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葬禮
只要是熟悉的人，客塵都不會怎麽防備的，所以我一下子想到進來的可能不是肖音。如果是肖音的話，客塵沒必要停下來，我們說的話肖音應該都是知道的。
進來的人是黃志，這就不是很奇怪了，黃志畢竟是財務部的總經理，出入客塵的辦公室也算是正常。上次見過黃志之後也就沒怎麽見過，沒想到這次又見到了，說實話，對于這個總經理我是打心眼裏不喜歡，甚至是讨厭，至少我對張志遠就沒有那麽排斥，盡管張志遠和這貨差不多是一路貨色。
“呦，是客京啊，有段日子沒見了，最近還習慣不？”黃志主動打起招呼來，一臉笑呵呵的，“上次聽客塵說起過你，怎麽，遇見麻煩了？遇見麻煩記得找我啊，客塵是財務部的，你雖然是後勤部的，但是公司部門不分家嘛，有困難就過來找客塵，找我也行。”
“還好，最近還習慣。”我心裏嘀咕，的确是好久不見了，但是我不想見啊！有麻煩找客塵我當然知道，有麻煩找你你還能怎麽，你以為你是客塵啊。不說你會不會幫我，會我也不能讓你幫啊，客塵多好用，不過這個只能心裏想想而已，“嗯，謝謝總經理，有事情我會找您的。”
黃志大概過來也是有事，所以沒怎麽搭理我，這讓我松了口氣，我和黃志一直沒有什麽共同語言，反而不知道為什麽，我打心底對黃志有一種天生的恐懼，就好像他是我命裏的克星一樣。而令我沒想到的是，這些後來都是真的。
“客塵，上個季度的財務報表你做出來了沒有？”黃志過來找客塵顯然是有事，不然他上班的時間過來找男的也沒什麽意思，“你做好了就送我辦公室去，下午開會的時候就要用。”
“好的，”客塵對別人永遠是那種公事公辦的态度，這也是他能在天遠公司立足的原因之一，“我等下就會送到你辦公室去。”
黃志點了點頭，“對了，還有我們財務部的那個小張，他剛剛辭職了，你負責重新物色一個會計師回來，要有能力的。物色好了，按老規矩，先歷練兩個月，兩個月之後再正常上班。”
“好的，”客塵把事情記下，“我記得上次後勤部的張總推薦過一個會計師，如果可以的話，我們直接招聘過來，就不用那麽麻煩了。”
“好的，你看着辦就行了，我對于你還是放心的，”黃志笑眯眯的。
看着他們兩個再談公事，我也懶得聽了，但是要問客塵的事情還是要問的，不然我這麽一會兒就回到後勤部去指不定被張志遠那個賤貨怎麽笑話呢。
我走到辦公室後面的小休息室，這是客塵專用的，不過自從我來了之後這也是我臨時睡覺的地方。在天遠公司辦公，只要稍微有點地位，有單獨的辦公室，辦公室裏都會配備一個休息室，不得不說，這是天遠公司最人性化的設計了。當然，公司也不怕你上班的時候打瞌睡，只要你完成了分內的工作，你有時間睡覺那就是你本事的體現，誰也說不得什麽。
我徑自倒在客塵的床上，掏出手機，也不知道要幹個什麽。外面客塵和黃志說話的聲音已經小了很多。
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而我才剛剛來BJ不到半年。或許我真的是個災星吧，我前兩次的出行都沒遇上什麽好事，這次也不好，不過還好有個客塵，這樣我就不用孤身一人了。有的時候想想，我真的挺無奈的，雖然我有的是高傲的理想，但是我自己的本事總歸有限，我甚至懷疑我當初做出來BJ的決定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了，不過，不管怎樣，事情總要做了才知道，不然誰有資格說對和錯，這也是矛盾的地方。
不知不覺，我就在床上睡着了，這段時間或許真的是太累了，我在家裏休息了兩天回到公司竟然還能睡着，連我自己都不得不佩服我的本事，當然，這是我自己認為的，用客塵的話來說的話，那我就是一個睡癡。不過終歸是因為在客塵的辦公室，只要有客塵在的地方，我都能睡得特別安心，所以，在以後那段客塵不在的日子裏，我幾乎每晚都是靠安眠藥才能睡下，還時不時的有噩夢，常常半夜驚醒。
我被客塵叫醒已經是中午了，客塵笑眯眯的看着我，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其實客塵笑起來挺好看的，濃濃的眉毛在正午的陽光下格外的迷人。客塵拍了拍我的臉頰，“客京，你能不能別一邊看着我一邊傻笑？我看起來有那麽好笑嗎？”
客塵的話把我驚醒，我連忙從床上爬起來，至于形象問題，嗯，我在客塵面前早就沒有形象了好不好！我理了理自己睡得淩亂的衣服，“我怎麽就睡着了啊，客塵，現在幾點了？”
“十二點過一點，”客塵看着我的眼睛裏滿是笑意，寶石般的眼睛一閃一閃的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客京，你還真是頭豬，在家裏睡了兩天，好不容易來公司上班來了竟然還跑我的辦公室來睡覺，我真替天遠公司感到不值，天遠公司把你招進來得是造了幾輩子的孽啊。”
“去死，天遠公司招到我那是它的福氣！”我一點廉恥心都沒有，看了看窗外，果然，這樣的陽光差不多已經是中午了，我頓時看向客塵，“客塵，我餓了。”
我估計客塵想死的心都有了，當然，是想我死。不過因為樓層較高，客塵很少出去吃午飯，一般都是叫外賣。客塵打電話叫好了外賣之後，客塵對着我說道：“外賣等一會兒就來了，客京，等下你吃完午飯趕快回去上班吧，每天這樣翹班不好，人家聽了說閑話。”
我點點頭，确實，自己這樣每天晃來晃去的的确不好，天遠公司一向不養閑人，我這樣完全是因為張志遠慣着我，不然我這樣的貨早被開除了。我說：“嗯，等下就回去，後勤部還有一些物資調配需要我過去幫忙，我下午就過去處理。”
“你那會兒過來，有事？”客塵問道。
“嗯，我想問你一件事。”我說道。
“王麗英的事情？”客塵擡頭，目光複雜的看着我。
“不是，”我出乎客塵意料的搖了搖頭，我眼光直直的看着客塵，把張志遠給我說的話完完整整的給客塵複制了一遍，然後我問道，“客塵，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那樣的人？你有沒有幹過類似的事？是迫于無奈嗎？”
客塵沒有回答我，也不知道在想着什麽，過了好久才說道：“客京，如果我告訴你，張志遠說的一點都沒有錯，我就是那樣的人，你會怎麽樣？”
“客塵，”我叫着他，我好像沒有和客塵怎麽談過心，但是我和客塵互相之間卻很是了解，雙方有的時候僅僅是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想着什麽，“客塵，或許我沒有和你說過，但是不要緊，我現在告訴你。”
“客塵，我并是不什麽純潔天使，善良和我關系不大，我只是憑着自己的喜好做事。善良在我的心裏并沒有界限。我只相信你，客塵。如果你是一個惡魔，我願意做你的屠刀，我要和你一起，雖然我不知道自己這是為什麽，但是我就是要和你一起，客塵，不管到了怎樣的地步，你都不許丢下我，哪怕是進地獄，你也要帶着我。”
“我打小就不怎麽懂事，但是誰對我好我還是知道的。我不會因為內心裏那種變态的虛僞的所謂善良的觀念就去譴責一個對我好關心我的人，總的來說，雖然我在BJ，但是我永遠學不會那種虛僞的生活，或許也用不上，因為我知道你會保護我的，就像上次在王麗英手術室門口一樣，客塵，我相信你。”
這是我來BJ後第一次和客塵談心，我把心裏的一些想法和客塵說了出來，內心感覺輕快了好多。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做不到因為內心所謂的善良去譴責我身邊的任何一個對我好的人，更何況是客塵，即便客塵十惡不赦，那他也是客塵，是那個在火車上和我聊天的客塵。
客塵也沒想到我會說這些，大概他的表情和當時張志遠是一樣的，不過客塵顯然和張志遠不一樣，客塵看着我，眼神很奇怪，“客京，你早上方便面吃多了？我記得方便面裏沒毒啊。”
我：“……”
“你想的太多了，”客塵笑着，不過這個時候的笑在我看來就很是可惡了，我恨不得上去撕爛他的嘴，“哪怕我真的十惡不赦，我真的堕入地獄，我也不會帶你一起的。”
嗯？這是關心我嗎？我頓時感動，“客塵，你真好。”
“不是，”客塵笑的賤賤的，“我是怕把你帶下去我還過不過了？我活着的時候被你煩也就算了，我都死了你還不還我清淨啊！”
我頓時滿頭黑線，客塵果然還是那個賤貨，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
“我以為你關心的是這次王麗英的事情，”客塵搖頭，坐在了辦公椅上，“不過你問這件事情我還是要和你說一下，免得你認為我客塵是什麽壞人。”
“我問王麗英的事情幹什麽，反正不是我幹的，也和我沒有關系，”我坐在客塵的對面道，“你別告訴我你是好人。”
“也不是，”客塵并沒有反駁我，而是認真的看着我的眼睛，“客京，不管什麽事情你都要有你自己的判斷力。究竟什麽事好人，什麽是壞人。那種滿嘴仁義道德的就一定是好人了嗎？像我這種整天爾虞我詐的人就一定是壞人？不一定吧？”
“客京，你要知道，你要看清一個人是最難的。人永遠無法用好與壞，或者善良與邪惡這些詞來定義。你只要心裏有一個标準就可以了，你為人處世都按照這個标準來，那麽你基本上就不會有什麽錯誤，你就可以活下去。”
“張志遠不是說你也背負着人命嗎？”我說道，“而且還不止一條？”
“你說呢？”客塵笑笑，他不知道張志遠為什麽和我說這些，但是既然說了他也索性挑明，早點讓我了解社會現實，對我還是有好處的，起碼客塵這麽認為，“客塵，還是那句話，你不管幹什麽，你心裏都要有一把秤，你要按照心裏的标準去判斷。背負人命的方式有好多種，比方說張志遠這種，直接取人性命的。另外一種就和我差不多，這是間接型的。比方說，你看到街上有一個乞丐快要餓死了，而你手裏有一個饅頭，但是你也很餓，只是沒到死的地步。而你又不願意讓自己挨餓，所以你就沒把你手上的饅頭給乞丐，但是就是因為你沒有把手上的饅頭給乞丐，乞丐沒有吃的最後餓死，那我問你，乞丐的死和你有沒有關系？”
“應該沒有吧？”我遲疑道，“雖然乞丐也很可憐，但是我手裏只有一個饅頭的話，而我又很餓的情況下，雖然我不吃這個饅頭未必會死，但是如果我不吃可能我就沒力氣幹活最後也餓死了。而且換個角度來說，這個饅頭是我的，我并沒有要給乞丐的義務，這個乞丐又不是我爹，我為什麽要給他，充其量我不給只是要受到良心的譴責罷了。”
“這就是了，”客塵打了個響指，“張志遠和你說我身上背負了人命，你主觀上就認為我是和張志遠一樣殺人了，這就是你心裏判斷的失衡。客京，我剛剛和你說的你自己記住，不管什麽東西，自己內心一定要有一個衡量的标準，這就是你能夠活下去的憑借。”
“我還以為……”我不好意思的說道。
客塵倒是不介意，他對我永遠是最包容的，“還有事情嗎？”
“當然有啊，”我連忙說道，“外賣什麽時候來？”
客塵翻了個白眼，估計他是對我絕望了。
“客京，這幾天有可能會發生一件大事，你這幾天就消停點，不要再惹事了，”客塵囑咐我，“我總有點心神不寧的，好像要發生什麽一樣。”
“我本來就沒惹過事好不好，從來都是事情惹我的，”我委屈道。
“好了，你注意點就是了，”客塵失笑，這個時候外賣正好來了，客塵遞給我一份，本來是想叫我回辦公室吃的，但是想到我的臉皮，客塵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給，吃吧，你随意，別把我辦公室弄髒了就行。”
“我也沒覺得會發生什麽事啊，”我接過來大吃特吃，雖然那會兒在客塵的辦公室吃了泡面，但是還是感覺有些餓，這會兒自然不能客氣，“現在公司都已經消停了，還能有什麽事，難道王麗英還能複活不成？”
“複活倒不至于，”客塵扒了一口飯，“但是後續的事情永遠是最麻煩的，那天展示會上你沒聽到嗎？王氏集團答應和天遠公司合作可是有條件的。”
“有條件？”我道，“你指的是王麗英說的那百分之二十五的股權？而且還是合并之後的股權？”
“是的，”客塵答道，“王麗英當時臨時改變主意，竟然宣布和劉成遠訂婚，而現在王氏在沒有繼承人的情況下，這百分之二十五的股權繼承必然是和張家有關的。而明天又是王麗英和王振坤的葬禮，我擔心明天還會發生什麽事情。”
“明天？”我差點被飯卡住，“這才死了幾天……不是，我說的是，這才得了幾天啊，就舉辦葬禮，不應該啊。”
“沒什麽應不應該的，”客塵倒是看得開，“事情發生的突然，而且警方到現在也沒什麽進展，估計最後也是不了了之了。最關鍵的是王氏現在沒有繼承人，也就是無後了，現在誰還管這個。要是你哪天客京在BJ不幸犧牲，我也會很快把你埋了的，不埋就臭了。”
“……”我頓時無語，這個客塵，嘴太毒了，以前還說我毒來着，“那客塵，我們明天要過去嗎？”
“當然要啊，你沒接到通知啊，”客塵很奇怪的看着我，“全公司都已經發通知了，願意去的明天上午公司會有專車接送，地點在不遠處的火葬場附近。怎麽，張志遠沒和你說嗎？”
“我今天來的時候沒來得及和他說，”我不好意思道，剛剛過來的時候走的匆忙了點，只是和張志遠說了會兒話，估計張志遠也是沒來得及通知我，“沒事，等下我下午過去的時候問問他。”
“你啊，”客塵無語，大概對我也是沒有辦法，“行了，你趕快吃吧，你不是說你下午後勤部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嗎，你吃完了趕快回去，老是這樣曠工也不好。手上的事情盡量今天下午處理完，明天你和我一起過去。”
我胡亂吃了幾口，應了下來，“行，客塵，明天早上起來記得叫我。”
“好，”客塵回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