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夢 何處栖遲

第28章

天空下着小雨，雨霧籠罩在京城的上空，陰沉沉的，今日的京城大街上不像往日那般熱鬧，狂風後的街道上随處飄散着落葉……

寧安王府外，被禁軍層層圍住，王府所有人都被押在了王府大門前，顧澤瑞一點也沒念及血脈親情，竟下令在寧安王府問斬……

“時辰到，行刑！”監斬官一聲令下。

頭顱一顆顆掉下，顧爯桐親眼目睹着什麽是血流成河，什麽是卑賤如蝼蟻，什麽是絕望……

圍觀的百姓紛紛跪下磕頭，“寧安王是冤枉的！寧安王是冤枉的……”

“再有喧嘩者押入大牢！”監斬官厲聲喝道。

依然有許多百姓下跪請命，監斬官派人把下跪的百姓一個個拖了下去……

顧澤寧散亂着頭發，衣服早已髒亂不堪，望着圍觀的百姓……“我顧澤寧一生坦蕩，卻落得如此下場！我愧對你們！愧對我的孩子！可我從未愧對楚國！”顧澤寧起身向大門的石獅撞去，一瞬間鮮血淋漓……

“父王！！”顧爯桐一聲嘶吼，奮力往顧澤寧身邊爬去，卻被死死按住，臉被貼在冰冷的地上，淚水，雨水，分不清，顧爯桐無力反抗……

正要繼續行刑的時候，一群蒙面人向刑場殺了過去。

所有禁軍沖向蒙面人，顧爯桐掙脫了禁軍，向顧澤寧爬過去……

“少爺，跟我走！”邢珏扶起顧爯桐，沖出包圍。

“來人！有人劫法場！都給我抓起來！”監斬官一聲大喊。

一時間，刑場一片混亂，邢珏趁亂帶着顧爯桐上了馬，向城外跑去……

大殿上，顧澤瑞得到了顧爯桐逃跑的消息，“既然逃走了就讓他走吧……”顧澤瑞扶額顯得有些疲憊。

“皇上，那顧爯桐當年出生的時候就被世人傳言此人不凡，若不斬草除根，必将留有大患啊！”魏林急忙站出來。

“此次寧安王府滿門抄斬，若留有活口，恐養虎為患……”

“臣附議……”

……

“傳令下去！捉拿顧爯桐！見者，格殺勿論！退朝！”

魏林和顧永桓相視一笑……

盡管邢珏快馬加鞭，還是在京郊的樹林裏被禁軍團團圍住，所有的弓箭對準着顧爯桐和邢珏他們，只剩下寥寥幾人……

“你們跑不掉了！投降吧！”吳善向顧爯桐喊到。

“邢珏，你們走吧，別管我了，照顧好我娘親……”顧爯桐掙脫了邢珏的束縛，下了馬，撿起地上的劍，向禁軍方向走去。

“少爺！”邢珏向顧爯桐吼道。

“你們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嗎，這麽想要，我給你們！告訴顧澤瑞，我會化成厲鬼，每夜來找他！讓他這輩子不得安寧！哈哈哈哈！”顧爯桐笑得很猙獰。

“放箭！”吳善下令。

“慕嫣……好好活着……”顧爯桐舉起劍朝腹部刺去，瞬間鮮紅一片，背部的箭穿過了胸膛，鮮血噴湧而出，向後倒下那一刻，顧爯桐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看到了季雨溪，看到了蘇慕嫣……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人，那些在她心裏的人……

一切，真的結束了吧……

“夫君！！不要！”蘇慕嫣用盡全身力氣呼喊着，蘇慕嫣終究還是來晚了，在暈倒的那一刻，蘇府的侍衛接住了蘇慕嫣。

“啊～～”邢珏抱着顧爯桐，用盡全身力氣嘶喊着。

“把這些叛黨給我拿下！”

“給我殺，無論如何要帶少爺走！”就在邢珏準備殺出重圍的時候，一群蒙面女子出現了。

“帶他走！”領頭的女子朝邢珏說道。

又是一場混戰，禁軍落荒而逃，蒙面女子沒有對他們趕盡殺絕……

“別追了，走！”

蒙面女子順着血跡找邢珏離開的方向，不到一刻鐘便追到了他們……

“少爺，您醒醒，少爺……”邢珏無力地呼喚着顧爯桐。

顧爯桐躺在那裏，毫無生氣，被血水浸濕的衣服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他怎麽樣了？”蒙面女子急忙問道。

“少爺……已經沒有……呼吸了”邢珏哭了，他從未如此憎恨自己……

“不可能……不可能，你讓開！”為首的蒙面女子推開邢珏，用手指探了探顧爯桐的鼻息，一下癱坐在了地上……

心灰盡、有發未全僧，風雨消磨生死別，似曾相識只孤檠，情在不能醒。 搖落後，清吹那堪聽。淅瀝暗飄金井葉，乍聞風定又鐘聲，薄福薦傾城……

蘇府……

“小姐怎麽樣了？不是讓你們看着小姐嗎！一群廢物！”蘇錦榮聽到下人禀報急忙趕了回來。

“小姐暈倒後還沒醒……”一個下人唯唯諾諾地回答。

“老爺，小姐醒了，一個勁地大喊大鬧！”蘇慕嫣的貼身侍女跑了出來。

“慕嫣，你這是做甚？”蘇錦榮急忙進屋安慰住蘇慕嫣。

“爹，他呢？”蘇慕嫣滿臉淚水，紅着眼緊緊地抓着蘇錦榮的衣服，眼中充滿了期盼……她想要一個答案

“你好生休息，他一有消息我就告訴你，別鬧好嗎？”蘇錦榮也不知該怎麽回答蘇慕嫣，剛剛收到的消息，顧爯桐在京郊樹林已被亂箭穿心，再無生還可能……

“求你了，告訴我，他在哪兒？”蘇慕嫣并不罷休，依舊緊緊地抓住蘇錦榮，蘇慕嫣的腦海裏始終都是顧爯桐渾身是血的畫面，怎麽也無法抹去……

“他已經死了……”一旁的蘇慕舟看着蘇慕嫣小聲說道。

“你混賬！”蘇錦榮厲聲喝到。

“什麽？？”蘇慕嫣抓住蘇慕舟的衣袖再問道。

“他死了，在京郊樹林，被亂箭穿心”

蘇慕舟看着蘇慕嫣的眼睛，有些不忍。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說了要陪我一生一世的，他說過不會丢下我的！爹，求你了，你說話，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孩子，爹也想這不是真的……”蘇錦榮扶起了蘇慕嫣，搖了搖頭。

聽到蘇錦榮的回答，蘇慕嫣再也不鬧了，癱坐在床上，不再哭鬧，只是嘴裏一直說着“不是真的……”

“看好小姐，再出什麽問題，你們也不要活了”蘇錦榮留下一句話便離開了。

蘇慕舟看了看蘇慕嫣也出去了……

那日，整個京城彌漫着濃濃的血腥味，就算越來越大的雨，也沖刷不掉幾百口人的冤屈……

一代賢王就此消亡，諾大的王府空無一人，誰也想不到曾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寧安王府竟然在一夜之間滿門抄斬，百姓甚至不敢再提寧安王，皇上下令，從今往後世上再無寧安王，寧安王府成了楚國一個禁忌的話題……

三日後，蘇慕舟在蘇慕嫣的別院外，來回地走，不時地往裏看了看，卻又不進去，等有個丫鬟經過的時候才叫住問了問，“小姐用膳了嗎？”

“回少爺，小姐從那日回來後滴水未進，這幾日也不鬧，也不說話，再這樣下去怎麽吃得消啊……”侍女說着都要哭了，蘇慕嫣的樣子讓人覺得憐惜，本來就瘦弱的身子現在越發消瘦，整日就像木偶一樣不吃不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蘇慕舟聽到後，踏進了蘇慕嫣的院子，“你們出去吧……”

“是……”

蘇慕舟走進房裏，慢慢走向蘇慕嫣，此刻的蘇慕嫣是蘇慕舟從未見到過的，蘇慕嫣蜷縮在房門後的地板上，衣衫淩亂不整，蘇慕舟坐在了蘇慕嫣的旁邊……

“你不是我認識的蘇慕嫣……以前的你怎麽也打不垮，不管我怎麽罵你，怎麽羞辱你，你都會不屑一顧，一笑了之……你知道嗎，我以前就是不喜歡你那副很清高的樣子……你聰敏伶俐，我們蘇家三個孩子中你最聰明了，所以我才不服”蘇慕舟自顧自地說着，偶爾笑笑……

蘇慕嫣依舊沒說話，呆呆地看着地板……

“這是爹讓我給你的……”蘇慕舟拿着一封信遞給了蘇慕嫣。

蘇慕嫣看到慕嫣親啓幾個字才緩緩動了動身子……接過了信。

偌大的一張紙上只有“好好活着”幾個字，蘇慕嫣知道，那是顧爯桐寫給她的……蘇慕嫣的淚水掉在了信紙上，視線變得模糊，蘇慕嫣緊緊地把信紙放在心口處，放聲哭喊……

“為什麽……為什麽！”

“好好活着，這是他最後的心願…”蘇慕舟起身離開……

“給小姐送些熱粥來……一定要看着她喝完”蘇慕舟踏出房門後對着侍女吩咐道。

“奴婢馬上去……”侍女小跑着出了院子。

蘇慕舟回頭看着蘇慕嫣的房間嘆了嘆氣……如此風華正茂的女子在前一刻還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就在一瞬間全部被摧毀了，連同她的夢一起……都破滅了……

蘇慕舟對蘇慕嫣的轉變是因為秦雨墨，秦雨墨與顧霆之成親後的某一天，蘇慕舟在街上遇到了秦雨墨兩人，看着恩愛有加的兩人，蘇慕舟心裏十分難受……秦雨墨讓顧霆之在一旁，單獨與蘇慕舟談了一會兒，

“為何選擇他而不是我？”蘇慕舟幽怨地看着秦雨墨卻依然無法對她生氣。

“你對我很好，我知道……但你沒有男子該有的氣魄，雖然你經常與魏啓凡厮混，我知道你和他本質不一樣，你算不上纨绔子弟，卻也不是正人君子，你甚至連自己的妹妹也無法包容，這樣的夫君不是我想要的，當然，最重要的是我愛顧霆之”秦雨墨不想再與蘇慕舟有任何瓜葛，索性一次性說完自己想要說的話。

“你……”蘇慕舟想說什麽，卻無力反駁。

“蘇慕舟，你并不壞，不然當初你不會幫我……你難道想以後都在你父親的庇護下過完此生嗎？希望你以後能有作為……蘇府以後還要靠你”秦雨墨沒等蘇慕舟反應便向顧霆之走去。

同樣的話蘇慕舟從蘇錦榮那裏聽過無數次了，可是從秦雨墨的嘴裏說出來蘇慕舟竟有些手足無措，看着秦雨墨和顧霆之離去的背影，蘇慕舟在心底問自己，自己是否真的那麽不堪？

一個人在受到刺激後有兩種極端，一是越發變本加厲，一是突然醒悟，很幸運的是蘇慕舟屬于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