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蘇瑾煜道沒吭聲,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我本來是盯着這魚戲蓮葉的圖案看的,突然小莳神色慌張地搖了搖我,我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結果看見了兩個和我以及小莳長相打扮一模一樣的人,”蘇青揚頓頓,繼續道,“我正驚着的時候,小莳又拉了我的袖子和我說梁宸要和我們拼桌。他走之後,我再低頭看杯子時,就變成了白瓷杯。”
蘇瑾煜沉吟了一會道:“所以你認為盯住你的人是梁宸?”
蘇青揚點點頭。
蘇瑾煜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是你一進門開始就被人下了幻術,而那個梁宸恰好是來幫你的?”
似乎很有道理?
蘇青揚認真想了一下道:“我感覺可能性不大,因為我後來看還有空的座位,而且他又如何得知我們日後還會再見呢?”
蘇瑾煜沒說話,看起來也在認真思考着什麽,最後道:“對于那個姓梁的,你今後還是小心一點吧。”
蘇瑾煜頓頓道:“不過我總覺得那人的名字有點耳熟,像是在哪聽過。”
蘇青揚點點頭:“我也感覺在哪聽過,但又說不上來,或許是因為這名字很常見?”
蘇瑾煜道:“這個‘宸’字并不常見,一般的父母是不敢胡亂給孩子用這個字的,但是如果見過我為何會記不住呢?”
蘇青揚聳聳肩,表示她也不知道。
梁宸的事情似乎陷入了死局。
蘇青揚現在一想起來梁宸就頭疼,然而此人偏偏陰魂不散一樣,總是要提起。
半晌,蘇青揚決定換個話題,又道:“哥,你見過身上有黑氣的人嗎?”
蘇瑾煜道:“怎麽沒見過,被妖鬼上身或襲擊的人身上不都有黑氣嗎。你讀的書都順着茶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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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揚一本正經地搖搖頭道:“我不是說這種情況,其他的情況有嗎?”
蘇瑾煜道:“你說說從誰的身上看見的?”
蘇青揚道:“我師父。”
蘇瑾煜眨眨眼,半天才如夢初醒道:“南迦……南迦閣主?”
蘇青揚點點頭。
“不太可能吧?”蘇瑾煜道,“你沒看錯吧,南迦仙師怎麽會被鬼怪襲擊,他的修為比父親還高。”
“所以我才問你,有沒有其他可能性。”蘇青揚道。
“人、神、仙、鬼、妖、魔,後三個都帶黑氣,你覺得他像是哪個?”蘇瑾煜道。
蘇青揚認真想了想,覺得南迦每次焚香都弄的煙霧缭繞的,自己又披頭散發的真真的像個狐仙,所以誠實道:“妖。”
蘇瑾煜正在喝茶,剛抿了一口還沒咽下去,聽見蘇青揚這番言論差點沒嗆死。
背後說自己師父長得像妖精,這得多不想活了啊。
蘇瑾煜差點因為蘇青揚的一番豪言壯語犧牲,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對她道:“憋壞你了。”
蘇青揚:“我說的是真的。”
蘇瑾煜做了個打住的手勢:“晚上就在這裏住下吧,明天早上去流光閣。”
晚上,蘇青揚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并非是因為期待第二天要去流光閣。她小時候便有第二天要做什麽事,前一天晚上睡不着的毛病,可如今現在大了,這個毛病早就沒有了。她就是單純的失眠。
人一睡不着就容易胡思亂想,有的時候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有的時候是想着想着就越想越精神了。
蘇青揚現在就屬于後者。
她将這兩個月的所有事情都捋了一遍,覺得南迦的身份應該沒有看起來這麽簡單。
蘇青揚畢竟不是真正的二百五,有些事過了嘴瘾後面還是會仔細想的。
她想起蘇瑾煜說的話,妖、鬼、魔身上均有黑氣。南迦應該不是妖,妖沒有這麽高的修為。他應該也不是鬼,鬼不能化人身。
那麽只剩下一種了。
魔?
蘇青揚搖搖頭,她正兒八經的書都是和南迦學的,南迦直到前一陣子才勉強提了一下魔族,還是因為和光華君有關才不得不說的。
那麽有沒有可能是南迦故意在隐瞞些什麽呢?
他到底和魔族有什麽關系呢?
人修為達到一定高度是可以飛升成仙的,雖然蘇青揚沒見過,可史書确實有記載。南迦活了這麽久,連容顏都可以保持在二三十歲,他修為這麽高,為什麽還沒飛升呢?
容顏保持在二三十歲這句話好像突然給蘇青揚提了個醒。怎麽會有人在二三十歲修為就可以這麽高?
他不是仙,更不可能是神。仙是凡人飛升的,神是一開始就出生在天庭的。
非神,非仙,非人,非妖,非鬼,那只有一種可能。
他是魔。
這個結論就像一塊大石壓在了蘇青揚的胸口,她忽然覺得有些喘不上來氣。
于是,蘇青揚盯着外面的天一點點的露出魚肚白。
結果,不出意外的,蘇瑾煜看見蘇青揚頂着兩個濃濃的黑眼圈,有一搭沒一搭地吃早飯。
蘇瑾煜以為蘇青揚準備變異成大熊貓,特意把青菜往她眼前推了推,順便問:“你準備好變異了嗎?”
蘇青揚一臉茫然:“變什麽異?”
蘇瑾煜指指蘇青揚的黑眼圈道:“熊貓。”
蘇青揚:“……”
蘇青揚一點沒看出來他這倒黴哥哥是穩重的,反而覺得他整天嘴毒,無時不刻不在損自己。
蘇青揚冷漠道:“熊貓是雜食動物,不光吃竹子還吃肉,也吃人。”
蘇瑾煜:“……”
這死丫頭的道行真是越來越高了。
蘇青揚面無表情地喝完了一碗粥道:“走吧?”
蘇瑾煜放下筷子,點點頭。
蘇青揚不想從天上飛過去,盡管她覺得在天上飛來飛去很厲害,但是畢竟百裏梨林有仙障,飛下去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二人租了一艘船,蘇瑾煜沒等蘇青揚說話就自覺地接過了船槳,承擔了劃船的工作。
蘇青揚也不太好思坐享其成,蘇瑾煜是不舍得讓他妹妹劃船的,于是蘇青揚坐在船中吹那管洞簫。
蘇瑾煜道:“青揚,南迦仙師是不是對你很嚴厲?”
蘇青揚被他打斷,停下來嘆了口氣:“他要是嚴厲,我現在還會是這種屢教不改,整天在外面惹禍的樣子嗎?”
蘇瑾煜:“嗯,我想也是。”
蘇青揚翻了個白眼,心道,我就有這麽不堪嗎?
蘇瑾煜站在船尾撐着篙,想着蘇青揚昨天問他的話。
蘇瑾煜不是沒有猜過南迦的身份,在蘇瑾煜的記憶裏,南迦這個人甚至可以用奇幻來形容了。
蘇青揚剛被送進流光閣的第二年生辰,那時的也才不過十四歲,盡管是個貪玩的性子,本質裏還是戀家的,她習慣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母親親手燒幾個菜,然後一家人一起吃長壽面的。
蘇瑾煜猜到他這個妹妹一定會想家,求了父親帶他去東海,給妹妹過一個生日。
蘇瑾煜雖然已經十七歲了,按理說已經過了撒嬌的年紀,該懂事了,但是一到妹妹的事情上,還是十分的固執。
在蘇瑾煜的軟磨硬泡下,蘇宗主還是帶着蘇瑾煜去了一次南海看蘇青揚。
蘇青揚的生辰是在九月初十,那時候天氣已經有些冷了,百裏梨花林沒有原先的一片春華,但還有一片秋實。
蘇瑾煜的骨頭架子已經長成大人了,他的臉上也沒有一般少年人常見的拘謹和青澀,站在那裏竟顯得有些與年齡不太相符的穩重。
蘇瑾煜對南迦的印象是極深的,那人樣貌可以稱得上是極美,也總是給人一點玩世不恭的感覺,好像是永遠不會着急,做任何事都游刃有餘的。他能仔細地觀察到每一個人,雖然看起來漫不經心,事實上是把所有事都看進眼裏的。
這樣的人讓蘇瑾煜頗感意外。
蘇瑾煜有些想不通,如果自己和蘇青揚都可以想得到南迦是魔族的話,那他爹,缪谷主和其他那些大宗怎麽會想不到呢?怎麽敢将自己的孩子放心交給一個魔族人去學藝呢?
如果南迦真的是魔族,本身他的身份就很令人在意,又怎麽會令所有人都不計前嫌呢?
除非,只有一個可能。
南迦做了什麽事令所有人都冰釋前嫌了。
蘇瑾煜搖搖頭,他實在想不到南迦以前做出過做出什麽事。他看了一眼周圍的山水,前面的山越走越近,就快要挨在一起了,想着一線天就快到了。他将篙綁好在船上,然後對船施了法術,也鑽進了船艙之中。
蘇青揚擡頭看了一眼他道:“你怎麽剛才不用這法術?”
蘇瑾煜道:“法術用的太多太消耗精力,比較容易累,還不如我用手撐船了。”
蘇青揚嗤笑一聲。
蘇瑾煜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你笑什麽?”
蘇青揚:“沒想到你還會因為這點法術覺得累。”
蘇瑾煜沒理她,獨自望着山水發呆。
他想,南迦到底是個什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