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游戲)
岑野推開包廂門, 一只手捂着耳朵, 另只手撐門, 讓竹北先進。
“野哥, 野哥!”楊擎看到進來的人是岑野時立刻嗨翻了天,拿着話筒熱情歡迎,音浪高得差點兒掀起一層地板, “請幫我切到下一首,謝謝。這首歌是我歌單裏的最愛,我要和野哥合唱。”
“哇哦,終于能聽到學神唱歌了!”有人吹了聲口哨,鼓掌歡呼。
話筒從中間開始往外遞,跟擊鼓傳花似的傳得飛快,不待岑野關上門,就已經傳到了最外面的孫謙爾手裏,他慌忙站起,将話筒遞給岑野。
岑野沒接。
包廂嘈雜,楊擎沉浸在自己的歌聲裏無法自拔, 只有離得近的幾人意識到這邊過于安靜,紛紛投去視線,見孫謙爾拿着燙手山芋, 丢也不是給也不是,被岑野漫不經心的氣場壓得直往後退。
孫謙爾額頭開始出汗:“岑野,你什麽意思?”
一旁的竹北莫名覺得這倆人之間的敵意好像比上次更深了,她停下腳, 猶豫着伸出手想幫岑野先接過,不料還沒轉身,就感覺自己被命運扼住了喉嚨。
岑野一只手勾住竹北短袖背後的裝飾衣領,把她往自己身邊一拽,這才不冷不熱地看向孫謙爾:“我不會唱。”
說完,敲了下還傻站着的竹北,往裏走去。
孫謙爾暗罵了句髒話,正要坐下,此時唱了半天才知道自己唱得獨角戲的楊擎回過頭,看到話筒還在孫謙爾手裏,嚷嚷起來:“不是說了我和野哥合唱嗎?快給他。”
“艹,你自己不會給他啊。”孫謙爾火冒三丈,又不敢直接沖楊擎發火,只好重重把話筒丢給旁邊一個男生,這才罵咧咧坐回去,打開一瓶可樂猛灌。
話筒幾經易手,又重新回到離岑野最近的竹北手邊。
“你還唱嗎?”竹北看了眼快要進入尾聲的mv,小聲問岑野。
因為座位擁擠,倆人挨得極近,竹北靠過來時,岑野能清楚聞到她頭發上的香味,猶如雨後青草的氣息,有點甜,有點淡。
他血液忽然就洶湧了幾分,從心髒開始,脫缰似的湧向五髒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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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野下意識端起手邊的杯子喝了幾口,想要壓下此刻無法名狀的火苗,喝完,才意識到這杯子好像是竹北的。
艹。
火更旺了。
竹北也跟着嗆了一瞬。
她默默垂眸,視線移向被岑野喝過的杯口,忍不住咬了下嘴。
還能喝嗎?
倆人同時沉默下來。
“野哥,你在這啊,怎麽不和我一起唱歌啊!”微妙的氣氛被楊擎打破了。
楊擎一臉委屈,一屁股坐在岑野旁,抱怨:“我這首歌切了好幾次呢,就在等你,這可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歌。”
岑野回過神,接過竹北手裏的話筒遞給他,輕輕摸了下鼻子:“我不會唱。”
“行吧,那一會兒挑個你會的,咱再一起唱。”
見無人注意自己,竹北飛快拿起那個水杯,小小地喝了一口,又飛快放回,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唔~真的不怪她,誰讓桌子上放的都是果汁飲料,就這一個杯子能喝白開水。
岑野微側過頭,心不在焉地聽楊擎挑歌,在透過對面反光的玻璃看到竹北的小動作時,忍不住極輕地笑了下。
楊擎挑了半天,得出一結論:神也是有弱點的,野哥聲音好聽得能蘇斷腿,怎麽能問啥啥不會唱呢。
看來,雖然他其他方面都略遜于野哥,但起碼在唱歌上,他勝過了野哥嘛。
楊擎從點歌臺前轉過身,繞過岑野大聲問竹北:“奶糖,你喜歡唱什麽歌啊?”
竹北連忙擺手:“不用啦,我唱歌不好聽。”
“你說啥?”楊擎勉強聽清後,大笑,“哎呀別逗我了,奶糖你聲音那麽好聽,唱歌怎麽可能會難聽?!”
竹北哭笑不得:“我沒騙你,我唱歌真的特別難聽,都不在調上。”
“真的?”見竹北表情不像開玩笑,楊擎半信半疑地撓撓頭,坐回去,嘴裏小聲嘀咕:“還有聲音好聽唱歌不好聽的人?浪費啊,野哥該不會也是這樣吧?”
岑野正在盯着桌子上的水杯出神。
他和竹北都不是喜歡鬧騰的性格,此刻安靜坐着,氣氛相較于包廂裏的其他同學,就顯得有些過分冷清。
周圍有人在伴唱,有人在玩游戲,嬉笑聲如同玻璃罩裏的童話世界,熱鬧,卻與他倆隔絕。
岑野身子微傾,拿起一瓶可樂,打開,喝了幾口。
瓶身冰涼,于此刻四肢都在微微發熱的岑野來說,卻剛剛合适。
“來來來,玩游戲玩游戲。”楊擎終于過夠了唱歌的瘾,從桌上找出一副撲克牌,招呼周圍人一起加入。
“玩什麽啊?”有人問。
楊擎嘿嘿壞笑一聲:“當然是刺激的。”
“殺人游戲?”李浩然數數人頭,“十個,夠了。”
“殺人游戲哪裏刺激了?”楊擎捶了下李浩然,沖大家擠擠眼睛,“國王游戲玩過嗎?”
“靠!可以啊,這麽刺激的嗎?!”
在場的剛好五個男孩五個女孩,聞言忍不住悄悄擡眼,偷瞄竹北和岑野,有人興奮,有人臉紅,青春期秘而不宣的小心思在此刻體現得淋漓盡致。
岑野坐在沙發,沒說話,手裏是即将喝完的冰可樂,似是對玩什麽游戲不置可否,坐他旁邊的竹北則懷抱着一只抱枕,眉眼微垂,一縷滑下來的額發勾勒出半邊溫柔的輪廓,擋住了她臉上的表情。
“先定規則,太過分的可不行。”姜意琳之前領教過這群人玩起來有多瘋,瞪了楊擎一眼。
楊擎嘻笑:“哎呀玩游戲嘛,圖的就是開心,學委要是不信任我,你先說,哪種程度的才叫過分?”
姜意琳推推眼鏡,老學究似的吐出仨字:“牽手吧。”
“卧槽現在是二十一世紀!”楊擎手動扶起驚掉的下巴,“豆包你快掐我一下,我是不是穿越到了封建社會,這畫風有點過于苛刻了。”
沒等窦雪上手,楊擎就被姜意琳狠狠踩了一腳,疼得他嗷嗷叫:“行行行,就聽學委的,上限是親臉,但是——”
他話鋒一轉,趁姜意琳又踩他之前竄到安全位置,笑嘻嘻說:“你們要是想自行發揮也可以,反正當國王的人又不一定是學委,你們每個人也都有可能被抽到和暗戀對象一起做游戲——”
話音未落,數道眼刀子齊刷刷射向楊擎,全都來自女孩子。
“去死吧楊擎,你們男生想玩刺激的別拉我們下水。”女孩們怎麽可能承認自己藏在心底的隐秘心思,你一言我一語地表明純潔态度,“最多親臉,其他的想都不要想!”
“行行行,你們都純潔,就我一個人低俗可以了吧。”楊擎甭提多憋屈了,撓着頭坐到窦雪旁邊,嘴裏小聲嘀咕,“平時看小說尺度都那麽大,怎麽真刀真槍時都成了含羞草,再說,也不一定是男生和女生啊,萬一是倆大老爺們玩親親呢。”
楊擎一語成谶。
第一輪,楊擎抽到國王牌,作為首輪出場的天選之子加公認的低俗代言人,他不做點什麽怎麽能對得起手中的權力。他笑嘻嘻對上緊張注視着自己的衆人目光,心說都是82年的拉菲,裝什麽純啤嘛,刺激搞起來!
“三號,抱着九號,金雞獨立堅持一分鐘。”楊擎不慌不忙說出前半部分要求,見有人嚷嚷着沒難度,又慢悠悠補全,“若是沒堅持到一分鐘,那麽九號就要親三號,必須真親,不準借位不準用東西隔着親,至于親哪裏嘛,嘿嘿,你倆自己決定。”
“那還用問,肯定是,mouth to mouth哈哈哈。”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安全牌玩家起哄。
李浩然掀牌一看,飙了句髒話:“艹,我三,誰九號。”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在找九號是誰,緊接着,就看到身高180公分、體重180斤的體委緩緩站起,臉上是視死如歸的凝重:“是我。”
大家頓時狂笑不止。
哎喲,小矮人要公主抱巨人,這特麽的誰能想到這一出。
竹北捏着自己的八號牌,輕輕松了口氣。
她以為自己動作很輕,沒想到還是被岑野聽到了,見岑野轉頭看她,竹北眨了眨眼,然後拿起自己的牌給岑野看,小聲說:“我手氣一向不太好,剛才差點兒以為會抽到我。”
岑野抿了抿嘴。
少女聲音軟糯糯地拂過他耳邊,像夏日花瓣上盛滿的晨露,滑到手心,有些熱,有些酥麻,岑野身子不動聲色地往前靠了靠,正要說話,一波起哄聲倏地響起。
“我認輸,直接親可以嗎?”李浩然仰起脖子,看着高他一個腦袋、胳膊是他大腿那麽粗的體委,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果斷認慫。
“認輸可以但是必須得親嘴。”幾個男生将倆人圍在中間,大有不親不罷休的架勢。
李浩然抓狂:“老子初吻!”
“我他媽的也初吻!”體委崩潰的程度不亞于李浩然。
眼看周圍人越鬧越嗨,倆人根本躲不過去,體委一咬牙,一跺腳,只好飛快掰過李浩然的頭在他嘴上磕了一下,然後放開,呸呸兩下吐出口唾沫。
“靠靠靠親了嗎?啥也沒看見啊!”
“還想怎麽看,慢動作給你們回放啊。”體委和李浩然沒好氣地異口同聲大罵,擦嘴的擦嘴,找飲料的找飲料,一個比一個嫌棄。
雖然當事人非常委屈,但不管咋說,場子是熱起來了。
“我把标準給你們放這了,後面的都給我保持好隊形啊。”楊擎洗完牌,讓大家開始抽,“別搞那麽小清新,玩游戲放不開怎麽還能叫玩游戲。”
即将輪到竹北抽牌時,她正要伸手,看到岑野身子前傾,直接從剩下的牌裏抽出了兩張,然後把其中一張遞給了她。
竹北接過,看了眼,是一號。
感覺,好像挺安全的?
“卧槽這手氣好真是擋都擋不住。”楊擎一亮牌,樂了,“承讓承認,這把國王又是我,嘿嘿嘿。”
“艹,不愧是lucky boy!”幾人笑罵。
楊擎這錦鯉體質,真特麽的不服不行。
“既然我又成為了天選之子,我一定不會辜負大家期待,争取再來一輪小高潮。”楊擎笑得眉飛色舞,“來,拆一瓶礦泉水倒紙杯子裏,八號用嘴叼着,喂給十,漏出來的比喂的多了建議你們直接用嘴喂。”
“喲喲刺激,今晚的尺度可以啊!”
竹北小聲問岑野:“你是幾號。”
岑野伸出手,攤開手心裏的牌給竹北看。
光線昏暗,竹北沒看清,正要湊近,突然感覺到男生頭輕輕側向自己了一瞬,然後在她耳邊輕聲說:“六。”
這個瞬間,遠處的喧嚣,近處的嬉戲,別人都在說些什麽鬧些什麽,竹北突然什麽都聽不到了。
少年聲音如清晨微風,吹過夏季初開的花。
等竹北回過神時,就看到被指定的倆人已經站在包廂中間,游戲即将結束。
鬧歸鬧,但到底是沒按照楊擎提出的要求做游戲——因為十號是窦雪,而另外一個,是男生。
窦雪從楊擎念出自己的號碼時,一張臉就唰得變了顏色,她局促地咬着嘴,不停得看向楊擎,眼裏是不易察覺的失落。
抽到八的男生還以為窦雪在害羞,接過滿滿一杯礦泉水,叼在嘴裏,含混不清地安慰她:“沒事,一會兒你就別動,我會盡量不把水灑出來。”
都是一個班的,人品怎麽樣也都了解,窦雪深呼吸,勉強笑了下,點點頭,做好準備。
楊擎卻突然心裏有點堵。
“行了行了,別欺負我家豆包了。”眼看窦雪就要仰頭接住從八號杯中喂出的水,楊擎蹭地一下站起,打開桌上一瓶冰啤,全幹了,“女孩子怎麽能和男生玩這種游戲,這把算我的,我用啤酒謝罪,重來重來。”
“就是,不能讓小周子白白占豆包便宜。”其他同學也自覺游戲有些過分,見楊擎主動放棄,嬉笑着開了八號幾句玩笑後,順勢翻篇。
有人笑着拿李浩然開涮:“所以詩仙剛才犧牲那麽大,就是輸在了性別上啊,他要是個女生,誰還忍心讓他抱體委。”
“滾滾滾。”李浩然呸道,“好不容易忘記傷心往事了,你還非往我傷口上撒鹽,想等我報社是吧?你們等着,別給我當國王的機會,不然,哼哼。”
衆人哄笑起來, “好怕怕哦,腿長一米八的詩仙要報社啦,大家快抱緊胖胖的自己。”
竹北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低下頭,兩條胳膊撐着抱枕掩嘴,等她笑完,直起身,就見手邊多了一張牌。
她身旁,岑野依然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十指微微相扣,放在身前,掌心下是反扣着的牌面。
仿佛自從第一輪竹北和岑野說過自己手氣不好後,岑野就養成了直接抽兩張牌的習慣,倆人一個抽牌一個接牌,并不多話,默契得像是玩過很多次游戲的搭檔。
說來也怪,岑野的手氣好像真的要比她好一些,反正游戲有驚無險地往下進行時,次次都能成功避開他們兩個。
到最後,連拿國王牌次數最多的楊擎都意識到了。
“靠,野哥和奶糖才是隐藏的天選之子吧,這麽多輪,我壓根都沒見抽到過他們。”楊擎搓搓手,在自己手上吹了兩口“仙氣”,“最後一把,我要還是國王,争取用我這錦鯉之手選出野哥和奶糖做游戲。我算算,抽到他倆的概率也就是五分之一,沒錯吧?”
竹北聽到後,又想笑又沒好意思笑,下意識看向岑野,卻見岑野微微擡着眼,似是在盯着什麽聚精會神地看。
“五分之一?!”李浩然難以置信有人竟對數學如此不尊重,哎喲這爆脾氣,瞬間上來了,反手朝楊擎後背就是一巴掌,“鵝要是在這都能被你氣成鵝肝,直接能上菜給咱們吃,小學算術都不會,你對得起他嗎?!”
楊擎非常委屈:“十個人裏挑兩個,不就是二除以十嘛,你別想嘲笑我智商低,我小學可是數學課代表,滿分沒少拿,占了我全部獎狀的半壁江山好不?!”
數學白癡的世界裏,邏輯鏈也是自洽的,李浩然無言以對。
“算了,別管是幾分之幾。”李浩然生無可戀嘆聲氣,“你這運氣好起來,百分之一百都有可能,快發牌吧。”
楊擎剛好洗完牌,聞言随手把牌展開一圈排桌上,吆喝着大家來抽牌。
與此同時,岑野也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從被打亂的十一張牌裏,先是抽出左數第三張牌,緊接又從右邊找出右五,遞給竹北。
岑野抽完,其他人也先後拿起一張,直到桌上只剩下一張暗牌。
楊擎掀牌一看,不開心了:“嗷,這把我居然不是國王,是誰繼承了我的錦鯉體質?”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紛紛搖頭說不是。
竹北看了眼自己的,紅桃六,不是鬼牌。
她突然有種強烈的預感,轉過頭看向岑野。
同一時刻。
“六號,和九號——”岑野傾身,把手裏代表着國王的鬼牌放到桌上,側過頭,在對上竹北目光時,語氣微微頓了下。
最後一輪,國王牌,岑野。
國王暗牌,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