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白喝
“小祖宗,你別老損我,整的我都沒自信了。”
可不是,成天被別人否定,對自己是多大的創傷,就是雲南白藥的針劑都抹平不了。
這回輪到邊牧哈哈大笑,拍着桌角停不下來,笑也是一種運動,消化抑郁的一味良藥。
“我盡量,好不好,小寇子,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你把拳頭攥緊,跟我念,邵寇很棒,邵寇真棒,邵寇最棒…”
棒個屁。
“這麽籠統可不行,你得說出來個子醜寅卯啊。”
哎呦呵,還會用個成語了呢,邊牧扭過身體斜倚着堅硬的尖角,單腳頂着對面凳子的立腿,這個老男人挺沉的啊,踢了一腳還是沒反應,一點兒沒退出去,只能用膝蓋頂着,狹長的眸子偏亮,晶瑩剔透的純粹望着他,“你想讓我誇你?”
近在咫尺的男人瞬間就斂了笑,撐在他兩側的手臂松開點餘空,表情算是嚴肅,應答一聲,“想。”
他,有點想了解一下別人眼中的自己是個什麽樣子,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成為個什麽樣子的人。
邊牧額頭的發絲有點調皮,總是滑順的想掩蓋住明亮的眼睛,朝上吹口氣,眉眼紛飛的戲弄他,“唔,誇你點什麽好呢,那個,挺省炮彈的,三分鐘。”
什麽鬼?
“嗯?”
他确實沒明白,不是誇他嗎?為啥沒踩點上?
“不明白就拉倒。”
得,個二貨,喝多了就瞎,這會兒又裝上純潔無瑕了。
男人之間談點葷是很正常的,話糙點也正常,反正都是同類,誰有多少貨誰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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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你倒說明白啊…”說了一句突然反應過來,卧槽,不會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
邊牧還是剛才的姿勢,瞧着他突然僵住不動,幹咳了聲,有點尴尬,這就好比心血來潮想自毀形象,結果抛出去個梗,人家愣是不明,等到明了後,竟然一副被雷劈了的趕腳,簡直不要太丢人。
“喂,不至于吧,開個玩笑。”
他自認為兩人已經到達了更深層次的一種友誼,沒什麽顧及,再說,他說的也是老大的實話啊,滿打滿算就是三分鐘。
而邵寇這會兒的心理也是複雜的,他雖然能接受的了自己會對個男人動情的事實,卻不代表他會接受自己是個同性戀,這其中還是有差別的,動情,可以對男人,可以對女人,他知道自己的病竈,所以,也沒什麽改良的方法,此刻,邊牧的一句話,讓他意識到,不簡簡單單是動了情,不簡簡單單的是對着個男人動了情,打臉的是,他把這個人給具體化了,具體成一個漫長的過程,具體成這個男人不再存在于夢中,而是真實能觸碰的,他一直對自己太有自信,以至于忘記了,他也吃五谷雜糧,只是個凡人罷了。
時間會無限的堆疊,一點一點的壓垮你。
男人也并不都是胸大無腦的,有些人天生就對各種境況具有特殊的感知能力,邊牧最開始把這人定位成一個相當粗糙的農家漢子,這會兒,突然就對自己的判斷産生了懷疑,這樣的一個男人,為什麽會沒投入到大城市的懷抱裏打拼,而選擇憋屈的呆在這個破山溝裏呢,他産生了前所未有的探尋的興趣,想知道他的過去以及所謂的從前。
“哎,我發現你,對生活的态度真的很認真,你平時都不和朋友開玩笑的嗎?或者聊點,女人?”
男人坐一塊了,尤其是還沒結婚的,自然就是那麽幾大類話題,一個産業,另一個自然就是女人了,他不像是個寡言少言的,難不成跟他沒放開?還是,他自己的問題,有點心太大,醉酒之後讓一個男人給撸了,是得有多震驚?
兩個男人,兩個空紅酒瓶子,到了最後,只為糾結這麽一個問題,卻直至後半夜也沒整出來個結果,索性各回各屋,各睡各的覺了。
雨後的早晨是高冷的,帶着瑟骨的冷,邵寇剛拉開門,就被冷氣襲擊的哆嗦下,快步如飛的回屋又套上那件沖鋒衣,把帽子拉緊,噔噔噔的一溜煙兒跑遠,這的人,大多數夜裏睡的早,醒的也就早,沒事出來遛彎看看自己家菜地的多的是,挨個打完招呼,聚一塊誇誇做豆腐的他家出了個大學生,前途無量啊,前程似錦啊,諸如此類。
邵寇擱後邊站着,聽着一耳朵往超市裏去,老板娘正準備把鵝蛋腌上,蹲牆角刷壇子呢,聽着門有動靜也沒回頭,估計是來串門的,今個兒準備關門去喝酒熱鬧去,都早早的起來準備吆喝運動起來,大嗓門喊了聲,“你們別成天把牛吹上天,然後臨場退縮,丢人。”
“嬸子說誰呢?”
邵寇從前院低着頭過來,老板娘這才松手打量他一眼,嘿,這小子,“你幹嘛,穿個一身黑,去,換了。”
你是老烏鴉呀,喜慶的日子,穿的像給人家奔喪。
“嗯?我沒注意,待會兒回吧,我先搬幾箱子啤酒?”
一早晨就着急幹活,也就只有這個傻小子了。
她倒也不客氣,“去吧,先搬十個,不夠了再拿,對了,那頭炒的瓜子和花生你拿兩兜子。”
土道有點濘,邵寇習慣性的想把鞋上的泥刮刮,後又一想,算了,就這麽趟得了,等着回去刷吧。
一手提一個箱子,往村口的飯館去,門口站着幾個大爺大娘的閑唠嗑,打遠瞧着他,“嘿,小寇子,吃了嗎?有油條和豆漿,快放下來喝一口。”
“行,我先把酒堆進去。”
飯館的叔去城裏買菜去了,也沒個幫忙的,邵寇幫着把米泡鍋裏,回身繼續搬啤酒。
邊牧昨天喝了點小酒,睡的挺好,腳一蹬薄被就掉床底下了,可見戰況多麽的激烈,這睡覺的德行也是沒誰了。
小混蛋昨個暈車,都沒趕上兩個主人拼酒就趴窩裏呼呼大睡了,今天早起它又覺得心累,一直就仰卧着不動彈,瞧見門被拉開,眼皮懈怠的翻轉,長的再帥也勾不起來寶寶起身的欲望了。
“喲,怎麽翻白眼了呢,不會是中毒了吧?”
這小破狗頭一天不歡騰,還覺得有點空蕩呢。
門口立的男人今天依舊穿的淺卡其色的針織衫,彎腰撈起來沉手的小肉球子,摸着後背的皮毛,聲調難得的溫情,“抱抱你,看你這麽餓的份上,小混蛋,你是不是有點孤單,要不,給你提前預定個媳婦?”
這個主意挺好,抱着它直接下樓出門,正巧碰上提着兩箱子從超市出來的邵寇,剛才覺得熱,脫了外套,裏頭是個白色的半截袖,配着一腳的土和崩的全是泥點子的黑褲子,簡直,不要太挑戰人潔癖的底線喂。
果然,嫌棄正常,毒舌依舊,“你從泥裏滾出來的啊,直接脫了扔垃圾桶。”
懷裏的小混蛋眼珠瞪他一眼,廚師不合格,早起沒飯香,活該被帥帥主人罵,就是我,也想送給你一個字,哼。
“我等會兒送完了回家換,你怎麽起這麽早?失眠啦?”
邊說,邊往一人一狗跟前湊,結果自然再次遭到了炮轟,“你像跪地上要飯的,我家沒吃的,請另尋吧,俠士。”
對,沒吃的,就是有,也都是本寶寶噠,不給你,小混蛋突然沖着土道上站着的漢子呲牙,心理活動非常之活躍。
“貧僧帶發出家,法號白喝,施主還請放寬心,我只要一碗清水便好。”
腦回路是日了啥,導致這般清奇,像兩個大傻子似的,還白喝,你怎麽不白吃呢?
邊牧沒控制住自己上揚的嘴角,如此刻的陽光傾灑,帶着金邊的繼續跟随他的話題前進,“你來的時候沒瞧見村頭的那條河?裏頭水有的是,而且還自帶着海鮮味兒,你想喝多少都行,我為你指指路,快去。”
伸手指着前面,趕緊走吧,拎着兩箱子啤酒站着說話不腰疼是吧,這家夥,真是蠢到家了。
“那貧僧就此別過,施主且回。”
邵寇也是揚着嘴角,雙臂微洩,轉身挑點稍微幹淨硬實的地方走,挨個貼牆角擺上了,舀了袋新磨的豆漿,鉗了四五根油條,想想又抓了幾個包子,也不知道是什麽餡兒的,要是回去小畫家不愛吃,他就撿剩勉強吃了吧,一個人的份,兩個人的量。
二層樓的外牆壁鑲的紅白相間的長條瓷磚,被雨水沖刷的像回光返照,漂亮的閃着亮光,邊牧坐在茶室裏轉着檀香珠子念心經呢,木質的拉門敞着,籬笆院裏有點新冒出來的翠綠的葉子,紛紛張開翅膀吸風飲露,追求茁壯成長。
邵寇直接把鞋脫在外頭,褲子總得進屋換吧,穿着襪子四周環顧了一圈人影,這人,不能又上樓補覺去了吧,該封他個睡神,一天睡十二個小時的神經病。
轉個彎,瞧見茶室的門開着,瞬間了然,腳步放輕,站在門口朝裏瞧,果然,一片明媚中,淡色的人影端坐着,聲音沉迷且啞光,雙眼閉阖,徐徐而念,他真的,是個反差很大的男人,宜靜宜動,宜怒宜嗔,雖然表面上是個地道的逐光者,卻身處于魔窟暗影,帶着傷痛臨世。
“我回來了,先吃飯?”
邊牧于一片虛無中掙脫出來,因為,有個人在他耳邊說,我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邵寇:你又不是和尚,成天念什麽經?
邊牧:心經。
邵寇:是心靜自然涼的,心靜嗎?
邊牧:你已經涼了,再見。
邵寇:入夜漸微涼,那,你給我捂捂呗?
邊牧:滾。
邵寇惋惜:嘆氣,我剛才應該問,滾床單嗎?
邊牧豎眉: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