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顧蘇做了一個美夢。
雪白的輕紗飛舞,鮮花擁簇在每一個角落。
她和章承煜手挽着手,一起步入了紅毯鋪就的禮堂。
旁邊是數不盡的恭賀聲,人人臉上都洋溢着歡樂和祝福。
婚禮進行曲的鋼琴聲響起,章承煜深情地凝視着她:“願意嫁給我嗎?”
顧蘇調皮地仰起臉來:“你說呢?”
驟然之間,天旋地轉,章承煜一下就把她橫抱了起來:“不管你願不願意,這輩子你都是我的人了。”
……
醒來的時候,顧蘇的嘴角還挂着微笑,回味了片刻,她一頭紮進了被子裏,臉頰還帶着從夢裏而來的滾燙,令人羞澀。
快呼吸不了了,她這才一咕嚕坐了起來,尋找起手機來。昨晚抱着手機入眠,這會兒不知道被塞到被子哪個角落裏去了。
好不容易在被腳找到了手機,顧蘇小心翼翼地握緊了,一時之間有點不敢打開,深怕昨晚的那條短信也只不過是她春夢中的幻覺。
別擔心我,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一定是個好天氣。
他沒有懷疑她,他選擇了無條件地信任她。
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嗎?
的确,今天是個好天氣,豔陽高照,仿佛世間一切的魑魅魍魉都無所遁形。
一夜的好眠讓顧蘇精神煥發,她換了一條淺藍色的長裙,裙邊上繡着精致的花紋,從穿衣鏡裏看去,裙擺微揚,一掃昨日的憔悴和狼狽,整個人好像一朵被雨水滋潤的空谷幽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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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包了兩份粥,顧蘇一路哼着歌曲往醫院走去,和住院大樓不同,小洋樓照例很是寧靜,只有幾個病人在走廊上聊天。
顧蘇輕手輕腳地走到病房前,剛想推門,一陣争吵聲傳來。
她悚然一驚,這兩個聲音很陌生,徐建國怎麽會允許有人在章承煜的病房裏吵架?
“承煜,不是我倚老賣老,你這樣把莫須有的私人感情淩駕于公事之上,你不是一個合格的老總。”
“老許你別這麽激動,承煜一定會拿出個态度來的。”
“是啊,要拿出個态度來,你這樣一味護着那個女人,這不是很好笑嗎?”
“我們幾個都認為要殺一儆百,既然她敢偷,就要承擔後果,承煜,公司要是再不起訴,你要是再不表态,只怕我們幾個都要冷了心腸了。”
……
屋裏的人一句緊接一句,咄咄逼人,顧蘇站在門口,驟然之間渾身冰涼,這是在上演現代版的“逼宮”嗎?
“諸位,大家都消消火,”陸文城開口了,“承煜的身體還沒好轉,你們總要給他點時間,對吧。”
“如果承煜的身體沒好,我們也不為難他,”第一個說話的那人再次開口了,“嘉海做事穩妥,也是他的二叔,不如承煜簽個文件,暫時把董事長的職位交給他,讓他暫時代理一切事務。”
“不不,我不行,”章嘉海立刻拒絕,“黃兄你比較有看法,真要有人替代承煜,還是你比較合适。”
從人群的縫隙裏,顧蘇看到了閉着眼睛半躺在病床上的章承煜,表情漠然,幾乎連嘴角都沒動上一動。
“承煜,不是你黃叔逼你,你就是太重情了,有些時候,該斷就是要斷,女人嘛,哪裏沒有啊,我給你介紹一打,像那種吃裏扒外的……”
章承煜倏地睜開眼來叫了一聲:“黃叔。”
那黃叔愣了一下,止住了話,章承煜平日裏向來積威很重,年紀雖輕,幾個年長的董事卻都敬他三分,黃叔雖然比其他幾個資歷長,也有些忌憚。
“還有諸位叔伯,”章承煜的視線緩緩地掃過幾個董事,“我這些年承蒙大夥兒擡愛,坐在這個位置上,雖然經過幾次風雨,總算也都撐過來了,每年的分紅也算得上差強人意,我做事,有我的理由,也從來不喜歡向別人解釋理由,更不喜歡被別人強迫。”
幾個董事有些尴尬地互相看了看,黃叔笑着說:“承煜,你這不是一家人說兩家話嘛,我們當然是知道你的,可就怕這溫柔鄉是英雄冢,一時糊塗就把章合的利益拱手送人了,章老爺子這不還在嘛,總也不會看着你這樣把他的心血胡來吧。”
“黃叔你的意思我明白,”章承煜淡淡地說,“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他的語聲頓了頓,目光定定地落在了站在門口的顧蘇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看了過去。
顧蘇一時之間進退兩難,僵硬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現在她也在這裏,我可以很正式地告訴你們,如果是顧蘇竊取了标書,就算你們能忍,我也不能忍,坐牢賠錢,該怎麽來就怎麽來。不過,你們來之前,我剛剛接到了呂警官的最新消息,案件有了最新的進展,他需要再次核實情況,所以,大家稍安勿躁,再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我會給你們一個正式的交代。”章承煜深吸了一口氣,“其實現在最關鍵的,并不是那個洩标案的事情,而是如何穩定股價消除流言。”
“我認為只要洩标案的結果公之于衆,再輔以媒體引導,股價自然就會穩定,流言也會消除。”黃叔很自信地說。
章承煜不置可否:“我看很難說,明天我就會回公司,到時候開會還請大家各自拿出個意見來,畢竟事情還是要靠做出來的,而不是吹出來的。”
大家的神情有些尴尬,都一起看向黃叔,黃叔顯然不太相信:“承煜你的身體不是還沒恢複嗎?健康才是最大的本錢,還是要先好好休養。”
“n市最先進醫療團隊會同時進駐章合。”徐建國冷不丁地在旁邊插了一句,“只要你們別讓承煜受什麽刺激,我很有自信可以保證他的健康。”
“那就好……那就好……”黃叔幹笑了兩聲。
“承煜,你真的沒事嗎?”章嘉海關切地問,“大家也都是着急了,畢竟今天章合的股價又狂瀉了,估計又要收在跌停,前期一些開盤的商鋪都有好些人來詢問退鋪的事情,這要是形成退鋪潮,我們會相當被動。”
幾個董事随聲應和了起來,一臉憂色。
“明天,我會回來。”章承煜的神色冷靜,語聲都不帶半點起伏。
滿房間的人鬧騰了一會兒就散了,臨走前黃叔經過顧蘇身旁,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年輕人,不要總想着走歪路。”
陸文城趴在窗戶上抽着悶煙,徐建國很是不滿,不過隐忍着沒有發作,看了看手表說:“給你們十五分鐘的時間,趕緊,承煜要開始治療,打針按摩針灸,忙着呢。”
“蘇蘇,過來。”章承煜低低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承煜,我不需要你來維護我,”顧蘇強忍着淚意,“要起訴就起訴,我會請好律師,不是我做的事情,我不怕。”
“不是維護你,”他的聲音溫和,“我只是想要真相而已,這兩天,你盡量呆在家裏,和咕嚕一起注意安全,我沒事,你不用惦記我。”
“為什麽……我不能陪着你嗎?”顧蘇失魂落魄地問。
章承煜斷然搖了搖頭:“不行,這幾天,我要打一場硬仗,你在我會分心。”
他沖着顧蘇伸出手去,顧蘇緊走幾步,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顧蘇的手指纖長,被他的大手覆蓋着,放在了他的胸口。
“蘇蘇,我相信你,可你也一定要相信我,”他鄭重地開口,“無論我做了什麽,你都要明白,我這裏只有你。”
陸文城定定地看着他們倆,深吸了幾口煙,狠狠地把煙頭掐滅在了窗臺上。
顧蘇戀戀不舍地走了,房間裏只剩下了兄弟倆,章承煜重新閉上了眼睛,室內陷入了一片沉默。
好一會兒,陸文城終于忍不住了:“承煜,我不信思雨會幹出這種事來,你是不是被顧蘇洗了腦了?思雨和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就算她有時候驕縱了一點、任性了一點,可她怎麽可能這樣來暗算我們呢?”
“文城,我也希望她不會。”章承煜的聲音疲憊,“可從石夏蕊的事情開始,我就心裏隐隐有點懷疑,太巧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蘇蘇回來了,而且事發後她的逃跑路線,不像是她能夠想出來的,到她被抓的時候,她已經染上了毒瘾,變得這麽喪心病狂,我和她相處過一段日子,她會做小惡,卻不敢做大惡,我總覺得她好像受了人的挑唆,這裏疑點很多。”
“這不可能!”陸文城完全不能相信。
“但願是我想錯了,”章承煜輕嘆了一聲,“我現在擔心的是,股價下跌不知道有沒有人在背後操縱,到時候如果程景時見機再捅上一刀,我們就要腹背受敵。”
陸文城僵在了原地,好一會兒才掙紮着問:“我還是不敢相信,你倒是告訴我,呂警官發現了什麽新進展?”
章承煜沉默了片刻:“他還在查,沒有任何新進展,這只不過是我騙那幫老家夥的緩兵之計。”
陸文城傻眼了,這要是被穿幫了,章承煜這不是分分鐘就被人拱下臺的節奏嘛?
徐建國進來轟人了,陸文城剛想走,章承煜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徐建國拿起來,随口報了個號碼就把手機按掉了。
“不是什麽重要的人吧?關機保持安靜。”他不耐煩地說。
章承煜把號碼重複了一遍,忽然支起身來看向陸文城。
“程景時!”陸文城也回過味來,他和程景時也交過手,對這個號碼很熟悉。
章承煜沉吟了片刻,接過手機回撥了電話。
程景時慢條斯理的聲音響了起來:“章總你還好吧?股票跌得這麽厲害,我還以為你連電話都接不起了呢。我打電話過來問候一聲,順便請教一下,我這需不需要出手痛打落水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