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萬般心結何以解
在夏莫莫面前冷漠如常的素漪仙君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失蹤了幾日,可急壞了府裏的小仙童,瞧見他回來,歡天喜地的給他端茶倒水,噓寒問暖。
雖說自家君上回府了,可一回府便将自己鎖進了廂房裏不讓人打擾,還是恁地讓那幾個小仙童有些着急。
素漪和衣躺在榻上,緩緩合了眼,心裏卻是淩亂得如一盤散沙。他已經許久未曾休息了,盍了眼,卻又睡不着。其實從壽誕上落荒而逃後,他四處亂轉,只是想逃離那裏,自己一個人靜一下。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麽了,仿佛控制不住一般,不知不覺地,最終,雙腿就把他帶到了那裏,他就躲在那雲團裏,靜靜地望着那白衣女子。心裏好像平靜了一些,可好像又有什麽想沖出一般,他說不上來是什麽。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那兒呆了多久,直到夏莫莫給西靈天女送飯,他的思緒才清醒了些。當他看見西靈天女笑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真的停了那麽一瞬。那笑容那樣美麗動人,卻又讓他有種久違之感。更讓他驚訝的是,夏莫莫說的那位人間公子讓他覺得那樣熟悉,不覺心中便浮現出了那樣一個名字,從夏莫莫的反應中,他能肯定,那位公子便是衛玠。
可是,他怎麽會知曉一個凡人的名字?他怎麽會對西靈天女抱有特殊的感覺?會不會這一切同他的前世有關?他也不是生來就冷漠冰涼,只是他沒有以前的記憶,不像其他仙人一樣帶着人間的記憶升天,知道喜怒哀樂,愛恨情仇,生死離別。他的心是一片空白,像一個新生的嬰兒。從他有意識起,他便已經在這仙庭了。仙界,生活冰涼無味如淡水,空洞平靜如沉石。這樣的生活,才練就了他這般的性子。他想找尋回從前的自己,他不想不明不白地再這樣繼續活下去……
金吾宮裏,花瓣葉片飛瀉了滿園,那是二殿下在舞劍,沒人敢勸他,只是躲得遠遠的。仙娥們都曉得,殿下舞劍只傷花草樹木,不傷人,可誰也不想同一百年前那名仙娥一樣只剩下半邊頭發,思量之下,還是那花木遭些罪好了。
随手将劍一扔,錦彥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示意一旁的仙娥給他倒酒。他舞劍時穿的很單薄,一出汗,單薄的衣裳便貼在了身上,顯出勻稱的身材,伴着他因呼氣起伏的胸膛,讓人不覺有些想入非非。
旁邊伺候的仙娥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沒見過這幅模樣的二殿下,只是一想到前段日子的事情,不覺的會聯想到二殿下光溜溜的模樣。只是沒有眼福親眼驗證,倒讓宸凰宮的仙娥撿了便宜去。雖說二殿下脾氣不大好,可是他生得好看,所謂愛美之心仙皆有之,不算罪過,不算罪過。
錦彥這段日子無聊得緊,本以為顏若走了,便可去捉弄捉弄那小仙子。派了仙娥去柳苑,居然空手回來說柳苑外有結界,而且,柳苑裏頭好像沒人。他只好親自去了一趟,結果還真下了結界。他試着破那結界,居然沒能解開。
顏若那小子打妖怪去了,素漪小子也不知道哪裏找樂子去了。哎,只可憐他,呆在這金吾宮裏頭,無聊得要緊。
錦彥無意朝旁邊掃了一眼,卻見那倒酒的仙娥面露可疑的桃紅色,一雙杏仁兒眼正直溜溜的盯着他。
他不覺手一顫,連杯中的美酒也灑了些許,半眯着斜長的鳳眼挑眉而問:“雲碧,你拿這種眼神瞧本君,是什麽意思?”
錦彥特地在“本君”二字上加重了音調,顯得有些陰氣沉沉。
雲碧回過神,忙垂下的眼簾,遮住方才犯罪的雙眼,往後退了半步。被錦彥這麽一喝,腦子清醒了大半,臉上的紅暈也消退了去。生得好看的二殿下,還是脾氣不好啊。
“雲碧不敢,雲碧方才在想……殿下可記得海棠仙子?”
“海棠仙子?”一提海棠,那溫婉淡然的眉眼浮上心頭,錦彥不禁一陣恍惚,卻只片刻,又恢複了往常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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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雲碧聽聞她與殿下要尋的杜鵑仙子交好,所以……”做奴才的要點到為止,後面的話,主子自然是清楚的。這些年來殿下看中的仙娥不少,次次都是她來去跑腿,那杜鵑仙子殿下更是心急火燎的尋了許久,不知會是怎樣的風流人物。她本就是來通報此事的,可嘆美色誤仙,美色誤仙啊。
“好……”錦彥的心情一時好了起來,他一個“好”字還未說出口,一位仙娥領着素漪府上的仙童匆匆趕來。那仙童一見錦彥“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如此大禮,着實吓了錦彥一跳。
“何事如此慌張?”錦彥說話間命雲碧将他扶起。
“二殿下,我家君上回來了。”
錦彥還未來得及高興,只聽那仙童繼續說道:“可君上回來時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整個人憔悴消瘦了一圈。小仙們問他話也不答,只悶悶地将自己關進了廂房吩咐不許人打擾。小仙們心中擔憂,卻又不敢越矩放肆。君上平日裏就與殿下您交好,還望殿下能屈尊到府中看看。”
那仙童說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好不傷心。錦彥起先還以為素漪是受了什麽嚴重的傷了,既然沒受傷,那便不用太着急了。他讓那仙童先行回去,自己便命人伺候着沐浴更衣了。好歹好些日子沒見面了,不能一身汗兮兮的去,以免有礙他仙界第一風流公子的美名。
撥開眼前層層缭繞的雲霧,栖山頂上那蒼翠的寒山柏便顯現在眼前。明明腳下就是目的地,顏若卻放慢了步子。
他漆黑的眼眸裏翻卷着狂瀾一如他此時的心境。做了一千多年的神仙,他真不知自己到底幹了些什麽。除了斬妖除魔,他為自己又做了些什麽呢?兩千年前,他便一心想升天為仙,為此……可真到了仙界,一切與想象之中全都不一樣了。他錯了,在這仙界,他活得不快活,很不快活。
苦笑一聲,嘴角勾起一道淺淺的弧線。他原是南海觀音淨瓶中的一枝楊柳,誤落入凡間,便生根發芽了,修煉千年方才升天成仙。升天之後,靈竅一通,十幾萬年間在淨瓶中修得的靈力也重新彙聚,由是他的法力比一般仙人高得多。
“那仙君大人有危險怎麽辦?”她那一聲低嘆萦繞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雖然她忘了他,可她還是在乎他的,不是嗎?兩千多年前他負的人,如今卻又成了他生活中唯一的一點快樂。可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唯一的快樂。他不敢,他怕。他怕離得近,她又會受傷,他不敢離得遠,不放心她一個人。她說,我們就這樣一直看夕陽不好嗎?如果,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如果,他這會子應該在雲霧輕吐的樹林裏采露拾枝,在碧波粼粼的鏡湖旁坐看夕陽吧。
顏若緩緩降下雲座,那尖銳刺耳的鳴叫便穿破叢林而來。尋着鳴叫聲而去,那身長一丈有餘的怪物便在展現在眼前。顏若悄悄挪了身,将自己藏在樹後。此時鳥怪的心情似乎不大好,兩只大爪不停在地上抓掏,掏起的土木灰塵四處飛揚,連帶它兩扇碩大的翅膀也不安生的撲騰着,絞起高處的樹葉同地面的揚塵一道籠在它的周身,只剩黃蒙蒙的一片雜亂。
即便隔得有些遠,那淩冽不安的狂躁氣勢也感染到了顏若。這個時候的九頭鳥怪很危險,但狂躁中的九頭鳥怪也是智商最低的時候。
顏若半眯着透着森森寒意的墨色眼眸,右手微微一張,一枝細細的柳條便在他掌中化為三尺碧色長劍,同他的眼眸一樣,帶着森森寒意。
似乎是感覺到什麽,那鳥怪突然擡起頭朝顏若那邊看去,警覺的雙目星光點點,方才蓬亂的翎羽因肌肉緊張收縮而直直的豎起如針氈一般。好似發現什麽,它大喙一張,二丈紅赤的烈火如猛浪般熊熊燃起,四周草木遇火皆化為灰燼。
顏若眸中,也映得赤色火光一片……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