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狗哥、狗弟
現在雖然是夏天,但餘閑下班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昏黃。餘閑騎着小電驢氣呼呼的往家趕。不知出于什麽想法,快到家時,餘閑決定去那晚遇到季吾的街道買完面。小電驢使過交叉路口時,餘閑放緩了速度,開始優哉游哉的在街道晃悠。這條街道很老舊,兩邊都是一兩層的小磚房,基本買賣也就是面餅小吃,最拿得出手的就是一家名叫酒館的兩上兩下小飯店。但餘閑很喜歡這條街道,他覺得很有韻味,尤其是在初夏的時候。因為古老,街道旁都種滿了香樟樹,微風輕拂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香樟花的香氣也浮動在空氣中。小電驢拖行至街尾,餘閑也沒看到季吾。
路過街尾小巷時,餘閑下意識的找裏面張望了幾下。他知道巷內深處是一家很有名的會員制酒吧。那天在街角陪到的季吾應該就是在出來的。是和什麽人一起去酒吧,男人?女人?還是情人?如果說那晚見到季吾念念不忘是因為臉,那麽在經歷過下午的相處後,還如此想再見到他卻是因為悸動。
餘閑17歲時才懵懵懂懂的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他沒有該有的慌亂,就像老家門前的大池塘不小心蹦入了一個小石子,一陣漣漪以後又歸于平靜。是的了,殺人犯和虐待狂的兒子又怎麽會是正常人?
餘閑提着個煎餅回了家。餘閑租住的房子是個一室一廳的舊小區,中間戶型,衛生間和廚房常年都是黑暗暗的。客廳和主卧靠南,陽光充足。當時餘閑住進來時房東講沙發茶幾和一張餐桌幾把椅子留給他了,而餘閑也不是一個講究的人,随便淘寶買了幾尺便宜的布将破爛的家具裹上一層,将縫縫補補又三年的無産階級精神發揮到了極致。
餘閑換了拖鞋,就像是沒有脊柱似的攤在沙發上啃煎餅。他覺得讓自己最放松的時候就是一個人攤在屬于他自己的角落裏慢慢腐朽。餘閑總恨不得一夜白頭,好讓他快些守完這餘生的歲月。
季吾這邊推掉了朋友的邀約,回到家裏和雞蛋仔開起了空巢老人的模式。做飯、遛狗順道還看了部電影,最後在雞蛋仔的身體力行的壓迫中,準備回屋洗澡睡覺。
突如其來的電話将在沙發上葛優癱的雞蛋仔吓出了狗癫瘋,連忙起身對着卧室的房門嘶嚎,房門卻久久不開。雞蛋仔同志對于鏟屎的未到三十就耳聾人傻感到深深的擔憂,于是便嘆了口氣踮着腳回到了沙發上。
季吾圍着浴巾出來時,便看到雞蛋仔将頭從組裝時沙發中間擠出來,用黑亮亮的圓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季吾微微一愣,随即笑容從嘴角暈開。他覺得今天見到的餘閑一定是是雞蛋仔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季吾擡腿坐到沙發上,一手摸着雞蛋仔柔軟的頭,一手翻着手機。本地陌生號碼,側着身子對着雞蛋仔同志揶揄道:
“呆子,好像是你哥哥來的電話哦~”
“嗷嗷”
雞蛋仔對于季吾的揶揄表現的不屑一顧,又有什麽比一個寂寞的空巢老人揶揄一只狗來的更可憐呢~
季·空巢·吾完全沉浸在發現秘密的快樂中,老神在在的回撥了電話,手還不停撲棱着雞蛋仔的大耳朵。
“喂,您好。您是季吾,季先生麽?”
“......是的,你是?”接電話的是個女孩子,聲音有點熟悉,但卻寄不真切了。
“季先生,我是xx房地産的莫沫。”
Advertisement
“哦,我已經買過房了。是你們那邊的餘閑辦理的。”
“我知道,是這樣的。餘閑是剛入職的新人,我是她師傅,今後由我負責聯系您。我可以加您的微信麽?方便日後聯系。”
莫沫的話讓季吾莫名有些不舒服,雖然對房地産這一行了解不多,但是總覺得像是餘閑被欺負了。
“下午我已經交過首付了,為了讓雙方放心,請讓餘閑先生繼續為我辦理接下來的手續。我的微信就是本機號碼,加完能順便把餘閑的微信推薦給我麽?謝謝你。”
“當然。那打擾您了。”
挂完電話,季吾打開微信果然看到一個好友添加,看着姑娘怕是自己長久未通過才打來的電話吧。季吾順手點了通過,不一會兒,莫沫的信息就發過來了。
“季先生,我是xxx房地産的莫沫。其實下午我們見過的。”
“我記得,是那個在門口與我說話的可愛小姑娘。你能把餘閑微信推薦給我麽?”
“哈哈.....好哦,季先生,你等一下哦。”莫沫給季吾發了一個害羞的阿貍的表情後,敲響了餘閑的對話框,反手甩出一個摳鼻猥瑣兔斯基。
“小魚兒,男神要加你微信。我推薦給他了,記住請帶着我各種刷臉,事成了,嫂子請你吃麻辣燙!”
此時的餘閑正抱着手機癱在黑漆漆的床上看鬼故事,信息的震動差點沒讓餘閑犧牲掉手機。然而等看清內容後,餘閑覺得犧牲他自己都在所不惜。餘閑緊張兮兮的戳開微信,反複看了幾遍莫沫發來的話,挖着鼻屎的兔斯基不知道疲倦的抖動着身體。連帶餘閑也開始抖動着手指回複道。
“好,我知道了。”
“叫嫂子!”
“........”餘閑看着“嫂子”兩個字內心有些複雜,又有一些羨慕。餘閑從不是會願意表達出內心渴望的人,要他去經營一份感情,還不如讓他一個人多躺幾天來的快活。或許是直面父母情感破裂帶來的創傷,又或許是父親坐牢後為了生存在親戚身邊扮演賢侄肖孫用盡了所有氣力,再後來一個人生活的十年裏才讓餘閑逐漸感受到活着的生氣。誰說一定要和最愛的人白頭偕老呢?在漫長的歲月中,兩個人的白首當真不會被辜負?命運詭谲難測,何必要熬着一顆心去與一人豪賭呢。餘閑這樣想着,連最後的期待也消耗殆盡了,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二十八歲的餘閑不知道,人的理性又怎麽敵得過執念呢?一念起,萬水千山;一念滅,滄海桑田。
北京時間23:17,季吾躺着床上第七次劃開手機。現在距離他向餘閑申請好友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依舊沒有回複。這讓季吾有些煩躁。
“餘閑......餘閑.....呵.....原來不是雞蛋仔哥哥,是一條小鹹魚。”季吾閉着眼睛念叨着。
其實今天剛進售樓部時季吾就看到坐在前臺的餘閑,人聲鼎沸的售樓部裏只有餘閑一人安靜的坐在前臺。仿佛所有的熱鬧都與他無關,在強力的白熾燈下,餘閑迷蒙的睜着雙眼,整個人顯得尤為疲懶。也許是自己職業素養,季吾不喜歡餘閑這種綿軟無力的樣子。
後來跟着餘閑去看2701的房子時,季吾第一次對這條無趣的鹹魚産生好奇。當餘閑拿着鑰匙打開門的時候,季吾确信他從餘閑的眼睛裏看到光點。他就好像是這個家裏的主人,熱情的像家人介紹着自己房間的樣子。跟着餘閑的介紹,季吾好像已經聞到散發着食物香氣的廚房,看到擺放着鮮花的幹淨餐桌,感受客廳裏鋪着柔軟的地毯和輕微浮動着的落地窗的窗簾。餘閑時不時的側頭詢問使得自己有些羞愧,七八歲時父母離婚便随着母親移民海外,母親的迅速再婚,讓季吾甚少感受家庭的溫馨。對于季吾而言家只是提供食宿的酒店,那種對于家庭強烈的歸屬感還不如醫院的消毒水來的熟悉。
拍板定下房間後,季吾看着餘閑發懵盯着自己的模樣感到一陣熟悉。而看着餘閑爬在陽臺時不時假裝不經意的瞟着自己,又有些好笑,那副姿态像極了被食物誘拐卻又假裝正經的雞蛋仔。季吾很享受這種感覺,半側着身子不時的推動架在鼻梁上的眼鏡,一副正人君子的姿态。幾次餘閑提議回去,都被季吾否決了,看着餘閑從放松到最後尴尬局促,季吾終于心滿意足的随着餘閑離開。
季吾越想越覺得好笑,後又像想到什麽,生出手在床頭櫃上尋摸着。北京時間01:18,餘閑還是沒有回複,季吾有些失望。在床上翻了幾次身,決定雖然逗不到狗哥,他還可以去騷擾狗弟。
作為一名毫無素質,道德淪喪的家長,季吾大搖大擺的走進雞蛋仔的房間。一進屋就看見雞蛋仔小朋友枕着自己的小枕頭縮在地毯上,聽到季吾的腳步聲處于禮貌的半睜着一只眼,毫無誠意的擡了一下尾巴。季吾有些無語的想,也許自己當初真的抱錯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