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為什麽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日本街道交通會這麽複雜?
白村面無表情的呆站在東京都車水馬龍四通八達亂七八糟的大街邊上。完全回憶不起當初他是怎麽從郊區順利到達冰帝的。
莫非他來到了一個假的東京,空間折疊?再次穿越?看科技水平,以及幾個眼熟的巨型照牌,的确還是東京沒錯。
白村有點不可置信,又不是爬樹上的去下不來,怎麽來的不能回是為什麽。他是不會随便給自己加屬性的,路癡雖然是萌點沒錯,但與本人畫風不符。
開不了口或者說任性的不想說話的他不問路,仔細觀察的話總能找到路的。
白村在街頭慢慢走着,人很多,很熱鬧。
白村感覺自己與他們之間有一層屏障,這感覺如此真實,仿佛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确确實實的玻璃或者塑料膜一樣的東西,那熱鬧嘈雜的聲響也如同包在薄膜裏隐約的傳來。
白村如同鑒賞名畫一般仔仔細細的觀察目光所及的每一個人。
人類總是有意思的,無論外表、行為、情感、意識都是有趣的,結群組隊進行社會活動,互相抱有不滿的虛以委蛇,總覺得自己處于孤獨和不幸之中,會妄想社會對自己的迫害,覺得自己在這世界平凡無奇又與衆不同,在某一階段時間無由來的樂觀自信起來,大多數時候在迷茫。
與其說不知道目标不如說不想有目标,反正是夢想,實現不了的那種,想着船到橋頭自然直,也不是不努力,只是沒努力到問心無愧的份上,表現出不期待未來的樣子,因為內心深處清楚知道自己與其他人的差距以及——确實沒什麽值得一提的未來。
白村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穿越的意義。
他今天才有了點想法。
來到過去的時代,不同的國家,怎麽說都要回去看看,盡管白村原本身體明年出生,盡管畫廊這個年代還很蕭條,不,它存不存在都是個問題。
不過白村不回去,白村業的人生全盤由他接手,他會盡量不搞事,并把前一句的“不”去掉。
保管好白村業的身體,說不定有朝一日能見到那個素未謀面的少年,白村對他有種謎之好感。
引起白村注意的是一個路人,面貌平凡,細細瘦瘦的中年男人,目光局促的亂瞟,最後鎖定了白村,透露出那種白村所熟悉的不得不做壞事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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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偷沒錯,白村無奈,這個人一定是新手,分外緊張不說,還沒動手就顯露出愧疚,最主要的——完全沒選對人。
白村看起來像有錢少爺但明顯是個學生,身上不會有太多錢。
不過,算他走運,新手總是有新手的運氣,白村由于不清楚這個年代東京都的彙率和物價,書包裏放了不少現金,不過那種還需要翻蓋的沒有半個活人號碼的手機(只存了父母的還沒删),白村認定沒有帶的必要。
和擔心破財相比,白村更想知道的其實是他犯罪的動機,出于惡,還是出于無奈。
白村一直目視前方,以免盯着人看失禮又讓人當神經病,這時依樣只用餘光若有若無的看着他的動作,就算回去的路費沒了也想知道啊……
明明對很多關乎自身利益的事不感興趣,白村偶爾也會執著于奇怪的事,類似古畫造假人造假的潛在誘因、名流男士帶來畫廊的女伴是人際關系中的哪一等級之類的,像是社會學家的調研。并且,刨根問底,無所不用其極……總之,新手君麻煩了。
各種心路歷程略去,新手君懷抱白村的包被好心路人追了七條街摁倒在一條昏暗小巷的地面時,白村覺得上天都在幫他。
不止新手大叔發現事情發展詭異,連熱心路人少年都敏銳的感到不對勁。
白村則沒有自己态度詭異的自覺,幫忙抓小偷的少年跟白村差不多的年紀,一身黑色校服,板寸黑發,高大精神,在這昏暗潮濕的狹窄巷子裏散發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氣,白村感激的對他笑了笑,對方臉紅了,抓了抓後頸。
當時他路過,抛下單車就去追了,是個不光勇敢仗義還腼腆的熱血少年呢。
“差點讓他跑了,哈哈哈。”桃城生硬的轉移話題以緩解臉上的熱度,眼前露出感謝笑容的少年,眉眼青澀溫潤,頰邊略長的黑發襯得面龐更加白皙,雌雄莫辨……好可愛。
“我幫你送這個人去公安局吧。”
白村轉眼盯着地上還被摁在地上的大叔,桃城順手把背包抛給白村。
白村有點想知道這個大叔不悄悄掏兜卻來搶一看就是書包的背包幹什麽,拿到背包仔細檢查下才知道,原來背包底部不知什麽時候刮破了個小口,裏面随意散放的錢從破口冒出來一角,看得出來是面額很大的。
白村∶“……”
他錯了,不該質疑小偷大叔智商的,還有活該被賊惦記。
白村取出紙筆在紙上寫要說的話。
‘十分感謝,我已經報警了,麻煩您了’
“不!哪有!沒有麻煩到我啦!”桃城爽朗的笑着然後頓住轉為驚愕,目瞪口呆,“怎,怎麽會,你……說不了話嗎!?”
角度原因,小偷大叔看不到白村的動作。被制服的小偷大叔本想趁桃城不知為何松勁時逃跑,聽到他說白村不能講話卻愣住了,桃城反應過來抽下領帶綁住他的手也不掙紮。
是對聾啞少年的同情,不對,他能看到新手君一部分表情,是共鳴。
白村笑了,果然有故事呢,搖頭,寫道:‘聲帶受損,這陣子不能說話而已’
桃城恢複笑容,松口氣的樣子:“你肯定很快就恢複,對了,我叫桃城武,青春學園二年級,叫我桃城就好。”
‘白村業。’
“白村同學,我陪你等警察來,不用擔心耽誤我,我閑的很呢。”桃城看着少年的身板,覺得他一個人是應付不了的,另外……想跟他相處。
事實上別說白村緊跟他們跑沒時間報警,沒帶手機用什麽報。只是想讓他先走,關于地上的新手君,白村有很多想知道的事。
‘這其實是我認識的人,請先做你自己的事吧。’白村蹙眉,面上顯出為難和一點不好意思來。
“啊啊,這樣嗎?”桃城十分意外,他們沒哪裏像認識的,可少年确實沒理由袒護一個小偷。
桃城一步三回頭的回去找單車,白村蹲下瞅着被桃城想辦法綁上手腳,安生趴在地上的新手大叔,等他轉過臉來了,白村把問題放到他眼前。
‘您親近的人裏有病人或者殘疾人?’
見小偷大叔的表情,白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是為了那個人才偷盜的?’
神色痛苦還有點難堪,所以說:‘不全是?’
白村站起身,俯視地上咬緊牙關比白村這個啞巴還安靜的人,把書包裏的錢劃拉到一塊兒,一張不剩的整整齊齊的放到他身旁,在小偷大叔看傻子的目光中寫:‘說明你身上發生過什麽,放了你’
“……”
“妻子心肌供血不足,全身疼,下不了床,我,我生意失敗,想醫治她,所以……”
對上上方少年的銳利冷靜的目光,他的話慢慢塞在喉嚨裏。
‘說謊。’
他說話盯着白村的眼睛,那是想确定白村有沒有相信他的謊言,說到生意失敗有停頓,裝出痛苦的樣子實際是心虛。
‘生意失敗是你的錯吧,也許你還混淆了妻子生病和生意失敗的先後順序。’
白村看着小偷大叔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對了。
‘只要實話,怎樣都放你走’
果然,事情的真相是:小偷大叔賭博欠債,抛下店鋪和一直生病最近病情惡化的妻子逃跑,流浪至此,沒有生計,只能走歪路。
但是,聽地上那個人開始鼻涕眼淚的訴說,白村再一次感到興致缺缺。
新鮮勁過去了,這個人的過去,就跟複制粘貼了其他違法者的經歷一樣,某種程度上說,普通得無聊。
這樣沒有想要的內容下去,白村就有送他去公安局喝茶的沖動了。
這時,想引起少年人同情心而悲涼哭訴的大叔說到現狀,有一瞬間的走神,三分之一秒,足夠引起白村注意了。繼續聽下去分析,白村發現照他所說他的支出狀況比正常獨自生活的要多。
‘還有一個人。’
小偷大叔整個人被按了暫停鍵般不敢相信的驚愕,顫抖着聲音:“……讀讀讀心術?!”
‘你孩子?’
這是他謊言中一直沒出現的部分。
“……”
他為啥什麽都知道啊?!
只要稍微用腦就知道,這個歲數中産階級的男人無論怎麽窮一般都不會沒孩子,抛家舍妻逃債還要帶的人只能是自己的親骨肉了。
“……是我兒子,發燒沒錢治燒壞了嗓子,不知道能不能說話了,他,才,才十歲,怎樣也要讓他健康活下去……我原本這麽對天發誓。但是,做不到,爸爸沒做到,對不起,對不起……”
相較之下現在哭的真實多了,之前沒把兒子搬出來博同情是他身為父親最後的尊嚴吧。
最後,白村的好奇心得到滿足,把他放了。
那麽,現在要想的,是如何在身無分文的情況下從市中心回郊外的家去……
得想辦法籌到路費,白村可是十分有尊嚴的人。
所以,要不,乞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