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處
10.
闫雯卉知道男人脾胃虛,知道他居無定所的生活,估計三餐根本沒法按點兒吃。但看他冰箱裏除了牛奶就是切片吐司,還有一盒開了封的火腿,瞬時覺得他是花樣作死,當然那會她還不知道這只是冰山一角。
闫雯卉自己喜歡吃,也喜歡做,沒事想着個想吃的,就網上找菜譜,再自個兒跟家琢磨着按口味改良,何況她懷孕以後更是絕對不會虧待自己的營養攝取。她腦子一轉,想了幾個菜,就列了個購物清單丢給男人,頤指氣使地說:“快去,給姐把菜買了。”
男人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充老,說:“出去吃吧,你別累着。”
闫雯卉說:“外面不幹淨,聽姐的,沒事!”
他就穿一白襯衫,袖子挽着,領口扣子也沒扣全,露出一截脖子和在闫雯卉眼中格外性感的鎖骨。眼見着他就穿着鞋準備出門,闫雯卉趕緊叫住他:“哎,你就這麽走呀?”寒冬臘月,外面可是零下的氣溫啊,這男人生活的真是讓人操心!她從沙發上拿過來男人的大衣,“穿上點兒!”
謝立飒很享受她的關心,穿上大衣,由着她幫自己把扣子系好,笑眯眯地說:“嗯,我一會就回。”
闫雯卉推了他一把,“好,您快去快回!”
……
……
謝立飒拎着菜進門的時候,撲面而來一陣米香,夾雜着煙火氣,讓他恍惚了一下。
“回來啦!” 女人聽見開門聲就從廚房迎了出來。
她的肚子并不明顯,她一只手微微扶着後腰,一只手還拿着湯勺。謝立飒怔怔地看着笑容明媚的她,有一些碎發從額角垂下來,襯得皮膚更加白,笑起來直接露出一排牙齒和整齊的牙肉,染上幾分天真。他像被這種情緒傳染一樣,心裏一松,也跟着笑起來。
啊。
她頓覺心髒亂了一拍。
闫雯卉不是第一次見他笑,但是他的笑容一直是矜持和沉穩的,就好像連開心都覺得累似的,眉心眼角的細紋都沉默地隐藏着他的故事。
但是他現在傻杵在門口,一手提一個塑料袋,隔着幾步遠對着她,嘴角噙着放松的笑意,眉眼間的郁氣消失不見,一時純真如少年。
于是闫雯卉竟然口拙:“快進、快進來啊,等、等半天啦!”
謝立飒笑容淡去,但表情依然很柔和,他“嗯”了一聲,就脫鞋進來。沒讓闫雯卉接手,提着食材,一樣樣碼進冰箱裏。心窩裏不知怎的就跟冰箱的隔層一樣,好像也被填了東西進來似的。
……
謝立飒不放心她帶着身子做飯,有意想幫手,卻被闫雯卉嫌棄笨手笨腳,直接攆出了廚房。
男人就只好委委屈屈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把闫雯卉逗得直樂:“哎,你多大了,還當自己是被罰抄寫的小學生嗎?”
廚房抽油煙機嗡嗡轉着,刀刃碰到木質菜板時清脆的敲擊,不時傳來嘩嘩水聲。
男人迷蒙地看着闫雯卉的背影,看她慢悠悠地切菜,看她拿着木勺在鍋裏輕攪,從容而閑适。他的眼睛半眯着,長長的睫毛耷下來,就像被人催眠一樣,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是燈光太溫柔嗎,他想。
這就是家嗎。
……
闫雯卉輕聲叫醒他的時候,他才訝然發現自己靠着沙發睡着了。“啊,抱歉……”他嗓音十分幹啞,四肢軟的不像是自己的,眼前的面容在視網膜上形成一個模糊的焦點。
一雙溫熱的手覆上他的太陽穴,又輕緩地幫他按揉眉骨,他聽見她柔和的聲音:“你太累了……先吃飯,今個早點休息吧。”
他捧住那雙手,她應該是切過蔥,盡管洗過還隐隐有點生蔥的味道,他卻并不覺得難聞,反而歡喜,她願意為他洗手作羹湯的,于是心念一動,低頭在那十跟手指頭上虔誠地吻了一下。
“呀……”她手迅速抽了回來,“你你你……”她也奇怪,自己連孩子都有了,但竟然被男人的舉動搞的窘得慌,八百年前就丢棄的少女心砰砰直跳,顧左右而言他地捋了捋頭發:“額,吃、飯!”
晚飯是板栗炖參雞,山藥清炒荷蘭豆,白菜豆腐湯。
謝立飒家的餐具是朋友送的成套帶青花兒的瓷具,晶瑩剔透的白米飯用素瓷碗盛着,闫雯卉還特意泡了壺茶,她笑盈盈說:“今天除夕,本來該喝點酒的,可我是不能喝啦。我瞧着你家除了啤酒就是紅酒,好不容易才翻出盒鳳凰單枞,咱就以茶代酒吧。” 她擡手倒了兩杯茶水,“你呀,胃病得靠養,以後酒還是少沾點吧。”
謝立飒溫聲道:“嗯,都聽你的。”
“沒發現你還挺油嘴滑舌。” 闫雯卉斜他一眼,端起茶杯,沉吟了一下,下定決心說,“咳,今天呢,就是咱倆的開始了。新的一年馬上就來了,不管這一年怎麽着,咱都把以前忘了吧,好好往前看。在一起好好過日子,經營我們的家庭……嗯。”她深深地看進謝立飒的眼中,對方也定定地望着她,她略微羞赧,視線移開落到水中打着旋的茶葉上,“元旦這會兒就該拜陳三願吧,一願郎君您安康,二願家和萬事興,三願,咱也如同那梁上燕……”
謝立飒骨節分明的手微微顫抖,幾乎拿不穩茶杯。他咳嗽兩聲掩飾自己的失态,兩頰生出幾分豔色,清遠的眉眼幾乎醉人:“嗯,年年歲歲,長相見。”
彼時窗外不知是誰放起了煙火,絢爛,紛繁,最終歸于燼滅,卻也曾經點明過都市的夜空。
清粥小菜,木筷瓷碗,閑待新年。
二人抿一口清茶,相視一笑,無須贅言,如同故人。
……
11.
除夕晚上闫雯卉沒有留宿,她決定做的匆忙,連換洗的衣物都沒帶。
她本來就是火氣旺的體質,自從懷孕以來更是常常覺得燥熱,大冬天的在暖氣房裏呆一會也能出一身汗。醫生說懷孕以後下面特別容易滋生細菌,所以為了保持清潔,她本來就是生活的十分利落,每天一個10分鐘的淋浴,簡簡單單的也不費事。
謝立飒開車送她到了公寓,才自己一個人回去。
推開門看到空落落的客廳,只是一個人走了,就顯出顏色清冷起來。
他點了煙,叼着,挽起袖子把碗碟洗淨。
待瀝幹了水,正要收到碗櫃,不經意瞧見流理臺一旁放了個小鍋。掀開,裏面是煲的濃稠軟糯的銀耳南瓜羹。
他愣了愣,抽出下面壓着的字條,甫一讀完,便流出了笑意。
[Hi Lisa:早飯不吃,別來見我,記得加熱唷 >3<!!]
最後還加了個貓頭。
闫雯卉的字體清隽漂亮,乍一看秀秀氣氣的,每一筆筆畫卻頓筆極重,一撇一捺都不羁的很。人說字如其人,倒果真如是。
謝立飒無奈地笑了笑,走出廚房,認認真真地把那張字條展平,壓在了自己寫字臺下面。
……
跨年的鐘聲敲響。
謝立飒立在窗前,注視着夜色中喧嚣的城市,眉宇卻祥和又安寧。
燈光那麽亮,代替了星光和月光。一時間忘了自己是誰,今在何夕。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心生過期待,好像鏡頭燃盡了他全部的生命力,無法剩些什麽東西在他這個人身上。
十一月乘衣歸,十二月風雪客。
對他而言,再多的風景也終須別,再銘心的相逢也嫌夜短,忽忽地就遠行不知何處去。
然而他此刻卻期待着,如果他将來死了,也一定是在這裏。
他呼吸變得急促了些,掏出手機找到闫雯卉的名字,手指猶豫不決,直到屏幕再度變暗。
……
……
闫雯卉以前從不起夜,懷孕以後就有了尿頻的跡象,一夜起個兩三次是常态。
她閉着眼睛熟門熟路地上廁所,沖水,洗手,又回去睡回籠覺。躺倒在床上,随手拿起手機,看看自己還能睡多久,就看到一條未讀微信。
眼睛被手機屏幕的光線晃得有點難受,她眯着眼滑開鎖屏,迷迷糊糊地掃了一眼,備注名[Lisa]:
[新年快樂]
闫雯卉噗嗤笑出來,然後把手機丢到床頭,陷入了黑甜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