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青煙(完)
? (七)
我的棺木被擡走是在佘家老婆上門的第二天,她将那男人給她的錢又原封不動地交到了我兩位姐夫的手裏,然後抹着眼淚離開。
葬我的那天豔陽高照,卻在陽氣最盛之時響起一聲驚雷,鄉親們都說是因為我冤氣太重,我冷笑,哪裏是冤氣,分明就是怨氣!
我擡手,又是一陣陰風。使出一個障眼法,裝着我的棺木就自己動了起來,鄉親鄰裏一見,吓得臉都煞白,我的姐夫們更是被驚吓得不得了,瞳孔瞪圓雙腿發軟,癱倒在地上。
我是木納,但不是傻,如今做了鬼又豈能任你們擺布!
我跟着佘家老婆去了派出所,見到她丈夫的那一刻我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我是被人群毆致死,然後還被拖到大路上假造了一場車禍,而帶人打死我的,就
是佘餘斌,至于我的姐夫們将我的棺木放在十字路口旁不過是為了逼佘家對他們失去親人而作出賠償!
我用力地揮着手,風越來越大,想要給那些為了幾個錢不讓親人入土為安的人些許教訓,所有的所有,我已經識破,就連美蘭走出醫院時手裏拿着的親子鑒定也被我看了個遍,哪怕我只有初中文化,我也知道那張紙證明了我的小女兒不是我的親生骨肉!
我要報複,我要讓他們和我一樣變成只能在空中漂浮的鬼魂,一縷見不得光的青煙。
“博軍!”
在風雲突變之際我突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擡頭,不久前見到的那名老者從雲的深處飄到了我面前,他還是一臉的慈善,嘴角還帶着笑意。
我不理,繼續着手頭的事情。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又是那個老者的聲音。
成佛?我冷笑,我大叫道:“我現在已經成了孤魂野鬼,連牛馬畜生都做不了,還成什麽佛!”
怨念?!
如此深的怨念叫我如何放得下,看着那些慌亂而又懼怕的面孔,我停止了揮動的手臂用手捂住臉,我的妻子美蘭和別人生了孩子還和奸夫雇人将我殺害,最後怕我報複還在家門口挂上了攝魂靈,差點搞得我魂飛魄散,我的姐姐姐夫們為了拿到一筆錢,不惜将我的屍身放在大馬路邊風吹日曬那麽多天!
我手上的紅斑已經蔓延到了整個手腕,放下?
我放不下!
“用你的怨念,換你父母弟兄的一世平安,值還是不值?”
老者的聲音再次響起,順着他手的方向我看到不遠處的父母親,父親拖着那條殘腿用力的護住了我的屍棺,免得被風吹亂了棺木停放的位置而對我不利,多天未見的母親在一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的姐姐們帶來了我最愛的瓷器茶壺,我曾玩笑着說等以後死了一定要有茶壺陪葬。
我的意識開始渙散,凝魂力也開始下降,我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魂飛魄散了。
我真是混蛋,讓父母承受了喪子之痛還要拉他們同我做伴,可是對那些傷我害我背叛我的人,我怎麽能原諒!我手上的紅斑已經越來越濃,我已經控制不了自己。正當我想要把全部的怒火爆發出來的時候,一股力量突然抓住了我。我轉頭看時,又是那個老者。我也怨恨起他來,憑什麽他要多管閑事!
我轉而攻擊他,可是他的身體像棉花一樣,我的所有力量都被化解了,我變得蒼白無力。他在忍讓,可是他的忍讓比我的進攻更具力量。不知道為什麽,在他面前我突然感到了羞愧!我發現我不敢正視他了。
他說:你就沒有錯嗎?
我被他這一問怔住了!我有錯嗎?我沒有錯嗎?
時間過了多久,我就飄蕩了多久。我的怨,我的恨,像冰川遇見了烈日,崩塌,融化……
或許是從成嬌嫁給別人的那一刻起,我對這個世界就不再信任。對于我而言,我不再顧就什麽情義、道義,我把錢看得重于一切!
雲開霧散,我無力地飄蕩在空中看着鄉鄰将我下葬,我突然想通了自己為什麽會有這一天。
一年前,為了有更多的收益除了種植大鵬蔬菜外我還賣化肥,為了擊敗周圍的那些化肥銷售店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用錢買通了質檢人員,結果就是一直搶我生意的佘餘斌一家因為涉嫌賣假化肥關了店門甚至差點傾家蕩産。
一報還一報,若不是對我恨之入骨,佘餘斌也不至于為了那幾個錢而置我于死地。
這麽多年來,我對姐姐姐夫們的求助感到厭煩,有時候還能敷衍打發,更多時候是置之不理,對于美蘭,我永遠都是疑神疑鬼,唯恐她給我帶綠帽子,她身邊出現的那個男人,其實是我早幾年用來驗證她是否對我忠心的誘餌,可如今卻成了插入我心髒的一把利器,我真是典型的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荒涼的山坡上,一座小土丘格外的刺眼,那便是我的新“家”了,我看了看父母和忙碌的鄉鄰縱身越到了陽光下。
人都是自私的,他們是,我也是。可我寧願魂飛魄散也不願做一個到處飄蕩的怨靈。
怨,很苦;恨,也苦。
或許消散,才能得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