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的煩躁,想着病弱的清柔,再想想她在醒來就抱着的執念,直覺的如同一盆冷水澆在頭上,從外冷到裏頭。
難道,這是上天給她的懲罰嗎,柔兒,柔兒那麽小……
清苒神情戚哀,眸中帶着不屬于年齡的沉痛和悔恨,她早就讓紅雪和綠芽一起照顧清柔去了,此時她一人靜靜地坐在那,毫無生氣。眼淚啪嗒啪嗒的落下,她不能讓尚書府的任何一個人知道清柔病了,不然……她不知道等待柔兒的事什麽結果。
雲流到尚書府的時候在風暖院裏沒看到自家可愛小徒弟的身影便想着清苒可能在玉暖院,可是剛到玉暖院就看到清苒怔怔失神的模樣,連他來了都沒察覺。
不過過了一日,難道發生什麽事了?
“乖徒兒。”
聽到雲流的聲音,清苒慌忙擦了一把眼淚,神色也恢複了冷清的模樣,只是怎麽看都看出一種哀傷的味道。
“出什麽事了?”能讓他一直冷靜果斷的乖徒兒如此模樣,雲流心中微微有些擔憂。
“清柔……生病了。”思索再三,清苒還是說了實話。一來,和雲流這段時間的相處,雲流對她如同親女一般,她自然感受的到,二來,雲流的醫術也是極好的,說不定他會有辦法幫幫柔兒。
想到此,清苒便朝雲流直接跪了下來:“求師父救救柔兒!”聲音悲怆之至,雲流一陣心疼。唉,自家小徒弟……
“你我師徒一場,我也一直把你當做女兒看待,可如今師父看來,苒兒并未把師父當成親人,出了這麽大的事,你為何不早告訴我?”雲流的聲音淡淡的,并無責怪之意,只是仔細聽着,有種受傷的味道。
清苒鼻頭一算,忍了淚水:“謝師父。”
雲流無奈地額搖了搖頭,伸出手來扶起清苒然後摸了摸她的長發,嘆了一口氣:“你這孩子……”
雲流給清柔把了脈,看了看情況也的确不容樂觀。又嗅了嗅清柔的藥道:“這藥方若是治療普通的發熱自然是很好的藥房,可如今看來,清柔的病并沒有起色,我們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房屋裏,紅雪靠着綠芽昏睡着,雲流點了他們的睡穴。雖然紅雪知道了她會功夫的事,但是也一直未曾問過,清苒也不說,如今,還是先瞞着好些。
聽了雲流一番話,清苒的神色中越發疲倦,好似經歷了許多風雨後有些厭世的老人一般。雲流神色一黯,也不知自家徒弟到底經歷了什麽,心态竟如此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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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也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啊。
雲流提筆寫了另一副方子,讓清苒找人煎了去。這方子能夠散散清柔一直的高熱,但是也是治标不治本的。
清苒點點頭,接了方子就出去了。半個時辰之後,端了碗藥進來。因為是半夜,下人都已經休息了,清苒總想着為清柔做些什麽,如今既然無事就親自熬了藥端了過來。
看着清苒平靜的喂着清柔吃藥,幫她擦掉嘴角的藥漬,然後又給她換了濕布降溫。
“苒兒,你歇一歇吧,為師幫你看着如何?”雲流不忍心見清苒如此樣子,便勸她休息一會兒。他以為清苒定不會答應,誰知她竟點了點頭,直接在外面的榻子上睡了去。
待清苒醒來的時候,天色還未亮。師父已經離開了,她摸了摸清柔的腦袋,果然好了很多。
雖然如此,清苒一顆心還是提着。楊嬷嬷自聽說三小姐病了之後一夜都睡得不安穩,大早上的就到了雲暖院幫忙照顧三小姐,此時正幫着綠芽熬藥。她又心疼三小姐遭罪,看着大小姐如此冷靜,心中又是感傷又是欣慰。
天将将亮的時候,院子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清柔好不容易舒适了些,清苒自然不會讓人前來打擾。
推了門,綠芽急匆匆的正跑過來,眼中淚汪汪的喊道:“大小姐,柳姨娘帶着人來說要送三小姐去別院!”
清苒黛眉一厲,眉眼中滿是肅殺讓綠芽一怔。
“大,大小姐?”
“你留在這裏照顧三小姐,我去看看。若是有人真不想好好過,我也不介意替她收了這條命!”綠芽從來見得都是清苒溫和的樣子,哪裏見過如此厲色的清苒,渾身一震之後,便進了屋子。
清苒去了院子門口,楊嬷嬷也一并跟在身後。
柳姨娘身後跟着幾個護院,身後皇甫清琳正得意洋洋的看着她,一雙眸子裏滿是幸災樂禍。
“妾身聽說三小姐病了,沒想到大小姐竟也在?”柳姨娘柔柔的笑着,似乎完全不知情清苒昨晚留宿玉暖院的事情。
但,既然她能一早出現在這裏,那說明……清苒桃花眸慢慢掃過身後玉暖院的衆位仆人,這園子裏還是有她的眼線。
柳姨娘果然不能小觑啊!
清苒冷冷一笑,也不想再僞裝什麽,語氣中的嘲諷鄙夷毫不掩飾:“姨娘知道的倒是挺早,這大清早的貓呀狗啊的都沒起床呢,姨娘就過來了。”
柳姨娘也不甚在意,誰會在意一個将要失去一切的人的冷言冷語,面上的笑反而更加柔和了:“三小姐病了,妾身既然受老爺之托照顧小姐,自然要關心來了。”?
☆、逐去別院1
? 清柔一病,讓清苒有種從未有過的慌亂,她雖說冷靜自持,前世也活了二十年,但一直受柳姨娘和皇甫清琳的蒙蔽,心性純良有餘智謀不足,面對事情即使努力做到冷靜自持,但心底總是底氣不足。清柔這次生病更是在她一直焦躁不定的心上墜了一顆石頭,她慌亂,害怕,恐懼。
但是想着雲流和舅舅,她又充滿了勇氣,她的重生她活下去的動力,是這些人的關愛和守護。
而柳姨娘這樣的蛇蠍心腸的毒婦,清苒冷嗤,勾心鬥角,多次算計,那有怎樣,這次,她們休想從自己這裏得到一絲好處!
“姨娘倒是好心,不過這柔兒昨日染了些許風寒,今日姨娘就帶着人來了院子,丫頭也就罷了,那些護院又是怎麽回事?難道柔兒嫡小姐的身份竟比不得姨娘的高貴?還是說,姨娘有意如此做,是為了羞辱我們姐妹二人?!不得傳叫,誰讓你們進的小姐的院子?!”最後一句,清苒自然是朝着那些護院說的。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卻硬生生的讓那些護院有種心虛膽怯的感覺。他們看了看清苒,又看了看不動聲色卻差點咬碎一口銀牙的柳姨娘,最後還是沒動。
反正姨娘說了,這次大小姐和三小姐就要被送到別遠了,這尚書府裏到底還是姨娘當家的,再加上小少爺也是姨娘所出,肚子裏還有一個,怎麽想,站在姨娘這邊都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清苒桃花眸越發清冷,幽幽的竟帶着一種讓人心寒的意味。
柳姨娘雖然心中有氣,但想着清苒也就嘴巴上得了好,等送他們到了別院,一切還不是自己說了算,壓下胸口那份壓抑,臉上的笑越發虛假:“大小姐這話就不對了。現在正是瘟疫盛行的時候,三小姐生了病,很可能會讓我們府中所有的人都送了命,妾身也是不得已為了老夫人和老爺,這才帶人來了三小姐的院子,還請大小姐見諒。”
這一番話可是把清苒放在不顧衆人生死的邊上了。她身後的那群丫頭家仆更是渾身一震,是啊,若是二小姐是染了瘟疫,那豈不是讓她們一起送命嘛!大家看清苒的眸光都都帶了不同的意味。
“大小姐一向寬待下人,再說了如今三小姐尚未确定病情,柳姨娘為何如此肯定,污蔑三小姐?!”楊嬷嬷看不過去柳盈盈的咄咄逼人,心裏十分惱恨當下也顧不得什麽主仆之分,直接一陣冷嘲熱諷。
“喲,這不是楊嬷嬷嗎。姨娘怎麽說也是個主子,哪輪到你這個下人置喙!”柳姨娘身邊的金蝶也不相惶讓,當即反駁了一句。
清苒也不介意,聽了柳姨娘這番話卻突然笑了,這一笑倒是讓她原本就美麗的眉眼越發精致漂亮起來,如同一幅舒展開來的水墨畫,緩緩綻放的鮮花,帶着一種靈氣和生動:“姨娘倒是費心了。其實苒兒不讓姨娘進院子也是有緣由的,就像姨娘說的,若是柔兒真的染了瘟疫,姨娘進了院子,豈不是很有可能一起染上?這可就是苒兒的罪過了。”
清苒這番話雖然聽着像是服軟了,但如今大家一聽到‘瘟疫’二字就如同見了吃人的老虎一般,聽得清苒如此說了,衆人的腳步都不自覺的退了一步,皇甫清琳更是可笑,直接急匆匆的回了自己院子,估計是要狠狠的清洗一番。
昨夜的時候清苒也曾覺得老天如此不公,這些惡人就在眼前,上天為什麽不懲罰她們?她也會心生惡念的想,為什麽不是皇甫清琳染了瘟疫,為什麽受罪的事她的柔兒!
如今見皇甫清琳這番樣子,她倒是明白了,皇甫清琳這種人,自然不能讓她死的這麽容易,她就是要自作自受,自己把自己整死,看着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到頭來害慘了她自己才是最大的報應!
第一次,清苒心中那顆叫做‘仇恨’的種子,萌芽了。
看着清苒越發明豔的笑容,柳姨娘一度以為她是因為皇甫清柔病了受了打擊入了魔怔,但當柳姨娘看向清苒的眼底——一片清明的背後正藏着一場巨大的風暴,那隐隐的寒意和讓人看不透的心思,讓柳姨娘覺得,如果這次不把清苒狠狠的打倒,以後,就會有很可怕的事情發生。
斂了斂心思,在來之前她就派人明裏暗裏的把這件事透漏給老夫人知道了。柳姨娘能在老夫人那裏如此看重,自然也是有兩把刷子的,她知道老夫人是看重了季暖那個賤人的嫁妝罷了,才會對清苒不同往日的慈愛。但這疼惜也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若是這疼愛威脅到了她的生命,那下場只有一個,便會狠狠的丢棄!
當她看到老夫人最為看重的何嬷嬷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賭對了。
清苒早就知道祖母是個涼薄的人,沒想到如今她只是聽到了消息還未确定就直接要舍棄了柔兒,這種祖母……不要也罷!
“大小姐,老夫人知道三小姐得了病,十分心疼,如今這城裏到處人心惶惶的,府中也不安靜,老夫人疼惜三小姐說讓三小姐卻北川的別院裏養一陣子,等身子好些再接回來也好。”何嬷嬷不溫不火,語氣平靜之至,說完之後就一直等着清苒的反應。
“小姐,不如先把這事告訴老爺如何?”紅雪急的眼淚都掉下來了,只能希望老爺能憐惜三小姐,讓三小姐留下來。
柳姨娘自然是不願意的,她現在也摸不準皇甫盛的心意,但是只要是一絲生機,她都不會留給清苒這個賤丫頭!她母親強了她的寵愛,如今這女兒也要踩着自己女兒頭上,她是無論如何都不答應的!
“老爺……”
“爹爹公務繁忙,這些事情也是不要打擾他的好。紅雪你去把三小姐的東西收拾一下,嬷嬷你回風暖院把我的東西也收拾一下,讓柔兒一人住在別院我是萬萬不放心的。”清苒直接打斷了柳姨娘的話,轉身對紅雪說道。
楊嬷嬷看着如此的清苒一陣心疼,雖然之前大小姐并不喜愛三小姐,可如今……也不知是福是禍。
紅雪擦了一把眼淚,朝清苒福了福身:“是,大小姐。”
柳姨娘倒是很驚訝清苒的識趣,她早就想好了若是清苒想法子不去,她也是有辦法把她一起送到別院的,如今她自己去了,倒也省的自己麻煩。
柳姨娘目的既然達到了,就揮了揮手帶着衆人走了。她倒是不怕清苒耍賴。
何嬷嬷看着面色平靜的清苒暗嘆一聲,可惜啊,若是夫人還在,哪裏還有柳姨娘威風的時候,這大小姐絕對府上的心尖尖,可如今……唉!
“何嬷嬷,柔兒還病着,我就不多送了。”清冷的聲音沒有一絲埋怨,何嬷嬷琢磨着還是說了一句:“三小姐吉人天相,福氣自然是好的。”
在如此時刻還能這麽平靜淡然的小姑娘,未來……誰也說不好啊。柳姨娘早就看大小姐不順眼了,以前那是口蜜腹劍,如今真的撕破了臉,柳姨娘更不會有什麽顧忌,這別院的日子……大抵也是不好過的。
“何嬷嬷慢走。”清苒轉身朝屋內走去。
何嬷嬷回了恒壽堂朝老夫人複命,老夫人一手攆着佛珠,神情祥和的嘆了口氣:“這只能怪三丫頭命不好,還連累的大丫頭唉,大丫頭也是個好的,品性自然不用說了,對這府裏上上下下也都是知書達理的。”何嬷嬷一邊聽着一邊給老夫人燃了藥熏,應了一句:“還是小姐心善,三小姐命有此劫,小姐不要太過傷神了。”
主人家的事,她雖然看的分明,但是不可妄論,跟着小姐這麽多年,她看着小姐從一個善良溫柔的美麗女子慢慢變成一個尖利刻薄心思沉重的官家夫人,一步步,唉,不由人哪!
因為府中還有些事情為安排好,清苒便決定第二天清早和清柔再起身離開。
自吃了師父的藥,柔兒的身體也恢複了些,只是北川離盛京也需要三四日的行程,這次老夫人還真是‘疼惜’她們這些孫女。
發生水澇的江州位于東南,而北川則位于西北。如今正值夏季,西北較盛京也涼爽一些,只是也算偏遠的地界了,而且前世她也未聽說北川那裏遭受瘟疫的事情,倒也是個安全的地方。
北川隸屬冀北,說來還在冀北安王的管轄之下。不知怎的,清苒就想到前些日子救了她的眉目清冷的少年。?
☆、逐去別院2
? 清苒苦笑着搖了搖頭,看着安睡的清柔,心裏總算放下心來。
“乖徒兒,你要去北川?”雲流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大大的吃了一驚。昨日才從大徒弟那裏得到一個不得了的消息,今天小徒弟就要離開了?!
“難道是那個女人逼你的?”
雲流想了想雖然有些不可能,但是北川那地方确實不如盛京的繁華,且不說盛京,北川那裏連臨城都比不上。再說了他也有所了解,被送到別院的子女,大都會成為棄子一樣的存在,讓自己的寶貝徒弟去受罪,他雲流第一個不答應!
看到雲流如此氣憤的神情,清苒倒是笑了。她心裏知道,就算這件事讓爹爹知道了,結果很有可能和現在一樣。就算他疼惜他,不讓她去別院,但是她怎麽忍心讓柔兒一個人去受罪?!
只有雲流一個,真心真意的疼她,就算不是看在舅舅的面子上,雲流對她如同親女一般,甚至比皇甫盛待她更加像一個父親,她不感動,是假的。
“師父,這件事是我自己願意的。再說北川那邊也确實适合柔兒修養,只是路途遙遠,我擔心……”
“既然徒兒已經決定了,我這個師父自然鼎力支持,你放心,這次你們去北川我自然陪同你一起去,反正我留在盛京也是為了教你功夫,如今徒弟要離開,師父自然也好離開。”雲流一番話,讓清苒心頭一熱。這個看似不靠譜的師父,卻總在最關鍵的時候拉她一把,給她溫暖。
從此以後,她定将雲流當做自己的父親一般!
雲流自然不知道自家小徒弟心裏的變化,只道這小小的孩子如今卻承受這麽多不該她承受的事情,心裏越發的心疼清苒的早慧。
“你舅舅那裏……”
“師父,先不要告訴舅舅,免得她們擔心,等柔兒病情穩定了再告訴她們也不遲。還有,師父,臨走之前能不能幫我轉交給舅舅一封信?”
“自然可以。”
這邊雲流和清苒一番談話溫情,那邊皇甫清琳卻大叫着讓婢女把院子裏裏外外都清洗了一遍,她可不像染上那見死的瘟疫!
柳姨娘看着皇甫清琳盛氣淩人的指使着丫頭做事,心裏忍不住将自己女兒和清苒做了一番比較,結果就是……若是自家女兒對上清苒那個賤丫頭,絕對輸的體無完膚!
所以這次……她一定要讓她們沒有一絲翻身的機會!柳姨娘水眸中劃過一道陰狠,揮手讓身後的金蝶走近一步竊竊的說了幾句,金蝶便退下了。
“琳兒,娘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不能亂發脾氣!你以後可是要嫁給貴人的,如此模樣怎麽能行?”柳姨娘自然知道皇甫清琳容貌在盛京的衆家小姐中也是數得着的,只是如今年紀小,又加上瘟疫的事情,各府中也人人自危沒什麽心思辦宴會,等這次瘟疫過去了,她就準備帶着琳兒出去見識見識,也好看看哪家的公子哥最配得上她家的琳兒。
只是琳兒的身份……一個庶女,若是身份上不出衆,那就得其他地方勝人一籌才能奪目了。
皇甫清琳一看到柳姨娘便親熱的過去挽住她的手臂:“娘,你怎麽來了,肚子裏的小弟弟最近怎麽樣,有沒有鬧騰娘親啊?”
柳姨娘嗔笑一聲:“你這丫頭,就會耍寶。不是為娘說你,這次雖然把清苒那丫頭逼走了,可她也總有回來的一日,你若再如此不長進,我怎麽給你挑個好夫婿壓那丫頭一頭!”柳姨娘伸出手指點了點皇甫清琳的腦袋,語氣裏滿是寵愛。
“我知道了娘親。”皇甫清琳看向風暖院的方向,臉上滿是嘲諷和得意:“皇甫清苒,她怎麽能跟我比呢,我可是有娘親呢!”
“就你嘴甜!”柳姨娘笑着,任憑皇甫清琳扶着自己進了屋子。
第二天一早,清苒便帶着清柔上了馬車。不知道不是是柳姨娘故意的,皇甫盛還被瞞在鼓裏,完全不知道清苒離開的事情。再加上最近流民似乎有越來越多的趨勢,他每日都忙到深夜直接在書房住下了,而天未亮的時候又要去上朝,也有多日未見過清苒了。
柳姨娘也是打定主意讓清苒沒有翻身的對書房伺候的那些下人自然警告了再三,等出了事……柳盈盈嘴角勾起詭異的笑,讓身後的小丫頭看的心頭一顫。
“大小姐此番去北川,妾身因為還有身孕就不多送了,不過妾身還是希望大小姐一路順風,可不要出什麽事才好。”柳姨娘看着清苒和清柔登上馬車,終于松了一口氣。
“姨娘不必擔憂,苒兒命大,倒是姨娘可要注意身子,一屍兩命的事不要發生才好。”清苒冷哼,馬車是讓小三子挑的,外觀看起來一般,但內裏裝飾的很是舒适,讓清柔也能好好休息。車體寬大适宜遠行的時候用,東西也都檢查過,沒有被動過手腳的樣子。
柳盈盈一聽這話差點氣的翻了白眼,轉念想着想等她皇甫清苒離開了尚書府能不能活着還是個問題,她何必跟一個将死之人計較,也就生生咽下這口氣,在一旁冷眼看着清苒,面上的功夫卻是怎的都不再做了。
清苒此去共四兩馬車,十幾個家仆。後面兩輛馬車拉到是婆子丫頭,楊嬷嬷也在其中,至于李嬷嬷,清苒想了想還是給了些銀子,讓她回去仔細照顧體弱的孫兒去了。
楊嬷嬷對柳姨娘的做派很是說道了一番,奈何她也只是個仆人,也改不了老夫人的意願。
心中對老夫人也生了些怨念。自家小姐明明那麽好,為什麽老夫人如此對待自己小姐,明明,這也是她的嫡親孫女兒啊!
清苒也不敢多帶仆人,畢竟不忠的人留着也是個禍害!風暖院和玉暖院也就帶了三四個丫頭,一輛馬車便能坐下。
小三子眼淚汪汪的看着清苒:“大小姐,你可一定得好好的,小三子等着你回來!”
清苒笑着點了點頭,她看向白露,白露也紅着一雙眼睛。雖然她和小姐相處的不多,但小姐也從未虧待過她,反而對他們這些下人都極為寬容,也不知小姐這一走,多久才能回來……
又想到昨日小姐的囑托,白露朝清苒福了福身:“大小姐,奴婢一定會守好風暖院等着你回來的!”
清苒點點頭,朝車夫道:“天色不早了,啓程吧。”
車夫揚了揚鞭子,喊了一聲:“駕——”馬車便緩緩動了起來。
看着遠去的馬車,尚書府的衆人有人歡喜有人悲。
老夫人知道的時候,只是微微擡了擡眼,道了句:“知道了。”
官宦富貴之家,皆是薄情。自古如此。
而皇甫雲蝶知道皇甫清苒就這樣離開尚書府的時候,居然出乎意料的沒那麽高興。按道理說,她和皇甫清苒也沒什麽深仇大恨,如今聽說皇甫清苒竟然離開了,一時間心裏也有些空落落的感覺。
她想,大概是因為看不慣柳姨娘那一家趾高氣昂的模樣,明明就是個妾,有什麽好得意的!?
☆、路上遇險
? 車子行了大半日,清苒看着正熱的日頭,讓衆人尋了個清涼的地方歇上一歇。雲流一直跟在車隊的後面,如今見車隊停了下來也就坐在樹枝上歇息。
“小姐,喝些水吧。”紅雪看着清苒給清柔擦着額頭上的汗,端了一杯茶水來。
天氣正熱,雖然大興國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即使是夏季也不甚炎熱,但不知怎的,最近幾日太陽好像一個大火爐一般,再加上趕路,雖然往北去但還是讓人有種汗流直下的感覺。
清柔早上清明了幾分,但可能是不适應馬車的緣故,不多時又昏昏睡去。馬車裏放着清苒早就讓人備好的冰塊,如今也消融了許多。
馬夫正給馬兒喂着水,此處還算是正處于一個山林地段,倒也還好些,衆人随地坐下休息了一會兒。
清苒接過水喝了幾口,看着清柔又有些燥紅的雙頰,用涼水濕了棉布放在她額頭上。
“紅雪,扶我下去走走。”清苒想了想,還是尋個理由讓師父能光明正大的和她們一起走,清柔若是有什麽事也能及時應對。
雲流見清苒出來,朝他所在的樹上點了點頭,知道自家小徒弟是想讓自己找個辦法能跟着車隊。
突然,雲流的耳朵動了動,清雅的容貌驀地生動起來,眼底也含了笑意。真是想什麽什麽就送上門來了,如果他不‘好好’的借這個機會表現,豈不是對不起那人的一番心意?
等清苒發現有陌生氣息的時候,神色一凜,沒想到她們剛出盛京,柳姨娘就等不及了。
且不說她和柔兒年紀小,再說她們一直在尚書府中并未與人結怨,如今這來勢洶洶的殺意,除了柳姨娘她想不到第二個人選了。
還好師父一直在後面随行,她對柳盈盈那個女人的動作也有了推測,所以此時的清苒并不慌亂。如今這群人來的還真是時候,一則為師父跟随她們一起上路有了很好的理由,二則……清苒清冷的目光緩緩掃過衆人,那些不安分的,也不必跟着她們到北川了!
清苒在紅雪耳旁低語了幾句,紅雪驚慌的瞪大了眸子,正想要擡頭看去,就被清苒制止:“別打草驚蛇。”紅雪一聽,立馬垂下了頭顱,小心的扶着清苒回了馬車,不一會兒綠芽扶着清苒再次下了馬車朝車夫道:“大小姐要去另一輛馬車看看嬷嬷,你們且等上一等。”
等回來的時候卻只有清苒一人,紅雪慌忙下車迎接:“大小姐怎的一個人回來了?”便扶着清苒上了馬車。
“時候不早了,大小姐說了加緊趕路,争取天黑之前趕到下一個鎮子上。”紅雪扶着清苒坐好之後探出頭來朝外面的人吩咐道。
楊嬷嬷那裏,清苒也打過招呼了,那幾個丫頭裏有些個不安分的,如今恐怕已經被綁起來了。
車夫慢悠悠的給馬兒拉上套子,揮了揮馬鞭,開始趕路。一幹随從也整理好,上了車馬跟上步子。
“駕——”伴随着車夫一聲高亢的喊聲,馬兒飛快的行駛起來。紅雪緊張的盯着車窗外面,小姐說現在有人來殺她們,紅雪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柳姨娘,她怎麽可以……?!小姐對她們那麽好,她們簡直就是狼心狗肺!
可現在并不是讓紅雪憤慨的時候,當清苒聽到外面一聲凄厲的馬鳴聲的時候,她就知道,那些人,來了!
車隊本來很平穩的行駛着,突然從前面殺出一批山賊模樣的人,他們手裏提着刀劍,什麽話都沒說當即斬下最前面的一位護衛的馬匹!
衆人一陣慌亂之後,只聽得有人大喊一聲:“保護小姐!”接着就傳來刀劍碰撞的厮殺聲。
尚書府的護院雖然武功不錯,可畢竟也只是一些普通的人,哪比得上那些在刀尖上舔血過日子的人。不到片刻便傷亡慘重,就在此時,雲流飄飄然而下,加入了戰鬥,局勢很快就反轉過來。
而那馬夫見此狀況,竟一狠心朝馬兒身上狠狠的抽了一鞭子,馬兒吃疼飛速的奔跑起來,馬夫一邊拉着缰繩一邊猙獰的笑着大喊:“不好啦大小姐,這馬要瘋了啊!”
紅雪掀簾一看,馬缰明明還好好的握在馬夫手裏,哪裏是馬瘋了,簡直是人瘋了!
“小姐?!”紅雪驚慌的看向面色不改的清苒。
“踹他下去!”
“什麽?”紅雪驚訝的看向自家小姐,如今馬車行駛的較快,若是沒了馬夫,她們豈不是更危險?!但小姐一向是有主見的,紅雪咬咬牙,直接秀腿一伸,狠狠的踹向那馬夫。
那馬夫不知是沒料到紅雪會踹他,還是沒料到紅雪的力氣竟如此的大,一時間竟真的被紅雪踹了下去,在地面上翻了幾個滾,就沒了動靜。
紅雪見馬夫下去了,可馬兒因為馬夫下車之前狠狠的抽了一鞭子,如今更是發狂了,一邊疾馳一邊嘶鳴,整個車廂都搖搖晃晃的,紅雪便伸出手想拉住馬缰,可憑她的力氣怎能制住正受驚的馬兒!
擋在路上的護院和山賊紛紛避讓,一時間驚呼聲,車輪聲亂成一片,按照馬兒行駛的方向,清苒看到前面的斷崖,就算那山賊殺不了她,掉下了斷崖還能有她活命的機會嗎?!雲流自然注意到狀況,心中也是焦急當即一劍殺了擋着去路的山賊,朝馬車飛速奔去。
而清苒也不是坐那只顧害怕等死的女子,她一把抽出袖子裏藏的匕首,當下朝套住馬兒的缰繩上砍去,馬兒脫了缰繩跑的更加歡快,而馬車雖然離了馬兒還是被拖着向前行駛,眼看着就要掉下斷崖,卻生生的停止了,讓跟着過來的雲流差點心髒停止。
小心翼翼的一把拉過馬車,雲流看着紅雪扶着清苒和綠芽一起下來的時候才松了一口氣,他活了這麽久,第一次有這種心驚膽戰的心情,這還全拜他的小徒弟所賜!
“皇甫清苒!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沒命了!”雲流咬牙切齒的瞪着眼前淡定從容的小姑娘,為嘛自己的徒弟遇到什麽事都這一副表情呢?早熟的孩子傷不起啊!
可是她才十歲啊,十歲,普通人家的小姑娘早就吓得哇哇大哭了,她倒好,反而還笑盈盈的,他真想剝開自家小徒弟的腦袋看看裏面到底裝的都是什麽!
“……”清苒無辜的瞪着暴走的雲流,她也不想發生這種事啊,可是避免不了只好淡然接受啦。
反倒是紅雪和綠芽眼淚汪汪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清苒才抱頭痛哭,還好小姐沒事啊!不然她們就算死了也沒臉面對夫人!
随後看着雲流才反應過來,看樣子這人……和小姐是認識的?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紅雪和綠芽眼淚汪汪的看向雲流。
雲流點點頭,又看向自家的小徒弟用眼神示意,怎麽解釋?
清苒用眼神回複,師父說的,徒弟自然遵從。
雲流:那你剛剛還敢把自己弄得那麽危險?!
清苒:……
最後還是清苒開了口介紹道:“這位是我舅舅的好友,亦是我的良師,你們叫他雲先生便好。對外,你們明白的。”
雲流點頭,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有往徒弟控的方向發展了……
……
雖然才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但是衆人還是很快恢複過來了。簡單的處理了各自的傷口之後,馬車又開始緩緩行駛了。因為清苒乘坐的那輛馬車自然是不能再用了,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了楊嬷嬷坐的那輛馬車。
清柔早就被清苒轉移出來了,就在她回了馬車之後,清柔少有的有幾分清明,清苒便讓她帶上自己的鬥笠去了楊嬷嬷的馬車,還故意讓綠芽叫了她一聲。回來時又讓綠芽穿上她的衣服帶上鬥笠進了馬車。
因為她們三人年齡差不多,身材也相差無幾,那馬夫又極少見過清苒便沒甚在意。那些山賊主要是來殺她和柔兒的,對下人的馬車自然就沒放多少關注,所以清柔倒也無事。
馬車繼續行駛,終于在天色完全黑頭之前進了鎮子。
清苒找好住宿的客棧,便讓人跑到縣老爺那裏報了案。
府衙們根據下人提供的線索,果然看到山林裏的屍體。随後縣老爺又派人詢問了詳情,知道這是盛京皇甫尚書的嫡女,辦事更加盡心盡力。只是查詢多時,也只得到那些都是最近剛在山林裏立足的山賊,清苒本也沒指望縣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