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壽誕是非生（二）
終于遠離了那讨厭的二殿下，夏莫莫與顏若尋得自己的坐席。吃了好久的白米粥，可望着身旁洗得水盈盈，看上去清甜可口的水果，夏莫莫絲毫沒有胃口。她回想着方才的事情，總覺這二殿下與顏若仙君是不是結過什麽梁子，即便結過梁子，那錦彥的話還是端端的刻薄得很啊。方才那種情景，還不知被多少仙君仙子瞧了去，顏若仙君就一點兒也不在乎嗎？
夏莫莫側臉瞧了瞧顏若仙君，他面上并無怒意，但也絕對不是平日看上去有些肅然的神色。夏莫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顏若眼底有絲悲涼。
方才錦彥的話真的刺痛他了嗎？
夏莫莫拉了拉顏若的衣袖，滿臉堆笑，道“嘿，仙君大人，今日小仙算是開眼了，有好些仙家我都還不認識呢！”
顏若側過臉來，方才夏莫莫恍惚看到的悲涼神色蕩然無存，又恢複了平日的肅然，“你怕我糾結于方才的事？”
夏莫莫從善如流道：“不是不是，仙君大人超然飄逸，怎麽會為那點小事耿耿于懷。”她又一轉話鋒，“那位仙君是誰哦？我都不認識呢！
夏莫莫随手一指，她沒想到自己指的是太上老君，老君身旁的緣生恰恰也看向了這邊，朝夏莫莫憨憨笑了一笑，她不禁嘴角抽了一抽。
她沒告訴過顏若，那白衣白發的老神仙，她早就見過了。也怪她以前實在無聊，聽說太上老君喜歡蘭花，便從海棠那兒讨了一盆長得正好的蘭花巴巴的送了去，說是報老君送丹之恩。
想來這世上，人人都有個喜好。海棠潔癖，顏若仙君沒事兒喜歡在誅仙臺旁撈幾朵花，太上老君便喜歡随手送幾顆仙丹。果真，老君很是喜歡那蘭花，又看夏莫莫很是順眼，一高興就送了夏莫莫三枚救命的仙丹，夏莫莫不好意思的收下了。其實，她也并不是專程的跑來給這老君送蘭花，只是一直沒機會遇到老君，又想知道這素漪仙君長得跟太上老君到底像不像，就幹了這碼子事。結果，由她親眼驗證，正如海棠所說過的，這素漪仙君與太上老君，遠遠望去是有些像——白衣銀發。
顏若望着眼前的人，不知她心中所想，緩緩地順着夏莫莫手指的方向望去，他才慢慢回道：“那是太上老君。”
夏莫莫幹笑兩聲，“嗯，好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正說着，那邊一個婀娜娉婷的仙子蓮步輕移而來，她一身輕紗衣宛如薄雲藹藹。夏莫莫一個恍惚，定睛一看，來人不是鳶尾仙子麽。
夏莫莫偏頭看向顏若仙君，卻只見他依然神色淡淡，無所動作。她只覺氣氛怪異，便兀自朝鳶尾仙子笑笑。
鳶尾仙子只神色複雜地看了夏莫莫一眼便定定望着朝顏若仙君，道：“顏若仙君，可否借一步說話？”
其目神态之颦颦，其聲音之袅袅，令夏莫莫不禁一顫。她看出了，饒是她年歲不高，她也從鳶尾仙子的眼神中看出了那款款的深情。原來，海棠海棠口中的“卻也不一定就是為了報恩吧”竟是指這個？想清楚此般，夏莫莫又看了眼鳶尾仙子，不知為何，竟生出一點別扭來。
她又緊緊盯着顏若仙君，只見他一臉肅然，未看鳶尾一眼，淡道：“我與仙子不曾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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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莫莫聽罷仙君大人的話，心底竟覺松了口氣。她望着緊咬着嘴唇，眸中水光潋滟的鳶尾仙子，又惱怒起自己心中的釋然來，原來自己竟是個喜歡落井下石的人？
伸手，木讷地想拍拍鳶尾仙子的肩膀，卻不想鳶尾仙子竟偏身避開了，夏莫莫尴尬地将手舉在半空，不知所以。
“鳶尾仙子，原來你這裏啊，牡丹芳主正找你呢！”海棠溫婉的聲音将僵局打破。她們幾位花仙今日是來布置花卉裝飾的，其實布置都已經穩妥了，她本是來找夏莫莫玩耍的，卻見那三人氣氛詭異地僵在那裏，便着了個由頭，讓鳶尾仙子先離開。
“我帶你去見牡丹芳主吧！”海棠又沖夏莫莫和顏若仙君一笑，“我先把她帶走啦！”
鳶尾仙子又倔強地看了顏若仙君一眼，才随着笑盈盈的海棠離開。
夏莫莫與回過頭來的海棠對視一眼，見海棠遞了個放心的眼神，才嘆着氣看看顏若仙君。
“……仙君大人，你同鳶尾仙子？”夏莫莫小聲問道。
顏若望着夏莫莫頓了一頓，眉頭微皺，“入座吧。”
夏莫莫見顏若神色似有疲憊，便也未作言語。
看顏若仙君似乎沒有說話的興致，天帝天後又還未來，夏莫莫兀自打量起就坐的仙家來。
席位前端，分坐着兩位帝子。大殿下鶴禹在夏莫莫這邊席的首位，身旁是青瑤仙妃，白日裏她碧色的眼睛倒沒有晚上的妖異，與一身翡翠色長裙相稱得正好。鶴禹對面便是二殿下錦彥，坐在錦彥身旁的是素漪仙君，夏莫莫不禁有些疑惑，由此看來這素漪仙君與錦彥的關系好像真是不錯，可這兩仙君的性格大相徑庭，怎麽就玩到一塊去了？
衆仙就位，天帝和天後才徐徐而來。那場面，真叫一個華麗。天帝和天後分別坐于鳳與凰之上，人未到，便聽到一陣陣鳳凰的鳴叫傳了過來，随着鳴叫聲越來越清晰，那如太陽劃破層雲般的金色耀眼光芒，震撼了夏莫莫，她睜大眼睛瞧着天帝天後從坐騎上徐徐飛下，身後跟随的十幾位衣袂飄飄清姿明麗的仙娥落落而來，什麽是氣場，什麽是威儀，什麽是仙姿，夏莫莫這才真正領略到，那真是一種令人不敢直視的風華，如站在高山之巅，迎風而立，睥睨天下的磅礴。又如駕鶴而飛，行于高山流水，超然離世的飄逸。
直到那雙鳳凰撲騰着流光溢彩的羽翼鳴叫飛去，天帝和天後已端坐于那水晶榻椅之上，夏莫莫才從方才的震撼中緩緩回過神來。她以為，經過這些日子的接觸，她已然慢慢習慣了這仙人的世界，可當這些凡人難以想象的景象出現在眼前時，這種震撼還是會直觸人的心弦。
天後娘娘莊重的嗓音傳來，無非是些開場白的說辭，夏莫莫卻驀地低下頭去，生怕有人瞧見她了一樣，想到自己淹了她的園子，夏莫莫有些心虛，總有一種偷兒從牢裏放出來又碰到屋主的感覺。方才只顧看熱鬧沒在意，這會子才有些擔憂起來，最好不要讓天後注意到自己。
所有繁雜的禮節依依過後，宴席才算真正開始，衆仙起身舉酒杯高聲向天帝祝壽，天帝笑答回祝。
大殿下鶴禹率先獻上了賀禮，他攜着青瑤仙妃齊齊跪拜，手呈檀木禮盒，朗聲道：“兒臣祝父帝壽齊長天，萬福無疆！三界和滿，共享太平！”
天帝開懷大笑，命人将禮盒呈了上來。盒中赫然躺着一串青金石佛珠，顆顆圓潤，流光湛藍。
“父帝，這是青瑤自西天請來的佛珠，可保萬邪不侵。”
天帝摸着胡子，滿意道：“嗯，青瑤啊，這禮物父帝很是喜歡。”
青瑤仙妃恭敬回道：“父帝喜歡就好。”
天後娘娘一笑，“青瑤啊，這可不是你父帝最喜歡的禮物。你何時讓我們抱上天孫，才是讓你父帝高興得緊呢！”
衆仙聽罷皆是一笑，青瑤仙妃也用衣袖掩了面，朝鶴禹看了一眼。
鶴禹夫婦退下，錦彥只上前道：“父帝，兒臣未曾準備什麽禮物，只以劍舞一支，以祝父帝酒興！”說罷，便萬般風流地舞起劍來。這錦彥雖則平日裏看起來漫不經心的，這舞起劍來，倒是有模有樣，一會子行雲流水，下一刻又矯健如龍。其劍勢神力滿注，威威生風。
天帝心中大喜，素來以為最無用的小兒子，其實倒也不差。頓時舉了酒杯，朗聲道了句“好劍法！”，這這才允了衆仙家不必拘禮，各自為樂。安排好的助興舞樂，這會子也開始了。
這天上的酒，美其名曰“仙露”，夏莫莫沒嘗過人間的酒是什麽滋味，不過，這仙露的味道确實不錯，不知和人間的相比有何差異。
顏若仙君怕夏莫莫會醉酒，只許她喝了兩盅，也算有先見之明，因着這會子夏莫莫的臉已有些微微泛紅了。
酒過半巡，衆仙家們的情緒高漲了許多，這會子才算有些不拘于禮的情态。勸酒的勸酒，聊天的聊天，更有甚者纏着那跳舞的仙娥跳起了舞。
顏若仙君素來冷淡，此刻也只是淺酌着自己杯中的酒，夏莫莫百無聊賴，只好又打量起宴席上的人。而斜對面的錦彥已有些醉意，他半眯着眼，眼中波光流轉，眼角微微泛着桃紅，目光又似是定在了某處，夏莫莫随着他的視線轉頭望去，咦？那邊是四位芳主，她們身後是衆多大大小小的花仙，海棠和鳶尾仙子自然也在其中，兩人坐在最末端，正在說着什麽，夏莫莫看了一會兒，頭扭着難受，便又轉了回去，繼續看着對面。
素漪仙君則是冷着臉，不喝酒，也不賞舞，只默默盯着自己眼前的案幾，似乎他的周身有一道冰牆，與此刻的氛圍顯得格格不入。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