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四節課就沒回來
把跡部對他好當成理所當然。
跡部身體能動了,揉了揉肩膀,摸摸自家戀人涼滑的發,都說秀發像錦緞,看上去是像,跡部摸起來卻有種自己在摸黑蛟冰涼鱗片的感覺。
“哥……”
“叫名字。”
“景吾,昨晚謝……”
“不許謝。”
白村:好強勢。
跡部鼻端萦繞着藥香、白村發絲和他同樣的洗發水氣味,以及洗不淨的血腥味,跡部本來五感靈敏,受他熏陶完全能分辨得出這是人血不是獸血。
“是不好跟我說的事?”
“嗯。”
跡部參與,跡部財閥也脫不了幹系,會是強大的助力。但敵人在暗深藏不露,白村既覺得自己在跟空氣鬥智鬥勇,又覺得他們無孔不入,他至今沒抓到他們一點影子,他自己都難以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跡部知道越少越好。
白村也是想自己慢慢來。
給生身父母報仇是一方面,他得知一部分真相不會被放過,先下手為強是另一方面。
最主要,他是完全享受着戰鬥、變強、統治和追趕不知名龐然大物的樂趣的。
跡部知道他不是逞強的人,不用他幫忙是用不上他。
他習慣性的點了點眼角的淚痣,上揚的眼角眉峰銳利自信,藍眸中的光華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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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需要努力了,不然自家戀人想搞事自己都不能幫把手。
白村渾身疼,疼的發癢,靜靜躺在床上完全不想動,最終他還是慢悠悠坐起身,緩緩抻了個沉重的懶腰,關節骨頭的脆響聽的人牙酸,白村手腳并用的花了五分鐘下了床,行走的速度就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蝸牛都能超他的車。
他帶人和最後負隅頑抗抵死不降的一方本土勢力血拼,過程不大記得了,有時候戰鬥過激記憶會出現斷層,不過他還記得指揮,反正最後是贏了。然而運動和神經都過度興奮就是這個下場,歇過一晚遲鈍堪比樹懶。
經過這次,這邊黑道局勢大抵穩定,可以告一段落了。
跡部看着他好像看見一座行走的危樓搖搖欲墜。跡部沒去扶他,他相信白村不是很想一直被當成孩子照顧。
于是白村去換藥,他起床去照看真正的孩子。
“這孩子的名字起了嗎?”
跡部見嬰兒睡得臉蛋紅撲撲便去洗漱,洗漱間裏白村正往身上一圈一圈纏繃帶。
“芥,白村芥。”
跡部動作一頓:“沒有寓意好的期待啊。”
芥,一種平凡卑微的一年生植物,輕微纖細的事物。
“照搬來的。”
這具身體本來就該是這個名字,白村懶得想了。
前世養父的文采不錯,把他對白村的期待完全體現在名字裏了,取安分而好用的用意。
白村包紮好,穿上衣服尋着香味去覓食。
照顧孩子的傭人正好送飯過來。
跡部和白村坐在餐桌前吃飯,豐盛的中餐。
白村開門見山的問:“景吾是不是附貓貓身上過?”
跡部的筷子險些掉了,海藍眼眸中掀起驚濤駭浪。
“那時候景吾的身體呢?”
白村推測的是跡部和貓貓像他和弟弟一樣靈魂互換,但跡部還有點附身貓貓的意思,而貓貓那時候卻不在跡部身體裏。
畢竟跡部大爺的身體精神狀況都有專人看顧,白村還和跡部大爺住過幾天,跡部身體裏的靈魂變成貓絕對有端倪,白村不會看不出來。
跡部震驚過後便笑了,果然他是個華麗的家夥,自己喜歡他選擇他,不就是因為他總會讓自己意外嗎?
跟他在一起絕對不會無聊。
“本大爺那時候暈着,怎麽可能讓貓占領本大爺的身體。”
語氣一如既往的傲慢,優雅用餐,眼角擡也不擡。
白村陷入深深思索。
那麽貓貓的意識去哪了,還在貓身裏,還是在跡部身體裏卻沒法支配人類的身體。還有,接觸珠子的是貓貓,為什麽會跟八竿子打不着的跡部扯上關系?
白村最終沒拿出藍珠。
所料不錯的話,這其貌不揚的珠子就是萬惡之源。
“我得好好學習!”
跡部:“……”
怎麽得出這個清奇的結論的,思維跳躍好大。
白村認為如果自己是個生物和科學方面的專家也許就能弄明白這個珠子的原理和很多事。
“決定了,我要考哈佛生物系。”
“你開心就好。”
白村吃完飯就在屋裏慢慢騰騰轉圈充當散步,雖然渾身疼也要積極動彈,傷口都是越歇越難受。
哈佛入學考今年就算了吧,沒幾天了,好好過年,離過年還有……
“今天過年。”
跡部:“嗯。”
白村:“……”
忙昏頭了。
算了,不過年了。
跡部坐在窗邊的雕花木椅子上一手支頭一手翻書,跡部喜歡曬太陽,陽光也格外眷戀他,沐浴在冬日暖陽下的他尤其貴氣優雅又威嚴冷肅。
不想搭理人,淡淡應聲的時候高貴冷豔,簡直女王。
白村成功看出了跡部的屬性。
白村被屬下甲奪命連環call,只得一邊抱着電腦處理後續事務,一邊思考自己的屬性。
“哥,你喜歡我什麽?”
跡部頭也不擡:“臉。”
白村:“……”
白村手上在電腦上給屬下乙發“假意歸順的牆頭草榨幹價值再殺光的方法指南”為主題的郵件,面上凄凄慘慘戚戚:“膚淺的男人,分手。”
跡部翻過一頁,拿筆在有深意的句子下寫下一點見解。
“哥,你是怎麽說服你家長的?”
“本大爺讓母親說服了父親。”
白村:“……”
白村給屬下丙發以“怎樣弄死為殺掉歸順者背鍋的卧底下屬乙”為題的郵件,聲音悲憤哀怨的道:“你變了,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
跡部翻過一頁,在上一章留書簽,以後重溫時就可以只看精華了。
“哥,在你眼裏我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精神病。”
白村:“……”
過分。
白村沉默下來,發郵件讓下屬丁給他在這邊道上有名的醫生那預約挂號,落落寡歡心如死灰狀低聲道:“我的病不能耽誤你,你離開我沒關系的嘤嘤嘤。”
跡部合上書,淺啄一口清茶,閑閑的擡眼望窗外薄霧冥冥,湖光粼粼,群山白雪皚皚的景觀歇歇眼睛。
和白村在一起久了,心理素質和口才就都出來了。
☆、三十章
白村過年這天晚上便帶着娃走了,很不負責任又無情的說,他這次回來主要還是問跡部和貓的事。
本來想多陪跡部幾天,但他收到消息,貓貓屍體不見了。
目睹父母自殺那天白村就聯系日本下屬回收貓貓屍體,回收是回收了,可屍體還是不見了。
父母的屍身只剩灰了,炸毀的車沒什麽特別,貓貓屍體被偷也沒留下蛛絲馬跡,但這也算是那個神秘組織留下為數不多的痕跡了。
以及,這也讓白村肯定父母要封存的證據正是他們自己的屍體。
就是不清楚是否所有接觸過藍珠的人身上都有那種證據。
這個珠子到底是什麽?
與其說靈魂互換,不如說能讓人的意識投影到對方身上,無視時間空間和物種的限制。
這是很關鍵又重要的東西吧,世上只此一個嗎,他們知道這東西在他身上嗎。
知道了在他這裏又會怎樣?
白村奇跡般地沒耽誤劇組的進度,年初全組遷往美國拍戲。
白村緊趕慢趕的在劇組去往美國之前徹底掌控了義父大佬這邊的勢力和本國的主流黑道。
他當然不是不是出于“不想給人添麻煩”這種理由才争取跟劇組去美國,那只是順便,白村是盯準了美國的黑道。
義父大佬的勢力是傳統守舊甚至還奉行大義的老牌勢力,雄踞東方黑道是為一霸,卻在西方海外十分薄弱。
而白村沒有根基還敢打那片地界主意的原因是,江呈煥。
說江呈煥猶如喪家之犬被長兄攆到美國,白村不信,相反,他的人總算挖到了他一點消息,他在那邊黑道混的風生水起滋潤着呢。
跟前世他聽到的差不多,江呈煥黑道發家逆襲的傳言。
劇組順利到達駐紮舊金山,白村剛來,他暫且不打算和江呈煥接觸,還需綢缪,只在網上隔空遙控可靠的屬下處理事務,便也稍稍閑下來了。
白村開始學習。
自學課程之餘給飾演角色寫自傳,安分的都像個正常人了。
這一階段的戲份有新演員進組了,飾演主線家庭的一對中年男女和兩個孩子的小演員。
這階段白村和飾演劇中迷戀他的那個長子的演員對手戲很多,所以他過來和白村打招呼。
這個演員正上高中,是個中國童星,演這個角色是個不易的機會,對演主角的日籍少年有點偏見和小嫉妒,心思不壞。
他用中國味的日語磕磕絆絆的跟白村自我介紹:“你好,我,我的名字,名字是燕青岑,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白村黑發被接長,旖旎的延背部曲線披散到腰臀,露出的半邊臉便讓人徒生遐思,此時捧着一本大部頭書,帶着銀邊眼鏡,斯文冷靜,清雅如蓮,燕青岑竟覺得這個日本少年有種中國古時文人的氣韻。
燕青岑久久未得回複卻沒察覺,直到對上那清湛明亮的黑眸,他才恍然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看,同時他也毫不懷疑導演和編劇的審美和選角了。
這樣的美人他只見過這一位。
“好名字。”
嗓音和容貌簡直是上帝冠名加精配套出産的。
燕青岑默默花癡了一下,瞬間唾棄自己,對方是男的,是男的,男的。
诶,他說的中文?還沒口音,連他自己普通話還一股東北大碴子味兒,燕青岑心裏給對方下了個學霸定義,并因為中文給對方加了五點好感度。
“承蒙誇獎,名字是祖父起的。”燕青岑見美人認真聽自己說話,又加上對方是別國的,說話不自覺的用他生平最标準的普通話,文绉绉的道:“祖父說名字清正,人也不會鄙陋。”
路過休息室的新井見新進組的孩子拘謹的和白村交談,他聽不懂中文,但他毫不懷疑又一人受了白村的外表的騙。
新井憐憫的看了他最後一眼,正直臉原路返回,走進化妝間。
導演:“下注了下注了啊!下注無悔,買定離手!”
化妝師:“一天!我賭一天!”
劇務:“兩天!那孩子還挺讨人喜歡的,能撐會兒!”
編劇:“太天真了……”
白村暴露本性還挑對象嗎,他只看心情。
新井和編劇異口同聲:“今天!”
白村:“我也賭今天。”
衆人:“……”
燕青岑跟在白村身後一臉三觀盡碎的表情。
白村神情懶懶的坐在成了賭桌的化妝臺上,左手食指轉着沒有鏡片的銀邊眼鏡,右手卷着長發,腳尖點着地面,誰也不施舍一個眼神。
燕青岑:沒鏡片戴眼鏡的意義何在?
白村:冒充文化人。
佐藤導演:“呃……我不也是為了活躍氣氛嘛……”
白村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食指微動眼鏡甩到一邊,跳下化妝臺,走到門口對全劇組剛開始忙碌的工作人員,歡快的大聲道:“佐藤導演為了創造良好的劇組氣氛——今天晚上請大家吃!大!餐!”
佐藤導演聽着全劇組四面八方的歡呼聲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佐藤導演不敢反抗白村,其他人在新井帶領下先行撤退。
燕青岑捧起地上碎裂的銀邊眼鏡框,他風姿卓然的古韻美人……
白村勾勾手指。
佐藤導演不情不願的走過去。
白村手臂搭在佐藤導演肩上慢慢收緊。
“導演都這麽慷慨,我進組這麽久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這樣,我出資一半,地方我定,好嗎?”
陰謀,這個惡魔絕對有陰謀。
脖子被手肘勒緊漸漸失去呼吸的佐藤導演求生欲爆發:“好好好!太好了!就這麽辦!”
“導演真是善解人意。”
“……哈,哈哈,……嗯。”
燕青岑傻眼。
我聽懂了。
為什麽不避着我?我不想知道黑幕,我不想被滅口,請避諱一下好嗎啊啊啊!
舊金山的某某餐廳。
劇組一幫人心略虛。
雖然不大懂餐廳,也沒看懂名字,但看門面就知道這不像是一大幫人吃飯的物美價廉的大衆餐館。
“這需要提前一周預約的吧……”
白村聽耳機裏傳來的彙報,示意佐藤導演上。
佐藤導演:“……我預約了,大家進來吧……”
內心腹诽白村,還提前預約好了,絕逼陰謀。
衆人齊呼“導演萬歲”,點菜卻半點不客氣。
白村見劇組大家吃好喝好了,他沒入口半點食物,轉身去了洗手間。
他本人一直因為美貌和性格成為劇組焦點的,但當他隐藏氣息時,能注意到他偷溜的寥寥無幾。
屬下發來消息,江呈煥到了。
白村蹲在沒有異味的衛生間馬桶上拿出PSP……玩起了上次阿久津的那個辣雞純愛攻略游戲。
“游戲裏的人物性格還是那麽一言難盡。”
“這些選項真的不是精神病測試題嗎?”
“要是能打人就好了……”
白村又不真的上廁所,隔間門沒鎖。
有人拉開了隔間門。
一個高大英俊的紅發男人,暹羅貓般灰藍色的雙眸,深藍的端正西裝,人模狗樣。
江呈煥。
沒按劇本來啊,白村還想待會出去偶遇他呢,結果他就送上門來了。
“呦,可愛的小貓~”
跟白村一樣用的中文,聲音輕挑,還是那副賤樣。
看見美人就走不動道,不過他是屬于風流而不下流的無情狠人。
“我叫白寸業。你呢?”
江呈煥心中警惕,原本在門外聽聲音以為是個可愛的孩子。眼前面對陌生人言笑晏晏自報姓名的……
江呈煥前傾的身體直起來,肌肉暗暗緊繃,語氣還是不正經:“怎麽,迷路了嗎?中國小貓。”
白村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裏,笑着客氣的說不客氣的話:“管着嗎?”
“神經病啊你偷窺人家上廁所。報上大名約戰的規矩懂不懂?”
江呈渙:“……”
這孩子,莫非是個笑面癱?
“江煥。”放下一點戒心的卻還是報上假名的江呈煥忍笑道:“幾歲小孩啊你,脾氣還挺爆,還約戰?”
少年揣起PSP,鄙視的看他一眼:“廢話少說,單挑還是群毆?”
“哦~那來我包廂吧,1V1~”
盡管江呈煥一副誘拐的語氣,白村還是不服輸似的的跟他走了。
江呈煥的桌位是清幽華貴的兩人位,環境典雅,房間隔音。位子上已經有一位風情萬種的大美女不耐煩的等着。
江呈煥紳士的把說法語抱怨的美女扶起來,并在手背輕輕一吻,同樣用法語道:“對不起,請回。”
看上去無腦的法國美女瞄了江呈煥背後的少年一眼,知情識趣,趾高氣昂的走了。
“伊莎還是那麽聰明。”江呈煥感慨了一句,轉而請白村落座。
江呈煥欣賞對面的美人,實在沒想到今天會有這樣的意外之喜,随便就撿來一只極品,看上去十四五歲,正是最美味的年紀啊,脾氣也可愛。
“好了,你想怎麽玩?”
想陪對面小孩玩玩的江呈煥,聽到對方用天真的表情吐出森涼的話語。
“我說過了,約戰。”
少年彎彎的笑眼亮晶晶的。
“以命為約,自負生死的對戰。”
江呈煥手摸到了後腰的槍。
少年斂下笑容,做出一副思索的樣子。
“不過,玩也可以。”
說着,好像會透視一般,漂亮的手指隔着桌面點點江呈煥隐藏在桌底下手中緊握的槍。
“玩這個。”
江呈煥聽着那美妙平穩的嗓音,後背冷汗直流,心中嘆自己大意,面上分毫不露,輕松道:“奉陪到底。”
少年很驚喜,就像一個孩子遇見了合拍的玩伴。江呈煥沒看清他的動作,只聽精致繁瑣的餐具擺飾連帶餐布噼裏啪啦的落地,四周地面飯菜紅酒冰塊四散,一片狼藉,有了些戰場的樣子。
紫紅色的桌面空餘一物——一把左輪手'槍。
江呈煥把手裏的槍放回腰後,俄羅斯輪'盤賭嗎……
這個孩子瘋了吧。
江呈煥手有些抖,很快平靜下來:“開始吧。”
少年歪頭微笑:“嗯……有點危險是吧?”
江呈煥坦然以對。
內心:豈止有點啊……
“換個方式來吧,要不經典版也太無聊了。”
對面少年簡直興致勃勃。
有趣的版本絕逼更危險,江呈煥內心涼了,思考現在武力和槍制服對方的可能性。他還是很生氣的,如果可以他早就弄死對面他心水的極品美少年了,畢竟美人也得有命享受,可惜人家給足了下馬威,他打不過啊……
“你想怎麽玩?”
江呈煥語氣不好,白村嘆氣,對方情緒外露太明顯,還是太年輕了,十幾年後的他更有意思。
白村拿起餐桌正中的漆黑手'槍,摸出一把刻刀,在每個彈槽外壁刻上六個數字,連帶一顆子彈抛給對桌。
白村提醒:“記住你把子彈放在數字幾的彈槽裏。”
江呈煥在六個彈槽裏填入一顆子彈,轉動轉輪,歸位彈倉,動作娴熟流暢。卻難免抑郁,即使有槍在手,他也不覺得自己能殺掉對面的人,這種無力感讓他偏頭痛都要犯了。
“這是玩什麽?”
少年伸出手,手掌纖細修長帶有油畫顏料的痕跡,一雙柔嫩無力的手。
“你心裏很不爽吧,莫名其妙被卷入這樣的生死場。”
江呈煥把左輪手'槍放到他伸出的手上,聞言表情不言而喻的臭。
“所以體諒你一下,一直由我對我自己開槍。”在江呈煥看瘋子的眼神中,白村緩緩道:“只有你知道子彈在哪個彈槽裏。而我若能猜中哪一槍有子彈,那這顆子彈就送進你的頭蓋骨裏。”
江呈煥剛才過手了那把槍,他摸槍那麽多年,槍沒問題,子彈沒問題,號碼他記住在哪個彈槽了。
江呈煥不可置信,這個瘋子說他要對他自己開槍來判斷子彈在哪個彈槽裏。
“你要自殺我不攔你。”
這把左輪手'槍是單動式,白村用手壓倒擊錘,現在,只要扣動扳機它便有六分之一的概率奪人性命。
“輸的會是你。”
少年說着随手把槍抵到太陽穴。
江呈煥瞳孔一縮,他認真的。
江呈煥被他自信淡定的态度弄得很慌,這瘋子如果真沒死成,那死的就是他!
他到底随手撿回來個什麽東西啊!
以後再也不手賤獵豔了。
最起碼看準美人屬性。
江呈煥緊盯着他手中的槍,灰藍眼眸沉澱成暗色,微微眯起,又睜大眼睛後仰到椅子的靠背上,手指煩躁的摩挲薄唇。
白村洩氣的把槍往桌上一磕,不滿道:“你近視就戴眼鏡嘛!”
江呈煥難得尴尬,紅着臉吼回去:“我遠視!”
白村:“……”
江呈煥從懷裏拿出隐形眼鏡盒,動作停了一下,又糾結的從西裝胸前的兜裏拽出一枚精致的單片眼鏡,就是那種只有一片圓圓鏡片的西洋單眼鏡。
時間過去了十秒。
江呈煥搖擺不定。
“切。”白村不屑,幫那個不分輕重的選擇困難症做出選擇,“現帶隐形眼鏡不是特別沒逼格嘛,還破壞我們生死決鬥的氣氛,這都想不到。”
“也是哦……”
江呈煥拿起單片鏡仔細看彈槽上的數字。
白村撇着嘴不悅的把槍舉回太陽穴。
看過江呈煥表情後,白村握槍的食指一動。
一聲響動。
江呈煥甚至沒看到少年睫毛顫抖。
空。
白村笑吟吟的換一只手握槍。
要知道喜怒不形于色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下一槍。
空。
人類臉上有四十三塊肌肉可以組合出成上萬種或誇張或細微的表情。
換一只手,再下一槍。
空。
即使神經性面癱,還有肢體動作和眼神瞳孔。沒人能管理好自己不洩露出內心所想。
下一槍。
在江呈煥眼睜睜的注視之下由少年之手遙遙移向他眉心。
用得意又不出所料的态度。
“你輸了。”
彈槽編號為5。
子彈在5。
☆、三一章
用來用餐的餐桌空空如也,光潔的紫紅木面反射着頭頂水晶吊燈奢華的光,餐桌周圍的地面杯盤狼藉,淩亂不堪。
光鮮整潔的坐在餐桌的兩方,完全沒有應有的針鋒相對的氣氛。
因為一方處于絕對劣勢。
江呈煥此生多次面臨生死,沒讓他多豁達無畏,相反,越與死亡打交道越是惜命。那種恐懼是生物本能,天性使然。
而江呈煥對面那位,他不是人。
這個少年絕對知道他的真名,他是誰。
“你是要談條件還是要殺我。”
“費這麽大勁當然是想和你說說掏心掏肺的話。”
江呈煥被他嗔怪的表情弄得賊不舒服,這是真*掏心*掏肺啊。
好歹保住命,也拖了時間。
少年站起身,悠閑的轉着槍,踩椅子踏上餐桌,不大的餐桌兩步便邁到江呈煥面前。
“你知道嗎?”少年神神秘秘的坐在江呈煥身側桌上,俯身逼近,“我一早就知道你。我半個月前來,今天才在這見你,你覺得是因為什麽?”
江呈煥手腳發涼,此時與他呼吸相聞纖弱美麗的是一條色彩斑斓擇人而食的緬甸蟒。
能因為什麽,虧他還在這拖延時間,納悶他無能的屬下們都死哪去了不來解救他們老大于水火之中。
原來被拖住了,他孤立無援。
人家早就布好局就等他了。
響應他所想一樣的,房間門開,對方屬下遞進來一份手寫的文件。
“看到這個标志你能知道很多事了吧?”
少年把文件頁腳的漆黑标志折給他看。
日本乃至亞洲鎮山的黑道幫會之一。
他早該想到的,這個說着中文姓白名寸業的中國孩子是日本黑道前年老爺子新收的義子,唯一繼承人,白村業。
他那時跟他大哥争鬥處于窘境,正準備出國,無暇和白村業這個人打照面,也沒有渠道接觸他的具體消息。
那老狐貍的手終于伸向西方了,他一個新興中等黑道勢力何德何能被他惦記上。
“合作,可以呦,何必這麽大費周章?”
江呈煥把不知何時抵在眉心的槍管撥開,少年坐在他身旁桌沿百無聊賴的晃蕩雙腿。
簡直跟個天真無邪的孩子似的。
“那當然是因為看看你有沒有跟我們合作的斤兩。”少年失望的嘆氣,“合格才合作,不合格的後果是——吞并。”
江呈煥還是低估了對方的野心,不僅沒想先穩紮穩打的合作徐徐圖之,還上來就懷揣吞并的潛目的。
冒然吞并了他的勢力不算什麽,關鍵在于,這種級別的亞洲勢力沒打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悄悄滲入,這麽大張旗鼓必定會引起這邊黑道不惜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強烈的排斥對抗。
“你們是在自取滅亡。”
少年偏頭,眼中的憂愁一閃即逝,喃喃道:“那位老了。”
光這一句就夠江呈煥腦補了,老爺子英雄遲暮,不服老而做下這樣的糊塗決定,他心底隐隐的懷疑消匿無形。
其實他懷疑對了,白村就是狐假虎威讓江呈煥無法升起對抗他的念頭,他大佬義父的威名照樣好使得不行。
白村突然把槍管塞進他的嘴裏,另一手出現裝了消音'器的槍,兩聲輕響。
江呈煥的哀嚎慘叫被槍管堵住了一部分還是……幸虧房間隔音。
白村兩槍打碎了他的兩塊髌骨,他的膝蓋廢了,憑這個年代醫學他以後就得靠輪椅,醫學再發展發展他過幾年說不定能拄拐站起來。
江呈煥很快咬牙止住聲音,臉色慘白,冷汗滾滾,頭深深低下。
良久,喉嚨裏擠出的聲音簡直不是人類能有的:“我歸順。”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大丈夫能屈能伸。
江呈煥的野性和傲氣可不像髌骨那麽容易碎。
白村敬他是一條漢子。
必須深深感受到死亡的恐懼,實力的差距,氣勢的壓迫,痛覺的折磨,身體的殘缺,江呈煥這個男人才有可能暫且歸順。
最重要,燃起江呈煥的征服欲,讓他想跟白村玩下去,不然這男人是有七成可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跟白村兩敗俱傷。
江呈煥從今開始會無時不刻想壓倒打敗白村,在他手下做事而時時膨脹着尊嚴掃地的畏懼和恨意,他一天不弄死他就一天離不開他。
而白村贏他一次就有下一次,讓他永世翻不了身。
江呈煥不知不覺已經順從白村的誘導完全陷進他編織的網。
為了準确操縱他的心理,白村調查思考他的行為方式,計劃今晚很久了,不多不少,來到這裏的半個月。
拖住江呈煥大部分屬下的只是白村手下一個黑客篡改了他求救信號的代碼。
江呈煥是個聰明的男人,整件事他沒發現那些無法彌補的疑點嗎?
他沒發現。
白村對自己開了三發空槍,每開一槍換一只手換一個方向,即使江呈煥受過反催眠的訓練,在白村從見面開始營造的多次心理落差和千鈞一發的緊張氛圍下,他的內心出現了間隙,這個消除疑心的小催眠沒有不成功的理由。
其實,他的主力一半在日本跟老爺子和其他潛在繼承人周旋,一半在中國穩定剛打下來的江山。
拖住江呈煥附近的屬下,憑白村在這的人只是勉強夠用。
今天這一場幾乎完全是1V1的情景劇。
空手套白狼。
險是險,不過,他今天演完這場戲出了這個門,就有了征服這邊黑道的第一枚棋子。
賺了不是嗎?
接下來只要适當隔離江呈煥和他手下的聯系,白村接手他的勢力之後即使江呈煥知道他在這邊沒有人也晚了。
大獲全勝。
另外,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僞君子就算換了一個時空報仇多少年都不晚。
七天小黑屋的仇不報都不是虛僞的白村被養父塑造的虛僞的性格。
何況讓江呈煥住院也好控制多了,白村含淚揮着小手絹把他送進上了救護車。
并轉頭對吃完飯的劇組和導演解釋說:“我美國這邊的親戚住院了,得請幾天假。”
佐藤導演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白村耽誤了計劃進程,可他付了全部餐款,又沒在劇組搞事,佐藤感激涕零,要知道他看見賬單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己這部電影沒錢拍了。
不得不說江呈煥管手下還是有一手的,白村花了好長時間才收服江呈煥的勢力。
白村忙着征服星辰大海險些把寄養在新井助理那的弟弟忘了。
局勢稍穩之後白村把弟弟接回自己的據點。
新井戀戀不舍:“沒空的時候就把小芥帶到我這裏哦,我還從沒見過這麽乖巧可愛的孩子。”
“诶?”白村歪頭,“還有我呢?”
“你怎麽?”
“你不覺得我世界第一超級乖巧可愛嗎?”
新井:“……”
你快去攪風攪雨別回來了。
“盡快回劇組,就差你了。”
白村接過嬰兒,小芥呆呆的看着他,他伸手碰碰他軟軟嫩嫩的臉頰,對新井道:“嘛,就現在吧。”
“……你總是想一出是一出。”
“就這段時間有點空。”
“嗨嗨,小祖宗。”
說完新井出去聯系導演,室內只剩白村和小芥。
這是白村在這個國家的臨時住所,雖然豪華又安全,但他住的很不舒服,沒有任何環境信得過,睡覺都要留一只眼。
有人敲門進來,呈上一份檔案。
還記得被哥哥說精神病,白村預約了醫生檢查了一下身體。
心理就不檢查了。
好像有點本末倒置,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一檢查真檢查出問題了。
白村細細看從中國漂洋過海寄過來的檔案裏的文字。
看過後平靜的燒掉它。
裏面的內容能讓任何人震驚的懷疑人生。
白村在體檢以後察覺身體有點不對,讓人查互換之前的白村業,有了心理準備,再和這份體檢報告聯系肯定了猜想,得出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真相,不免唏噓。
在他懷裏的小芥眼珠子盯着紙張,似乎看懂了一樣的“咿呀”一聲。
白村給當初幫他預約醫生的屬下發郵件。
內容大意:滅口那個醫生和所有可能的知情人。
并通知藍珠事件的所有人員停止調查,各自歸位。
全面調查白村業父母車禍之前的事。
白村做完這些,把小芥舉高高,小芥也不笑也不怕,依舊呆呆地。
“其實看不懂吧?”白村用肯定的語氣問道。
小芥圓圓的眼睛遲鈍的眨了眨,可愛的小腦袋輕輕點點。
“你才算是哥哥呢。”白村把嬰兒穩妥抱進懷裏,“不過現在我是哥哥,哥哥會保護你的。”
小芥打了個哈欠,無所謂的偏偏頭,黑黑的大眼緊盯着白村手指。
白村知道他是在看他留有顏料痕跡畫了十來年畫的手。
“不能拿畫筆很難受吧,忍耐一段時間。”
小芥笑笑,露出空空的粉嫩牙床。
藍珠事件白村暫時是不查了,不過失去了變強的初衷也不耽誤擴張勢力。
因為突然停了藍珠事件的調查白村也很難受,那不就回歸無聊了嘛。而白村又突然發現和一幹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