蘇宗主要做好心理準備。”南迦道。
南迦說的十分嚴肅,讓蘇銘不得不向壞的方向思考。蘇銘不禁提了口氣道:“仙師請講。”
“您的二位子女均還活着,目前來看還都安然無恙,只是……”南迦頓頓,然後将蘇青揚和蘇瑾煜的事向蘇銘解釋了一遍。
蘇銘自認為也算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但是如此之事卻是也是頭次遇見,以前更是聞所未聞。他感覺自己有些恍惚,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只在原地愣愣地站着,看起來活像一個木頭人。
作者有話要說:
太困了腦子有點亂orz,後面會小修一下這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