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蘇青揚足足憋了五秒才道:“我……父親……要來了?”
缪卿點點頭:“與我父親一同來。”
缪卿看起來心情不錯,蘇青揚的臉色就沒這麽好看了,一臉吃了蒼蠅表情:“師父,我現在再跑出去,回來之後你還會再多罰我幾遍嗎?”
南迦慈愛地笑着摸了一下她的頭:“不會,但你爹看不到你會打斷你的腿。”
蘇青揚:“……”
南迦:“你也不用特別擔心,你的功課還算可以,把這整日愛玩的性子和女扮男裝的怪癖改改就行了。”
蘇青揚心中郁悶,她其實也不是怕父親問她功課,主要是怕他爹看她學的人模狗樣,一高興把她再帶回關中。蘇青揚自然是不願意回關中的,回到蘇家整天跑出去自然是不可能了,而且關中那地方哪有東海鳥語花香,景色宜人呢?
蘇青揚懷着這種惴惴不安的心情領了罰,打掃到亥時才去休息。
哦她還被南迦罰了一天不許吃飯。
蘇青揚這一天又困又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都睡不着,估摸着南迦這會大概還沒休息,決定去找他好好談談。
蘇青揚敲了兩下門,便聽到南迦叫她進去。南迦的屋子收拾的很整潔,一進門就看到他在斜靠在偏廳的小矮椅上,眼前的香爐煙霧缭繞,他披頭散發地往後一靠配上銀白雲紋袍和那張俊美的臉跟狐仙似的。
蘇青揚動作比腦子快,心裏想了五分,人就已經找到了南迦,一時尴尬不知道這話從何說起。
南迦一掀眼皮,看蘇青揚猶猶豫豫地站在那裏,嘆了口氣,把面前的一盤點心往前推了下:“坐吧,晚上沒吃東西,吃兩塊點心墊墊肚子。缪卿新做的。”
蘇青揚點點頭,坐在小案前,望着那盤點心發呆。
南迦:“……”
南迦給自己和蘇青揚各倒了一杯茶,見蘇青揚半天沒回過神來,敲了敲桌子道:“你半夜來找我就是來發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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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揚:“師父,我不想回關中,也不想回蘇府。”
南迦品了口茶:“為何?”
蘇青揚:“就是不想回去。”
“那你什麽時候想回去?”南迦道,“蘇小姐,您今年已經十八歲了,學成回家也是很正常的。”
蘇青揚沒說話,南迦頓頓繼續道:“畢竟你爹在信上也沒提來幹什麽,萬一只是來看看你呢?你也不要太擔心。”
蘇青揚點點頭,拿了塊點心,食不甘味地嚼了幾口,突然覺得不太對:“這點心還熱的呢?”
南迦支着頭半阖着眼又靠回了椅子上,點了個頭。
蘇青揚:“這麽晚你還勞動膳房!”
南迦道:“我不是說了是缪卿做的嗎。”
蘇青揚:“缪卿病着你還讓她做東西給你吃?!”
南迦懶得和她計較:“她端給我時我才知道的。”
蘇青揚品了口茶,這茶被南迦屋子裏這股詭異的香都熏入味了,蘇青揚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若有所思道:“缪卿回去嗎?”
“百藥谷嗎?”南迦道,“她不回去。”
蘇青揚:“是要在這養病嗎?”
南迦勉強點了個頭。
“缪卿到底得了什麽病?”蘇青揚道,“為何要在流光閣養病,而不回百藥谷?”
南迦瞥了她一眼,一雙桃花眼在燭光下竟然顯得有幾分淩厲:“不該問的別問。”
蘇青揚哦了一聲閉了嘴,她覺得自己也不好再待下去了,拿了塊點心又回到自己房間裏吃完便睡了。
有句話叫盼什麽什麽沒什麽,怕什麽來什麽。蘇青揚在這短短的一天內充分體會到了這句話。才用過早膳,蘇宗主和缪谷主就一起出現在了流光閣。
南迦今天倒是把頭發梳起來了,看起來清爽又利落,手裏依舊搖着他那把扇子。他把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樣,又端出一副為人師表的樣子很是唬人。
蘇青揚已經無暇顧及南迦成了什麽樣了,她一心只想對付她爹。蘇宗主與缪谷主并排而坐,對面坐着的是南迦,蘇青和缪卿立在一旁。南迦讓缪卿坐下,只是缪卿自己不肯,覺得不合禮數。缪卿看起來心情還好,只是常年生病所以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吊着精神站在一旁,那雙本該很好看的桃花眼看起來也是無神,一張小小的鵝蛋臉看起來竟有幾分可憐。蘇青揚站在一旁,死死盯着腳尖,大有一種要把鞋面上看出朵花的意思。
蘇宗主和缪谷主同南迦寒暄了幾句話,問了問兩個女兒的功課便很快切入了正題。
“承蒙南迦閣主照拂,小女才能學有所成,”蘇宗主放下茶盞,“打擾閣主多時了。”
南迦微微一笑:“為人師表,本該如此。”
蘇宗主:“不瞞閣主,我今日是想帶蘇青揚回關中的。”
蘇青揚的心就像燒燼了的灰一樣,只剩下幾點的火星子了。
南迦瞥了一眼蘇青揚的表情,抿了一下嘴道:“蘇宗主不必着急,青揚功課尚可,可是還未外出游歷過。”
蘇青揚心裏的那幾點火星子被突然風吹了一下,又重新燃了起來了。她十分感激地看向南迦,南迦卻沒理會她繼續道:“不如我再帶她們出去游歷些時日,到時候再把青揚送回蘇府,如何?”
話說到這個份上蘇宗主也不好說什麽,瞥了一眼她那倒黴女兒,點了點頭道:“那就有勞南迦閣主了。”
這事就算這麽定下來了,蘇青揚歡天喜地地送走了她爹,又興沖沖地回來問南迦:“師父,你真的要帶着我們外出游歷嗎?”
南迦道:“你不覺得應該先謝謝我嗎?”
蘇青揚被噎了一下,恭恭敬敬道:“多謝師父!”
南迦這才慢悠悠地開口:“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出去多看看總是好的。”
蘇青揚高興地都快跳起來了,南迦又道:“游歷前先把藏書閣打掃了。”
蘇青揚當頭被潑了一桶涼水還沒出言反抗南迦又道:“游歷完我會把你送回關中的。”
果然天上掉的餡餅是不能随便接的。
為了快點把藏書閣打掃幹淨,蘇青揚十分不要臉的把小莳帶着一起受罰。小莳比蘇青揚略大幾歲,自蘇青揚兒時便照顧她,每日任勞任怨,忠心天地可鑒。蘇青揚來流光閣也只帶了小莳一個道童。
南迦為了不讓蘇青揚偷懶,因此親自坐鎮每日拉着缪卿坐在藏書閣外吃點心喝茶,時不時還得評價幾句蘇青揚打掃的成果。
蘇青揚氣得牙根癢癢,但是沒辦法,錯了領罰天經地義。
就這樣,一個月後,師徒三人終于踏上了游歷之旅。
暮春時節,到處都是落英缤紛,南迦以往都會用法術将梨花林的花多保留一些時日,不過他們即将遠行,也看不到了,索性也沒再多費心系在打理花花草草上。
小船漂漂蕩蕩終于出了一線天,蘇青揚回頭望了一眼,只覺每日都想混出去玩的地方如此輕易離開了,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來。她想着,不禁自嘲了一下,怎麽會沒機會呢?
市井之中遠比仙門世家之中有趣多了,至少在蘇青揚眼中是這樣的,所以這也是蘇青揚總跑出去的原因之一。
南迦決定先不給她們壓力,先痛快游玩一番,因此前三天就在杭州城中閑逛。有道是殘霞夕照西湖好,這日傍晚他們正在泛舟游湖,缪卿出了流光閣,精神倒是意外的好,玩上半天也不覺得累。這會卻趴着船舷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天色也晚了,也到了該回去的時候,蘇青揚提議道:“師父,咱們找地方住下吧。”
南迦點點頭,又用法術将船靠岸。這距離岸邊不遠處,新開了一家酒樓,酒樓七層高,一半金色一半銀色,将酒樓包起來,牌匾上寫着“日月金銀臺”,看起來十分氣派。
“我看這裏不錯,晚上還可以看看西湖夜景。”蘇青揚道。
還未等南迦說話,蘇青揚已經拉着缪卿進去了,這裏靠近西湖,生意興隆也不奇怪。南迦看了看牌匾,遲疑了一下也跟着進去了。
店小二滿臉堆笑地上前問:“客官,需要點什麽?”
“三間上房。”
“您來巧了,剛好剩三間,您這邊請。”
南迦挑了一下眉,沒說話。
這三間房并不挨着,其中一間位于左側拐角處,另外兩間在另一頭。南迦住在了拐角處那一間,蘇青揚和缪卿理所當然的住在了另一邊的兩間。
按理說,修仙之人需要辟谷,吃飯這種事是漸漸免了的。但畢竟人的口腹之欲還是太強大了,三人便下樓準備“簡單吃點”。
這日月金銀臺生意是好,眼看過了戌時二刻人還是沒有減少的意思。酒樓聲音嘈雜,但修仙之人耳力本就比凡人更強,因此各方言論都能聽個七七八八。
這人大概是平常也喜歡說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喝醉了也不忘這事,大着舌頭道:“那那那……那仙光我能看錯嗎,後來我去那不知山瞧了,嘿,你猜……怎麽着……那小土包上直直豎了把仙劍,誰都……拔不下來。”
同桌的人才不信這種荒唐事,沒把他的話當回事,一擺手繼續喝酒。
缪卿道:“師父,不知山在哪裏?”
“我也不知道,沒聽說有這麽個山,” 南迦挑挑眉,“吃飯吧,八成是那醉鬼喝多了胡說的。”
那醉鬼看同桌的人都不信他,頓時就急了:“那劍柄上刻着‘光華’二字,定是叫光華劍。”
這扯淡扯的越來越離譜,他的同伴已經不屑于再理他了。
南迦夾了筷子蝦仁,沒來及吃,聽到這手頓了一下,起身向那醉漢走了過去。這醉漢好歹還沒把腦子喝丢,見着南迦這麽一個光風霁月的人往他身邊一站,用僅存的幾分理智對他道:“這……這位公子,一起喝兩杯?”
蘇青揚目瞪口呆地望着那醉漢,随後,她發現自己的下巴已經要掉在地上了,因為南迦就真的把那醉漢領回來打算聊聊。
那醉漢醉了,南迦卻沒醉,他給醉漢倒了杯白水,他也沒嘗出來有什麽不同。
南迦道:“敢問公子,你口中所提的不知山在何處?”
“嘿,我就說有人信我,”那醉漢大着舌頭,“不知山,就西郊以前的小山包。”
缪卿覺得這醉漢的話多半信不得,但也沒有打擾,依舊耐心地聽着。
蘇青揚:“那為什麽叫‘不知山’呢。”
醉漢:“那地方本來也沒有名字,又出了那麽個東西,就起名‘不知山’了。”
這種叫法真是有種詭異的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