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程川激動得半宿都沒睡好。
高一時他就發現了自己的不同尋常。當時的班主任是個非常清秀的男生,剛畢業教的第一屆就是他們,格外用心。程川一向是個不安分的,雖然成績一直不錯,但擁有着所有令老師頭疼的特質。鬥毆、抽煙、逃課,記了不少處分在頭上,偏偏他是省公益項目資助的學生,學校老師多多少少都知道他家裏的事兒,罵也罵不出口,開除也開不得。在某一次打架中,程川把對方打成了骨折,好脾氣的班主任終于發了火,一路拽着他把他拉到辦公室,踢他的小腿讓他在地上跪下來,一耳光就招呼上去。程川被打了幾下都沒吭聲,回教室的時候先拐去了廁所,把自己關在隔間裏抒解欲望。
難以想象,他居然勃起了。
自那次之後,程川就去網上找了些資料來看,漸漸明白自己天生就是個奴,他不僅對疼痛有着本能的執着,精神上也傾向于臣服一方。他憤怒過、焦慮過、懷疑自我過,在崩潰的邊緣游走,最後終于冷靜下來,漸漸接受了自己的與衆不同。他程川本來就不合群,再多一個“變态”的愛好也無傷大雅,他從小就明白,命運交給他的東西他只能接受,無法拒絕。最大的問題就是程川生活裏一直是個刺兒頭,沒什麽朋友,交際圈更談不上,完全沒辦法找到主子。他也試圖在微博、貼吧上自己找,可低質量的主太多了,想找一個靠譜的無異于大海撈針。幾年來程川只能自己開發,自我約束,但以他的性格來做這些事,效果實在太差了,他根本管不住自己。
大一時,程川在網上發現了本市Scar俱樂部的存在。俱樂部門檻很高,規定也嚴格,一般人很難加入成為會員。據說創始者非富即貴,最初拉攏的也都是身邊有些共同愛好的朋友,漸漸的成了固定的圈子,每年能加入的新人屈指可數。俱樂部裏幾乎聚集了最優質的主奴,誰都擠破了頭想進去,而最快捷的入會方式,就是成為正式會員的另一半。
聽起來容易,可哪有那麽簡單?俱樂部的那些會員眼光都很挑,能入眼兒的新人太少了。比起耗盡時間和耐心去打磨一塊石頭,直接選擇一個雕琢好的美玉把玩顯然更讓人愉悅,何況他們之中大多數都有了固定的伴侶,或者是已經結婚生子,退出圈子不再玩了。程川等了兩年,有不少dom公開招sub,他都去試過了,也都被淘汰了。他在不斷的失敗中感到喪氣,盡管他很清楚自己的那些毛病——程川聲稱自己是brat,可被好幾個dom一口否定了。
“你不是brat,你是骨子裏的難馴養。”其中一個dom說,“別為服從性差找借口,也許你根本不适合這個圈子。”
就在程川幾乎都在思考是不是真的應該放棄的時候,機會再一次出現了。
圈子裏赫赫有名的dom白蔹,在空窗兩年後宣布自己要挑一個sub。
圈子裏幾乎是炸開了,無論入圈早晚,沒人不知道白蔹的名號。他行事低調,但眼光很高,只要做過他的sub的,沒有一個能在他身上挑出刺兒來,根本就是明擺着的标杆。早期白蔹也做過幾次公調,只要內行人都能看得出他手法有多精妙。傳說這種東西總是越傳越離譜的,白蔹在巅峰期隐退,就被這麽封了神,成了不可撼動的頂級人物。消息一出,不知道多少人向俱樂部提交了申請,所有人都期待着,自己能成為那一個幸運兒。
程川其實對自己根本沒有信心。但他總覺得不試一下太可惜了,不是誰都能恰好碰上這樣的好事兒的。他告訴自己,如果這次還是失敗了,他就退出這個圈子,把身體裏的欲望封鎖起來,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扛過去自己走完接下來的路,反正他一直以來也都是獨行者。
審過幾輪書面信息,程川進了面試。這個他倒是不意外,他外表出衆,年輕又有朝氣,光看照片很容易引起注意。參加面試的一共二十餘人,進入最後一輪的卻只有三個,程川出乎意料地通過了,成為了最後的三分之一。只是他本以為他能見到白蔹,可對他們進行測評的并非白蔹本人,是俱樂部的工作人員,簡單的一對一調教後,記錄了他們各自的表現,由白蔹來最終決定。程川見過另外兩個sub,外貌、身材都是拔尖,且均有過系統的訓練,認過主子,接受過長期調教,比他條件好上太多了。他沒抱多大希望,能進入最後一輪已經是意外之喜,白日夢就還是別做了。
可程川居然被挑中了。
他不知道白蔹看中了自己哪裏,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反複設想着兩人見面的情景。對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長得怎麽樣?會不會嫌棄自己脾氣差?見面之後白蔹會後悔嗎?如果不喜歡自己,會把自己扔掉嗎?這些問題折磨得他頭腦發脹,直到後半夜實在困得不行了,才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好心情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以至于王飓陰恻恻看着他的時候,程川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沒再和他争論,也沒再動手。他沒空和王飓計較,程川趕着出門剪頭發,他得在見白蔹之前把自己捯饬得稍微像樣一點。
程川昨天晚上挑了一個明星的圖,今天到了理發店拿給理發師看,讓他按着這個剪。他特意花了三倍的價錢,讓那個所謂的總監來給他服務,生怕把自己弄毀了。可剪完一看,和照片上的根本不一樣,程川氣得跳腳,罵的難聽,恨不得一拳頭揮上去。老板都被驚動了,慌忙出來安撫他,程川再氣也沒辦法補救,陰沉着臉讓老板給他推了個寸頭。
老板小心翼翼地給他推了,生怕他再找茬。程川坐正了擡頭的時候,老板看着鏡子倒是一愣,真心實意地說道:“小夥子,你這樣反而更帥。”
的确。程川皮膚不白,但絕對算不上黑,是健康的小麥色。他五官硬朗,臉部線條淩厲又流暢,配上寸頭再合适不過,幹淨利落又英氣逼人。程川以前也喜歡留寸頭,打理起來方便,但他自己也發現了,留了寸頭招蜂引蝶引來的麻煩簡直應接不暇,幹脆把頭發留長遮住了額頭。他知道自己寸頭招女生喜歡,但他摸不清白蔹的口味,畢竟白蔹要的是sub,而這樣的自己看起來實在太兇了,一看就是一副很難調教的樣子。事已至此也沒法再說什麽,程川只好忍着火把錢付了,走出理發店去挑了一身衣服。
程川不太注重生活細節,衣服穿來穿去就那麽幾件,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直男。他除了上課,其他時候都在網球隊訓練,确實沒什麽穿講究衣服的機會,大部分都是寬松的運動服。t恤、褲衩、人字拖,程川夏天全是這麽打發過去的,可他不能這麽去見白蔹。
他思來想去,買了一套灰色正裝。
衣服價格不低,但程川一狠心還是拿了。付款的時候他有些踟躇,穿西裝會不會太過正式了?可程川實在沒有經驗,第一次見dom穿什麽、怎麽打扮、說什麽話,只能靠他自己瞎捉摸。猶豫半晌程川最終還是把那套正裝拿回了宿舍,小心翼翼地挂在衣櫃裏。洗完澡出來,宿舍裏還沒有人,他摸了摸正裝的領口,決定試穿一下。
程川從來不在店裏試衣服,因為受不了店員吹捧式的誇贊,那讓他渾身不自在又沒法發火。一般都是拿了就走,反正他買的衣服,一向都是大一點小一點沒什麽區別。可這次不一樣,程川不由自主地會想,萬一袖子太長怎麽辦,肩寬撐不起來怎麽辦,胡思亂想了半天還是得上身穿一下才放心。
他把頭發簡單擦了擦,就脫下睡衣換上了西裝。程川有點緊張地走到落地鏡前,屏住呼吸打量着自己的形象。
非常貼身,甚至像是量身定做的。程川的心稍微安定了幾分,剛打算脫下來,就被突然打開的門撞到了。
他們宿舍鏡子是放在靠門口的邊上的,照鏡子就要站到門後,很容易被外面開門的人推到。程川猝不及防被撞得往旁邊走了兩步才站穩,怒氣一下子竄上來,連帶着白天剪頭發遭遇不順的火一起炸出來,他惡狠狠地轉頭,嘴比大腦反應得更快:“操你媽搞什麽啊?!”
門口站着薄海,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一手插在口袋裏,一句話也沒說。
程川驀地噤了聲,胸脯還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着,心跳不規律地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