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曬傷)
竹北不知道自己在花壇邊坐了多久,直到聽見有人喊她。
“北北。”
她擡頭,見是窦雪。
“你怎麽在這呀,這裏好熱,連個樹蔭都沒。”窦雪雙手遮着額頭,一路小跑,跑到竹北跟前時“呀”了一聲,語氣焦急,“你胳膊都曬紅了,快,跟我回教室,我那有蘆荟膠,給你抹抹。”
竹北皮膚白,一曬就容易曬傷,紅通通的一片看着甚是可怕,這會兒窦雪一說,她才發覺露在外面的皮膚有些疼。
“沒事兒,一會兒就好了。”竹北反過來安慰窦雪,站起,豎起衣領,擋住同樣曬得通紅的脖子,指指廁所方向,“我先去沖一下。”
竹北站在洗手池旁,擰開水龍頭,把臉沒入手中的清水。
水滴從指縫滑落。
落入水槽,像破碎的水晶。
許久,她擡起臉,輕輕呼出一口氣,推開門。
班裏亂哄哄的。
“安靜點!”姜意琳耳朵裏塞着耳塞,都擋不住魔音繞耳的嗡嗡聲。
“學委,都考完試了還學習呢,給大家留條活路吧。”
“就是,我親愛的學委,離別就在眼前,你還不抓緊最後的時間多看看我們,啊朋友再見,啊朋友,再也不見——”
姜意琳抓起一支筆朝貧嘴的男生砸去:“看你個鬼啊,分班又不是分學校,就你那走路不擡腳的踢踏聲,我閉着眼都能認出。”
“哎喲,感動死我了,我一直以為學委眼裏只有薛金星和王後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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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嘴上說着感動,躲筆的姿勢比誰都麻利,站他旁邊的楊擎不幸成了靶心,一句“卧槽”罵了一半,見是姜意琳,立馬從善如流地咽回去,還筆之前沒忘記狠狠敲了把嫁禍者。
“多少了多少了?”楊擎還完筆就急吼吼奔向李浩然,催促他快點打開手機,“投票快截止了吧?和上午比怎麽樣?”
“自己看去。”此刻的李浩然集肉疼、心疼和臉疼于一身,說話都帶了冰碴兒,“你眼瞎了?那麽大的柱狀圖都看不到。”
楊擎當然一眼就看到了竹北的票數超出聶桐許多,笑得眉飛色舞,鼓起掌,為勝利提前歡呼:“你才眼瞎,我就說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偏說什麽大家都喜歡關注內在,打臉了吧?”
“少小人得志。”李浩然嘴硬,“投票不是到明天才截止嗎?你等着,說不定聶桐的粉絲最近在忙着備考,根本沒上貼吧,明天一放假就反超了呢。”
“行行行,明天就明天,我讓你輸個心服口服。”楊擎大度地一揮手,另只手極其自然地把手機揣進兜。
“靠,那我的手機!”
“哎呀你就借我玩一會兒,等我手機修好了給你随便玩,卧槽李浩然你還和我搶上了,咱倆還是不是好兄弟?!好了好了別鬧了,這樣,一個下午換一天的飯,ok?”
“去你的ok,兩天。”
“兩天就兩——”楊擎掂量了下男人尊嚴和游戲的重要,感覺前者不值一提,一咬牙,正要答應,看到窦雪和竹北進來,登時眼前一亮,“豆包!你可回來了!”
嘤,想死你......的手機了。
窦雪熟練掏出手機給楊擎,又跑到座位,找出蘆荟膠:“北北,接着。”
蘆荟膠穿過嘈雜的數排書桌飛向竹北,她擡手抓住,沖窦雪揚了揚:“謝啦。”
她打開,在胳膊上抹了一層後,發覺脖子上有的地方夠不着,又重新起身走出,到廁所裏塗抹。
“奶糖妹妹怎麽了?”楊擎正在專注打游戲,餘光似是看到有什麽東西從眼前飛過,随口道。
“曬傷了。”窦雪吐吐舌頭,“她身上紅了一大片,好吓人啊。”
“曬傷?”這種名詞不在直男楊擎的認知範圍裏,他詫異擡頭,小小的腦袋裝着大大的疑惑,“你們女孩子這麽嬌氣的啊,曬個太陽還能曬傷?”
“那怎麽能是嬌氣,曬傷很常見的啊,尤其竹北皮膚還那麽白,你們男生皮糙肉厚的當然不知道了。”
“誰說我們男生就皮糙肉厚的,野哥也白啊,我怎麽沒見他說自己曬傷過。”
岑野剛好從倆人身旁走過。
他手裏拿着一瓶礦泉水,冰涼的瓶身從小賣部一路經過高溫灼燒,在踏進教室時已經沒那麽冰了,教室裏開了空調,涼意撲面而來,将身上未消散的暑氣吹了個一幹二淨,薄汗沁冷。
他視線落到空蕩蕩的竹北課桌,輕輕蹙了下眉。
日光毒辣,透過玻璃窗照進鬧哄哄的教室,有些礙眼,岑野把礦泉水放到竹北桌上,回身,拉上窗簾,走出教室。
悄然關閉的房門發出一聲極輕的響動,少頃,又被輕輕推開。
竹北走到窦雪的座位,把蘆荟膠還給窦雪。
“好點了嗎?”窦雪一臉關切,連忙抓起竹北的胳膊細細檢查。
竹北微微一彎眉,笑着安慰道:“好多了,不用擔心。”
她說話的間隙,無意識擡眸,看向岑野的課桌。
座位是空的。
竹北一雙剛揚起些許弧度的眼眸,又瞬間垂了下去,嘴角微微下彎。
喧嚣聲在進入後排時漸漸微弱,竹北穿過嬉鬧的過道,正要坐下,倏地一愣。
桌上放着一瓶百歲山。
瓶口嚴實,溫度不是過分的涼,是貼近皮膚時剛剛好的舒适。
适合敷在曬傷的皮膚。
竹北下意識擡頭,看向唯一一個知道她曬傷的窦雪。窦雪正背對着她看書,看上去并不知道她這裏發生的事,而且,小賣部離教室有段距離,五分鐘內不大可能跑一個來回。
竹北盯着礦泉水發了會兒呆,然後忍不住轉頭,看向依舊空蕩蕩的岑野課桌。
桌子幹淨,她離開之前還大剌剌敞開的窗簾不知何時被人拉上了,嚴絲合縫,不透一絲陽光。
和這瓶水一樣,掩去了周遭悶熱。
竹北眼眸輕輕眨了下,把礦泉水平放到自己兩條胳膊中間,立起書,一邊默讀,一邊時不時擡眸看向門口。
五分鐘後,岑野手裏拎着兩瓶還冒涼氣的礦泉水,走進教室。
“卧槽,野哥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你怎麽知道我渴啦?”剛結束一場游戲的楊擎血槽已空,見岑野拎着水進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眼巴巴地瞅着他。
可惜,他直白的目光被岑野徑直忽視了。
岑野把兩瓶水放到桌上,坐下,攤開書開始做題。
同一時刻,竹北悄悄拿起已經沒那麽冰的礦泉水,有一搭沒一搭地敷着胳膊,她雖然在看書,視線卻時不時落在岑野臉上,在猶豫怎麽開口。
沒等她想好,就被岑野撞過來的目光逮了個正着。
竹北大窘,不過腦子的話脫口而出:“怎麽了?”
她說完,清楚看到岑野表情有一瞬間的一言難盡,翻譯為人話大概就是——這句話不該我問你嗎?
啊,蠢死得了。竹北尴尬得無地自容,想手動給自己貼上一張裝死符。
然而,裝死符沒有,提神醒腦的冰礦泉水倒有兩瓶。
竹北愣愣地看着岑野直接拿走自己手裏的礦泉水,把另外兩瓶放到自己桌上,然後坐了回去。
還附帶一句直擊心靈的問話。
“你剛才一直盯着我的水看,難道不是想換走我剛買的冰礦泉水?”
竹北:“......”
好像是沒錯,如果她偷窺岑野了一百次,那其中起碼有五次是在盯着他桌上的同款百歲山看。
而且,被誤認為觊觎岑野的水,總比被看出她是在盯着岑野的臉看好多了吧。
竹北要問的問題沒能問出,還莫名其妙換回了兩瓶新的礦泉水,一個敷胳膊,一個敷脖子,數量合适,溫度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