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目送曲老的車子融入金色車流,闫湄敏挂了電話過來,抱歉地沖祝萌道:“小萌,我老公今晚應酬喝多了酒,我得去接他。”
祝萌懂她的意思,連連點頭:“沒事沒事,我自己打車回去。”
“那我先走,你安全到家給我發個消息。”闫湄敏和祝萌說完,又和傅湛今告別,便去露天車場取車。
祝萌低頭劃拉着手機,餘光漫不經心地瞧着傅湛今,想到他不管與福利院的孩子相處,還是和鬓角花白的老人接觸,總是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舒适感,親切而又溫暖,自身的優越感并沒有讓他養成貴公子的壞毛病,反而由內而外散發的優秀品質讓人不自覺地被吸引。
傅湛今站在一旁,吹着小風,側臉蒙了層泛藍的冷光,清風霁月,格外冷峻。
也不知道在看什麽,面朝祝萌位置的反方向,小眼神卻不住地朝祝萌這邊瞟,也不知道在等什麽。
祝萌聯系好司機,三兩輛從花壇前駛過的車輛,沒見停駐的,問:“王叔還沒來?”他的司機。
聞聲,傅湛今緩緩扭頭,反問:“現在認識我了?”
這股子傲嬌勁,真的要人命。
“……”祝萌捋走被風吹到嘴角的頭發絲,解釋:“剛剛那場合,有點特殊……”
“認識我很丢人?怎麽認識曲清就可以?”他酸溜溜,道:“全網都知道了,我女朋友是曲清的好姐妹。”
祝萌沒想到自己剛開始談戀愛,就要面臨被翻舊賬的體驗。“哪有,全網知道曲清有個姐妹,”她後半句聲音壓得很低,眼睛彎成月牙,滿是甜蜜的笑意,讨好地看向傅湛今:“卻沒人知道你的女朋友就是我啊。”
小姑娘撒起嬌來還挺有一套。
傅湛今被順了毛,哪會真計較剛剛為什麽裝不認識他。
祝萌心細地将傅湛今的微表情收入眼底,僵着的臉放松,眉目柔軟不少,看樣子是沒再在意。感情他吃軟不吃硬,記住了。
以後不能和他對着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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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湛今朝遠處勾勾手指,通身漆黑的邁巴赫緩緩駛過來。
祝萌沒等他沖自己發出邀請,攥着手機擺擺手:“我叫的車到了,先走。”
“等等。”傅湛今抓着她肩膀将人拽回來:“走哪去,我送你。”
祝萌沒有當人女朋友的經驗,剛确認關系此刻正處于一種不可描述的慌亂狀态。
她需要回家冷靜一下,适應這個狀态,暫時減少與傅湛今的接觸。
祝萌找理由:“我已經叫好車了。”
傅湛今拎着人往車上走:“再磨蹭,不怕被狗仔拍到?”
祝萌非常慫地縮縮脖子,乖乖上車。
坐進車裏,不安地四處打量着花壇旁邊隐僻的灌木叢,擔憂:“下次你出門在外得帶個口罩。”
傅湛今将到嘴邊的那句“我這麽帥,戴口罩也能認得出”咽回去,改了口,拖着長音故意逗她:“行,以後都聽女朋友的。”
祝萌觑他一眼,撇嘴:“油腔滑調。”
“用這個詞形容我可不準确,我答應你的事情,可都會照做,又不僅僅耍嘴皮子功夫。”
祝萌無語:“是是是,你最厲害。”視線從貼着防透視膜的車玻璃挪回來,突然想到,一本正經地和傅湛今商量:“我們兩個的事,你先別告訴小隼。”
“怎麽?怕我這個姐夫,給他放水?”
祝萌睫毛卷翹,鼻梁秀氣高挺,一皺眉:“行不行?”
“行。”他答應得爽快。
祝萌總覺着其中有詐。
果真,傅湛今沉默片刻,嘴角一揚,煞有其事地問道:“不告訴小隼可以,那可以告訴趙時序曲清你表姐嗎?”
祝萌瞅他:“你覺得呢?”
傅湛今無所謂地聳聳肩:“我覺得有用嗎?”
祝萌哼聲:“知道還問。”
傅湛今樂得自在,歪着腦袋,直勾勾地觑着祝萌,沉聲:“我的小女朋友,原來這麽兇,看來以後我要老實一點。”
祝萌別開視線,懶得理他。
就這樣,祝萌身上多了個“傅湛今神秘女友”的标簽,有些夢幻,有些不真實。但确實是真的。
可能祝易隼在唱歌這件事情上真的有天賦,《用愛去唱》錄制過半,祝易隼一路過關斬将,進入了前十強。
人的生活一旦平順了,總喜歡自己找點事磨磨時光。這不,祝萌也緊張地開始考慮另一個問題——
祝易隼參加這個節目,是瞞着家裏人的。不管能不能走到最後,待這個節目在電視上播出時,家裏勢必會掀起一場風雨。
這天晚上,祝萌見時間還早,便上了個樓,打算和祝易隼聊聊這件事情。
閣樓開着燈,祝易隼不在。
祝萌坐在書桌旁等了會,随手翻着他桌子上的書本。
試卷上幹幹淨淨,筆跡勾出來的全是錯誤答案,一旁的草稿紙上畫的亂七八糟,祝萌粗略掃了一眼,在其中揪出了一些題目的正确結果。
看來這家夥真的是在演戲。
祝萌拿着紅筆,在鬼畫符似的草稿紙上,将一個個的正确答案勾出來。手肘墊在桌子上,支着腦袋,神思悠悠地想到了一些事。
祝易隼開始扮演差學生是在期末考。
五月底的那次月考,成績還非常漂亮,祝萌偷偷給他買了個半人高的高達。
期末考試七月份。
所以是這期間發生了什麽事情,讓祝易隼突然動了歪腦筋。
六月。高考,學校放假,祝易隼怕她高考期間吃不好,天天拎着保溫桶去學校給她送吃的。晚上怕蚊子影響她的睡眠,祝萌聞不慣蚊香味,祝易隼便蹲在她房裏幫她打蚊子,夜裏祝萌起夜上廁所,被在地板上睡着的傅湛今絆倒吓了一大跳。
六月,祝萌坐在電腦前,查看與志願相關的新聞時,祝易隼喜氣洋洋地湊到她旁邊。
“姐,藝考是不是高二結束開始準備啊?我想讀音樂專業,等畢業後,當歌手。你覺得你弟長得帥不帥,要是當明星,會不會有很多粉絲啊?”
“想的還挺遠。”
“想想就不花錢。姐,等我成了歌手,請你來看我演唱會。”
“好。我要坐在VVVVVIP區。”
六月,高考出成績,祝萌是省文科狀元。
有記者來家裏采訪,問完祝萌,拍了家裏的學習環境牆上的獎狀獎章。記者臨走前,祝易隼孩子氣滿滿地說:“大哥哥,你要記住我們家哦。兩年後,你還會再來。”
記者驚訝過後,點點頭說好。爸媽看着祝易隼無奈地笑。
六月,開始報志願,祝萌因為意見不合與爸媽産生争執。向來和諧溫馨的書香門第,因為她的“叛逆”,變得冷冰冰,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
祝易隼陪在祝萌身邊,越來越沉默,笑臉越來越少。
“姐,你真的要當記者嗎?”
“我從小到大只有這一個夢想,除了這個,我不知道自己還喜歡什麽。”
“我也喜歡唱歌,很喜歡很喜歡。就和姐姐喜歡當記者一樣,我想當歌手。”
“有了夢想,就要努力啊。”
“嗯!一定會的!”少年的雙眸澄清幹淨,無比堅定。但很快,被一層霧蒙蒙的困惑與迷茫侵襲:“但爸媽不同意,該怎麽辦呢?”
祝萌沉默,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如果她能想到更好的解決辦法,家裏的環境就不會像現在是的這樣僵硬了。
七月,祝易隼帶着年紀倒數第一的成績單以及錯誤連篇的試卷回到家,又一次戰争爆發了。
祝易隼皺着臉,特別認真地計較:“我是真的很認真的在答題,怎麽會全錯呢。媽!一定是答案錯了!真的!你信我!是答案錯了!”
記憶過電影般地播放,有些當初經歷時沒有抓住的關鍵點,在這一刻漸漸突兀出來。
書桌前,祝萌坐直身子,手指抓着草稿紙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眼睫輕顫,緩緩地睜開。
門口傳來聲響,就祝易隼哼着小曲從外面回來。
“姐?原來你在這啊。我剛剛去超市買可樂,順便買了兩支你喜歡吃的冰淇淋,擱到樓下冰箱了,等會你喊表姐一起吃。”
祝萌碰到了水杯,杯底的水淌出來,濕了草稿紙,紅顏色在黑色字跡中暈開。祝萌忙團了團,丢到垃圾桶裏,又扯了紙巾擦試卷上的水漬。
祝易隼在旁邊說風涼話:“姐,你喝可樂嗎?不用收拾,濕了正好不用做。”
祝萌斂了斂表情:“想得到挺美!”皺巴巴的試卷卷成筒,敲到他的腦袋上:“明天我給你買兩套新的,這些題目的難度,不适合你。”
祝易隼打了個可樂嗝:“你這樣說我就很生氣了,姐,你這是瞧不起我。這個難度怎麽了,我覺着挺适合自己,有挑戰性。”
祝萌懶得接茬,心裏想,我是給你買更高一個難度的。
小野的生日在祝萌的精心準備中終于到了。
祝萌“大操大辦”從半個月前就開始準備,起因是之前組織孩子們在教室看動畫大電影,其中有個請解釋一群小動物在給小夥伴慶祝生日,氣球彩帶、蛋糕禮物,小野看得目光閃爍,無比羨慕。
祝萌敏感地察覺到這一點,坐在他旁邊,笑道:“等我們小野過生日,也會有很多小夥伴為你慶祝的。”
小野委屈地撲到祝萌懷裏:“我現在就想過生日。”
祝萌只當他是嘴饞,想吃生日蛋糕。
後來聽院裏其他老師聊起才得知,小野以前脾氣比較暴躁,前年過生日時因為別的小孩偷他禮物,打架,被一群小孩聯合推到蛋糕裏去了,小野哭嚷着再也不過生日了。
去年小野生日那天院裏孩子外出郊游,也就沒特意給他慶祝。
同事又說:“看得出來,小野很喜歡你。你來了後,你說的話他都聽。他生日快了,正好今年你也在,幫他好好慶祝一下吧。”
祝萌想到四歲的孩子眼眶裏滿滿的羨慕,便接下了這個重任。
周六,祝萌将自己烘焙的蛋糕帶去福利院,讓其他孩子拿出先前用心給小野準備禮物,又把教室裝飾上彩帶氣球,布置了各式各樣小孩子喜歡的元素。
然後委派了一個女同學去把小野領了來。
完全在狀況外的小野按照要求閉着眼被拉到教室,再睜開眼時,祝萌帶着全班的孩子一起唱生日歌,小野歡喜全表露在臉上。
今天正好是倒數《用愛去唱》倒數第二期的錄制,傅湛今抽身法術,開視頻和小野說了生日快樂。
小野臉上被塗成個小花貓,笑得兩頰酒窩深陷。
說了幾句,小野跑開了,祝萌拿着手機,看着鏡頭,笑容柔靜美好:“給你留了塊蛋糕,晚點過來吃。”
“好。”傅湛今将鏡頭拿近,又拿遠,問:“你脖子上是什麽?”
祝萌把脖子上挂着的卡通口哨拿起來:“一個口哨。”
傅湛今看清,口哨是小獅子形狀:“我也想要。”
祝萌将口哨藏起來:“不給。”
傅湛今撇嘴:“小氣鬼。”
祝萌支着腦袋,換了話題:“你們這個節目,什麽時候播出?”
傅湛今對着攝像頭照了照自己的盛世美顏,祝萌瞧見他撥頭發的動作,小聲吐槽“臭屁”,傅湛今聽到了,沒和她計較,回答問題:“最慢也月底吧,趕一下暑假檔的尾巴。”
頓一下,問:“怎麽,迫不及待在電視上看到我?”
祝萌抿唇,表情有點肅然,她哪裏是迫不及待節目開播,她是害怕節目開播。節目一開播,家裏人即便不看,街坊四鄰但凡有一個知道的,就瞞不住。
竟然沒想平時一樣插科打诨地怼他。這讓傅湛今覺着不太正常,正經問:“怎麽?有煩心事?”
祝萌不知道怎麽和別人聊家裏的事,聊到祝易隼,勢必就得牽扯到她自己,亂七八糟,他也不一定願意聽。
“沒事。”
傅湛今俨然不信。
有工作人員過來,傅湛今眼看着鏡頭斜上方,應了幾句,視線回來,主動解釋:“這邊有選手鬧矛盾,比賽推遲,我過去看看。”
“好,你忙。”
臨挂前,傅湛今提醒:“蛋糕給我留着。”
“知道了。”
祝萌要挂。傅湛今又閃回鏡頭:“還有,別不開心。”
他拿着手機往前走,鏡頭一晃一晃,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臉龐,眼窩深邃,眉目俊朗,鼻梁嘴唇落了一層白色的釉,笑得治愈又暖心。他說:“你一不開心,我就特別開心。咱倆作為仇人,你為了讓我不開心,也一定要開心。”
傅湛今這是翻起曲清那條信息的舊賬來了。
祝萌被這一長串繞口令逗樂,笑彎嘴角:“謹遵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