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鹹魚暗戀吾

第6章 、見狗思季

在打掃衛生的阿姨再一次的上樓催促下，終于忙完的餘閑和季吾倆人拽着雞蛋仔向牆角木地板揮淚告別。初夏的夜晚總是特別的涼爽，雞蛋仔一出售樓部立刻忘記了自己的挖寶大計，吐着舌頭圍在餘閑腳邊撒嬌賣萌。季吾上前打開後車座的門，又轉頭拍拍雞蛋仔的屁股，雞蛋仔會意的縱身一躍，毫無形象的爬在後車座上。

季吾剛回國不久，平時基本也只遵循兩點一線的上班路線，知道的地方不是很多，好在之前發小楊勒從部隊回來領着季吾混過幾家飯店酒吧。季吾循着記憶将餘閑帶到方便雞蛋仔去的放着露天桌子的東北菜館。

“我剛回來不久，平時工作忙，知道的美食地不多。我發小之前從部隊回來，帶我來過這裏。東北菜吃得慣麽？”季吾看着餘閑一副南方人的長相，有些擔心他不能接受東北菜的重口。

“喜歡的，我是北方人。這裏離我住的地方很近。”東北菜館離第一次兩人見面的老街很近，過了這個路口右轉直走就是餘閑租住的舊小區。說完餘閑擡手将路線指給季吾看。

“呵，你是住一條老街那邊麽？”季吾有些驚喜，他知道餘閑就住在這附近，但他沒想會與老街如此之近。季吾的爺爺尚未去世之前就是在老街開了一家糖藕粥店做營生。

“......離得不遠。”餘閑沒想到季吾對老街的反應這麽大，讓他又開始想起之前被狗屎支配的時光。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牽引繩被系在桌子邊樹上的雞蛋仔也不時發出“嗚嗚”聲加入話題。初夏的夜風輕拂，其他桌的客人三三兩兩的熱聊着，餘閑看着季吾将兩人消毒包裝的碗筷拆開又用熱水燙了燙。好似那些在售樓部裏乍起過往都随着季吾燙過碗筷的熱水一齊倒入了桌下垃圾桶中。

“季先生，這些雞蛋仔能吃麽？”當菜上桌的時候，餘閑看着雞蛋仔眼冒精光的讒樣有些于心不忍的問。

“狗的腸胃不好，這樣佐料太多了，不能吃。但是可以逗！”季吾說完笑的有些雞賊。

“逗？”

餘閑有些不明所以，可是季吾已經不再說話，而是夾起面前被炸的金黃的鍋包肉。餘閑看他側着身子，挑了一個既能看到雞蛋仔又能被雞蛋仔看到的位置，開始大快朵頤。

“你看着雞蛋仔。”

從遇見季吾到現在，餘閑從沒有想過季吾也會有這麽一波喪心病狂的操作。對此餘閑覺得一定是自己太年輕，錯在看人只看臉上。餘閑随着季吾的話轉過頭去，仔細盯着乖乖坐在一米左右樹下的雞蛋仔。而雞蛋仔小朋友此刻就像幼兒園的小朋友端端正正的坐在地上，全身散發出“我很乖，很聽話”的氣息，吐着舌頭，亮晶晶的星星眼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季吾.....筷子上的肉。沒一會兒，餘閑就覺得不對，雞蛋仔的右嘴角開始有某種不明液體出現，随着季吾越吃越歡快的樣子，雞蛋仔嘴角的不明液體也越來越長。餘閑第一次意識到“饞到流口水”真的可以是一個動詞。

就在季吾和雞蛋仔父子關系即将走到盡頭的時候，季家長出于禮貌，将之前向老板娘要來的透明塑料飯盒放了一點白米飯又從口袋裏掏出袋裝的是狗糧拌好，繞開被口水打濕的地面，放在雞蛋仔面前。雞蛋仔這個記吃不記打的性格，當場就和季吾和好如初。

“你這樣逗它？它還沒離家出走，一定對你是真愛。”餘閑說着季吾，完全忘記了當時自己對雞蛋仔無情的嘲笑。

“它每天折磨我不讓我睡覺，我沒把它踢出家門，這才是真愛。”

“喬哥說你經常早上五點多就被雞蛋仔壓醒，你确定這不是它在報複你麽？今早我就沒有那麽早被壓醒。哈哈....”

“......”

兩人在不涉及過去，不涉及未來的邊吃邊聊中結束了一場“賄賂”的晚餐後，季吾帶着牽着雞蛋仔的餘閑前往老街。一路上季吾和餘閑說起了老街過去的樣子，說起自己小時候和楊勒在老街爺爺的粥店裏發生的趣事，說起爺爺的糖藕粥香甜的味道。

靜谧的老街只有幾家店鋪亮着昏暗橘色的燈光在準備第二天營業的食材，被牽引繩放開的雞蛋仔邊走邊繞着到沿路的香樟樹根打轉。餘閑和季吾肩并肩并排走着，說起哪家東西便宜好吃，哪家東西價不符實，哪家老板人很好，哪家東西不衛生。很多很多年後，滿頭白發的餘閑躺着家鄉小院的躺椅上再想起這一晚，都依稀能聞到夾雜着季吾身上消毒水味的香樟花香，那味道像是從那一刻起就刻在自己的靈魂裏。

晚上餘閑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變成了六七歲的小孩和另一個六七歲的季吾，在老街的粥鋪門前的香樟樹下彈彈珠。店鋪裏一個頭發花白卻神采奕奕的老人端着兩碗熱騰騰的糖藕粥走出來，招呼他們坐在門口的小竹椅上吃。小小的季吾将自己的糖藕粥打翻了，暗紅色散發着甜膩香氣的粥全部灑到了老舊的木板桌子上，從遠處跑來的雞蛋仔爬在桌子上搖着尾巴歡快的舔着。自己就和小季吾一人一把小勺頭對着頭挖着同一個碗裏的糖藕粥。

自那日和季吾見面後，餘閑已經有快三個月沒有見到季吾了。季吾到時陸續又拜托餘閑去喬逍那裏接雞蛋仔去他家過夜，第二天再送回喬逍那裏，但是基本都是餘閑早上送過去，季吾中午時分才能去接。

這段時間，售樓部的房子已經全部售罄了，過幾日忙完交房事宜，餘閑的這份工作就可以結束了。現在的這段時間是售樓部最清閑的時候，每天都可以早早的就下班。自從上一次季吾托餘閑照顧雞蛋仔，餘閑在莫鴨神面前說漏嘴後，一連大半個月，莫鴨神不分早晚的在餘閑身邊轉悠，讓餘閑帶她去看她小季季的狗。還從餘閑的朋友圈裏翻出之前發的雞蛋仔的照片保存下來做手機的屏保，美其名曰：見狗思季。

天還不到七點，餘閑騎着小電驢載着興奮過頭的莫鴨神來到了喬逍的寵物醫院。擁有餘閑這個高級外挂的莫鴨神對雞蛋仔的所有喜好都了如指掌，不過十來分鐘，雞蛋仔就已經全然接受了這個自薦為後媽的莫鴨神。喬逍昨晚一只貓的絕育手術後下樓就看到，雞蛋仔和一個陌生的小姑娘玩的不亦樂乎。

“你好，我是這裏的老板喬逍。你是？”

“我是雞蛋仔爸爸季吾的朋友，我和小魚兒一起來的？餘閑你知道吧？”莫鴨神坐在地上抱着雞蛋仔的脖子仰着臉看着喬逍。

“......認識的，他人呢？”喬逍左右看看沒找到餘閑。

“蹲坑。”

“........”喬逍被莫鴨神這麽原始的形容，吓得一激靈。眼看着有些冷場的時候，蹲完坑的餘閑回來了。

“喬哥，你手術做完了？”

“........是啊，你坑也蹲好了？舒爽麽？”喬逍有些憋笑。

“他何止爽，他都飛流直下三千尺了。”莫鴨神适時的插了句。

“聊什麽呢？”原本今晚要上夜班的季吾，接到同事的電話，說是明天有急事和他換班。季吾想也沒想就答應了，本來這幾個月自己跟着蔡老準備博士論文的事情，總是麻煩餘閑照顧雞蛋仔，今天剛好趁着有空帶餘閑和雞蛋仔出門轉轉。看時間餘閑也才剛下班，就掉頭回喬逍那裏。

“季哥，我們再聊坑的十八種蹲法。哈哈....”自從兩個月前莫鴨神自來熟的在微信上将季吾叫“季哥”并被當事人無視後，就越叫越習慣了。

“.......”面對如此話題剛蹲完坑，并仍舊叫“季先生”的餘·坑·閑有些不想說話。

“汪汪......”雞蛋仔像是受到莫鴨神的感染，湊在餘閑身邊嗅了嗅，還發出歡快的叫聲。這下可把喬逍和莫沫樂壞了，徒留滿臉絕望的餘閑和一臉茫然的季吾相互對望。

莫鴨神和喬逍都是自來熟，沒一會就混成了一隊。四人在等喬逍下班的功夫商量好了晚上先去吃火鍋，再回寵物醫院接雞蛋仔。

火鍋店是莫鴨神推薦的，她的原話是“這是她這輩子吃過最好的鍋”。因為季吾對地方不熟，四人決定由喬逍開車，臨出發前，莫鴨神将餘閑拉倒一邊嘀咕了半天，最後把餘閑推到了副駕駛。

“季哥，過幾天就要交房了，你國內有認識的裝潢公司麽？”

“這麽快？這段時間都忙忘記了。過些日子我發小回來，到時候全部托給他，我也好做個甩手掌櫃。”

“雞蛋仔交給我，房子裝潢安排給發小，再過段時間老婆是不是還得小魚幫你找？阿吾，你這人生潇灑啊。”喬逍聽着季吾話，有些揶揄道。

“那就麻煩小魚多費心了。”季吾擡起手繞過副駕駛靠背輕怕了一下餘閑的肩膀調笑道。

“.......”我能說什麽，我也很茫然。

這下莫鴨神耐不住了，坐在後座使勁對餘閑使眼色，奈何餘閑一次頭也沒回。

“小魚兒自己都是個母胎單身狗，季哥老婆托他找怕是要和小魚兒一起孤獨終老了。你們不知道，小魚兒之前到我們售樓部的時候，長的好，人又溫柔，可多小姑娘喜歡了！結果他是個睜眼瞎，我們已經看出小魚兒這注孤生的人設了。”莫沫對餘閑的情商有些憤懑，之前售樓部的小姐妹曾拜托她為自己和餘閑拉拉線。結果莫鴨神嘴都說幹了，餘閑還是沒能領悟人家小姑娘的意思。

“吆，這是的趕緊和哥哥說道說道。”喬逍是個八卦的，好在那個小姑娘買完房子就走了，也不會再和餘閑見面。莫鴨神開始了，八卦模式，将這件事情添油加醋的和喬逍讨論了一路。

剛進火鍋店的時候，喬逍和季吾先去了一趟衛生間，讓莫沫和餘閑先去找座位。莫沫挑了個最靠裏面的雙排卡座，趁着季吾他們不再，莫沫讓餘閑和她各占一邊，等季吾他們出來，餘閑就拉喬逍坐，這樣季吾就是自己的了。結果，莫沫千算萬算，少算了喬逍這個變數。等喬逍和季吾過來的時候，餘閑剛示意喬逍和自己坐，喬逍就開口了。

“有美女陪吃飯，我還跟你這個大老爺們坐？阿吾，你家雞蛋仔的小保姆這是嫌棄和你吃飯啊。”說完就一屁股做到了莫沫身旁。

“他是怕你胖，擠着美女。”季吾将菜單遞給莫沫，又拿起水壺将四人的碗筷用熱水燙了燙，才在餘閑身邊坐下。

對于“莫式座位計劃”的完美落敗，堵得莫沫一直到服務員将熱騰騰的火鍋端上來才開始好轉。餘閑則是擔心季吾真的會誤會自己，一直在神游天際。

喬逍強行加入莫沫的選菜行列，兩人瞅着菜單，又對着季吾和餘閑詢問忌口和偏好，最後才心滿意足的将菜單交給旁邊的服務員。火鍋店的上菜速度很快，等鍋裏的湯煮開。莫沫與喬逍趁着取蘸料換了位置，坐到了外面方便涮菜，忙的是不亦樂乎。

“季先生，你最近很忙？”餘閑趁着莫沫在和喬逍熱絡的安利火鍋店自制鴨血的時候，終于能和季吾說上一句話了。

“挺忙的，醫院帶我的老師最近手術多，而且我A國那邊的畢業論文也要交了。”火鍋的熱氣熏得季吾眼鏡上起了一層白霧，季吾擡手将眼鏡取下來，才側頭看着餘閑說。

季吾的眼睛是完全遺傳了他的母親，一雙又大又亮的桃花眼，右眼的眼尾處一個顆很小的紅痣配上長長的眼睫毛，在火鍋的霧氣中含笑與餘閑對望，滿是風情。

“......”餘閑看着這樣的季吾和平時很不一樣，如果平時是溫柔紳士的，那麽摘下眼鏡的季吾則有些妖冶深情。

“你倆幹啥呢？鬥雞眼啊？趕緊的，這鴨血太尼瑪好吃了。”喬逍吧唧着自己的烈焰紅唇對二人說道。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推薦的。這兒的鴨血是獨供的，有密料。”莫沫使着漏勺在紅油鍋裏翻找。

“你嘗嘗，好吃咱們下次還來，不帶這兩，太能搶了。”季吾在搶食二人組的圍攻下好不容易撈着了一塊漏網鴨血，連忙夾給沒動幾下筷子的餘閑，又湊到他耳邊小聲嘀咕。

“.......好.....”季吾突如其來的靠近，使得餘閑的臉有些熱。動着筷子，将鴨血送入嘴巴，鮮辣的鴨血更是讓餘閑的臉迅速爆紅。

“噗....小魚兒，你這是咋地了？吃個火鍋還賣萌？”莫鴨神百忙之中擡頭就看見餘閑紅着小臉，雙眼濕漉漉的盯着面前的火鍋。

“小魚，你這吃個火鍋還吃的這麽活色生香的，一看就是為了搶食搞小心機的。”喬逍聽了莫沫的話也擡頭看看餘閑，還真別說，紅着臉坐在季吾旁邊的餘閑特像沒吃到肉有些委屈的小媳婦。又将自己碗裏的肉夾到餘閑碗裏。“給你，給你。肉都是你的，別哭了，哥又沒吃你幾塊肉。哈哈......”

“.......”餘閑被辣的有些發懵，聽着喬逍的調笑半天反應不過來，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碗裏多出來的肉。

“你們別逗他了，他被辣到來了。”季吾拿着水壺給餘閑杯裏添了點水，又将他碗裏涮鍋紅油的菜夾到自己碗裏。“不能吃辣就別吃，清湯味道也不錯。要不然再給你點份水餃什麽的？”

“.......好吃，爽。”餘閑說話的時候表情有點木，還吐着舌頭舔了幾下嘴唇。逗的對面兩個人“咯咯”笑。

“好吃你就低着頭趕緊吃，我替你夾。你再呆下去，他們就把肉強光了。”季吾不想這樣的餘閑被人看見，伸手在餘閑頭上推了兩下。

“哎~我發現小魚還真和你家雞蛋仔很像啊，他們是不是你從一個屯騙來的？”

“羨慕啊，羨慕你少吃點就告訴你。”

一頓火鍋吃完，依舊是喬逍開車，只是季吾拉着餘閑做到了後車座。喬逍将莫沫送回家，三人又到寵物醫院去接留守兒童雞蛋仔。喬逍說晚上要留在醫院值夜班，讓季吾将餘閑送回去就好。季吾看晚上餘閑吃了不少辣，直接将雞蛋仔和車放在喬逍那裏，帶着餘閑走回去。

“又把雞蛋仔抛下了。”餘閑走了兩步又回頭看看了喬逍關上的店門，對季吾說。

“看來你們真的是一個屯的。”

餘閑看了看季吾，季吾從火鍋店出來以後也沒有帶上眼鏡，借着路燈的光亮，餘閑清楚的看到季吾右眼角的小紅痣，就在眼尾下方，有輕微的凸起，小小的卻鮮紅鮮紅的。

“你眼角有個小紅痣。”餘閑說着指了指自己眼角。

“這個？以前沒有的，青春期那會不是長青春痘麽，等痘全消了，就發現這個小紅點了，我一直以為這個變種青春痘。過了好幾年都沒消，我媽有些擔心，還帶我去看了醫生。說差不多類似于脂肪粒。”

“很好看.......眼睛也好看。”

“就是因為好看，戴眼鏡的。”季吾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正經，正經的餘閑都不好意思明目張膽的翻白眼。

“你這樣真的很容易被打死的。”

“呵......不怕，我關門放雞蛋仔。”

兩人邊走邊聊，路過一家藥店的時候，季吾讓餘閑等一下就進去了。出來的時候将一盒胃藥一盒止瀉藥遞給他。

“不能吃辣，還吃那麽多。晚上可能會胃痛，也可能會拉肚子。這個你拿回去。本來以為沒有藥店開門了，都準備将雞蛋仔的藥借你了。”

“......我又不是狗。”餘閑翹起嘴角擡頭看着季吾，雙手接過藥盒，雙手食指還不停的在藥盒上輕輕扣着。

“我覺得你是。”季吾用兩只手在餘閑頭上一通亂揉，乖仔魚立刻變身雞窩頭，這下季吾才心滿意足的擡腿往前走。

季吾将餘閑送到小區樓下就回去了，等一下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時候，打開手機才看到季吾給自己發的信息，告訴自己已經和雞蛋仔到家了。還配了一張雞蛋仔躺在沙發上的照片。餘閑默默地将照片下載下來存在相冊裏，一個全是雞蛋仔照片的相冊。餘閑一張一張的翻看着，然後退回相冊首頁，将裝滿雞蛋仔照片的文件夾更名為：見狗思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