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夢境
“你錯了,我是要找個男人約一炮,邵寇哥哥,約不?”
惡心不死你,抱着這種心态的邊牧又說了一句話,“來者不拒,男女通吃。”
握着方向盤的手瞬時攥緊,後視鏡裏映出男人鋒利的下颌,舌尖輕舔後槽牙,引得喉結滾動,流暢的車型輕微顫抖,短短的一分鐘,又重歸平靜,停靠在公園的甬道旁,有樹木遮擋,車窗外是個小型的兒童樂園,夜深人靜的時候,一片祥寧,黑暗中的沙坑裏還留有着傍晚孩童随意捏造出來的大大堡壘,氣勢磅礴。
車窗以裏,卻是沉悶凝滞,邵寇此時積聚的郁氣到達頂點,熄火後,低頭壓抑住升騰到腹腔的酸惡。
“哎,美麗的夜空下卻沒有個鮮嫩多汁的少女相随,真是人生憾事啊,不若有個雌雄莫辯的男孩子也行啊,你個愣頭青,人家姑娘上趕着貼你,你都不幹,你,不是還沒嘗過女人的滋味吧?”
這話兒說的像他自己身經百戰了似得,還妄圖去引導別人,哎,可悲可嘆啊。
兩個女人之間談論這種話題,可能會害羞啊,不敢張嘴,但放到兩個男人身上就是個特平常,特簡單的,反而更傾向于是一種炫耀,能不能,行不行的問題。
但,放在某些人身上,就是禁忌。
“你到底有沒有節操?”
“男女通吃?”
“怎麽不幹脆來個夾心派三合一呢?”
幾句話咄咄逼人,副駕駛位上的邊牧斂去笑意,狹長的眼眸微縮,他邊牧是誰啊,小霸王,誰敢怼他一句,直接就送黃浦江裏頭去和魚打打招呼,哪輪着他個小小打工的不識擡舉,跟你玩笑兩句,還當真了,跟誰倆鬧呢?
“你再說一遍。”
車廂裏的熱意升騰,溫溫吞吞的圍繞着兩個男人,斜裏突襲來一陣涼風,頓時涼入脾肺,舒心的趁機溜出去。
車門咣當合上,男人身軀矮在灌木叢中,生理性的反應是他無論如何都壓制不下去的,勉強說完那句話,扳開把手下車,獨留仍舊一臉忿色的邊牧和那句叫嚣的話。
這個傻逼,下次不能和你一塊喝酒,淨事兒,什麽量啊,就喝點雞尾酒,還用吐吐倒出來個肚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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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兩人可算進了家門,邊牧莫名的就啞火,上樓梯前回頭瞧了一眼後頭沉默的邵寇,還是停步問他,“酒勁兒散了?”
男人似迷蒙,眼角挑起微仰瞧他,“嗯?”
嗯什麽嗯,感情你是酒駕啊,怎的半夜就沒有警察叔叔來逮人呢,讓你也去聽兩個小時的車輛違規再教育。
“明天起來把車送去清洗,裏外全換。”
好吧,回家之後,潔癖又上身了,他可受不了這個嘔吐加惡心的醉漢當司機,還有雞蛋加不知名的谷子味混合,不行,他得去洗澡。
邵寇聽清了,又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二人同步各自回屋,一人在樓上,一人在樓下,樓上的男人擡手脫去衣服不停留的進浴室,樓下的男人則合衣倒在床上,拿手機出來查看備忘錄,一個小時之後,同時關燈,陷入睡眠。
又是夢,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做過多少個夢了,反正每夜它都在,侵蝕着每一處脆弱的大腦細胞,眼前的迷霧漸漸消散,他看到一片殘骸,有人的屍骨,有樓房倒塌的斷垣,遠處還在不停的傳來轟隆的崩塌聲,伴着無比尖利的慘叫,他想擡腳過去救援,可雙腿就像灌了鉛,極其緩慢,他甚至還有空想,他現在的姿勢一定很可笑,估計那個小畫家見了又要毒舌一番,走啊,走啊,可算到達地震的中心地帶,他和所有人做着一樣的動作,就是徒手挖,因為,下面有人。
不知道過去多久,救上來的人越來越多,他們都往邊緣擴散,只有他還在挖,旁邊是個女人,她的腿被砸的只剩點肉連着,她在他耳邊嗡嗡的哭,她在說,她在求,求你救救我女兒,求你救救我女兒…
她的手臂都擡不起來,氣息越來越微弱,她還在說,小婷,小婷,媽媽在這兒,媽媽在這兒,不要怕,不要怕…
她終于沒有再發出聲音,被醫護人員擡上擔架走遠,他知道底下還有個孩子,她叫小婷。
大地再次搖晃,悲鳴聲接連不斷,他在餘光裏瞥見了一角紅色,他舔了舔撕裂的唇,問,你聽的到我說話嗎?
過了許久,下頭才有些微的聲音,伴着哭腔,媽媽,媽媽…
你堅持住,你媽媽在上面等着你呢,叔叔馬上就救你出來,別怕。
下頭還是哭腔,伴着媽媽,媽媽的喊。
又過去很長時間,幾個人喊着他的名字跑過來,大家夥使把勁,合力擡起來最後一層石板,他以為下頭應該是一個血肉模糊的小姑娘,但,其實不然,掀開的一霎那,他全身的血液都被凝結住,不會動,不會說,甚至他的眼球都不會轉動,他只能看着,看着石板下三具白花花的肉體起伏翻騰,中間一個紅色長發的女人回頭正對上他的眼睛,他看到了,她沉浸在欲海裏盡情的索取快樂,她的手指緊緊的抓磨着男人強壯的肩膀,劃出幾條紅痕,她看到他在看她,竟然興奮的臉色更加玫紅,水潤的唇輕輕的吐出兩個字…
不,不,我不看,我不聽,我不,我不…
呼呼,呼呼,呼呼,樓下的卧室裏,邵寇滿頭大汗的坐起來,瞳色赤紅的呼哧出聲,腦中還在快速的回放剛才夢裏的情景,一遍又一遍,心髒砰砰如錘,攻擊的他渾身都疼。
這個夢,太諷刺了。
邵寇撐着床沿站起來,喉嚨裏的幹癢抑制不住,疾步開門到衛生間,扶着馬桶嘔吐,直到雙腿都蹲的麻木了,才一屁股坐下,半晌才扶着牆站起來,淋浴頭下,連衣服都沒脫,直接沖涼水,寒冰刺骨,卻不及內心荒蕪。
同一座房子,卻住着兩個截然不同的男人,樓上的邊牧也在夢中,明媚暖陽裏,圖書室裏最邊角那兒坐着個白裙少女,紮着高馬尾,甩啊甩的,一直晃進了他的心裏。
她走過來了,她在沖着自己笑,她的聲音真甜,像夏日裏的草莓冰淇淋,唇瓣也像粉嫩的果凍,真想湊上去裹它一口,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想象裏一般Q彈,她手裏拿着一本木色封皮的書,她說,你手上拿的是這個的第一部 嗎?你,看完了嗎?
沒有,我一直在看你。
他說的情話在任何時候都是認真的,他确實在透過紙張在看她的側顏。
白裙少女霎時就變成了五月的櫻花粉,酣人醉人,那,能不能先借給我看,我把這本給你。
我不想要書,只,想要你旁邊的座位,okay?
她眉頭微蹙,輕點了下,安靜的坐到他一側,手指翻開還留有他餘溫的扉頁,那上面有一排楷書的題字。
我愛你,有如春風吹楊柳,悠如梅雨系海風,猶如秋葉扇舞曲,又如冬梅翹枝角,它的美妙,在于你手心的觸覺,在于你胸腔的熱流,在于你每時每刻的望梅止渴,在于你随時随地的血脈偾張。
夢中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以至于邊牧在睜開眼的瞬間還在微笑,可是,這種美好在一秒後就被徹底抽空,絲毫不留,他努力回想昨夜的夢境,依舊空無,撓撓耳邊的碎發,掀了被子下床,伸展手臂拉開厚重的窗簾,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的豔陽天。
換件紅白條紋的英倫範開衫,踏着拖鞋下樓,已經十點多了,廚房裏沒人,安安靜靜的,出去了?
他只會煮方便面,鍋裏放水,把面和調料一股腦兒放進去,開冰箱裏拽出來幾個大蝦扔裏頭,伸手拿起來最下邊的三文魚,這日期還有兩天就過期了,怎麽還放着,咣當,扔垃圾桶裏,純牛奶也差一天,整箱都扔了,還有什麽,三文治也快了,扔掉,反正,只要還差個三五天的,全部扔掉。
所以,等到邵寇幫嬸子把超市裏的貨都碼齊回來後,就見着地板上一小條的水跡,從廚房裏蔓延出來,尋着過去,看見一堆東西随意的橫屍在瓷磚上,這,怎麽了?
聽見聲音下樓的邊牧指着随意的說,“以後過期的都扔掉。”
“這,沒過期啊。”
邵寇每天早上都會看日期,挑着快到期的做,省着浪費。
要是站在樓梯口的邊牧知道,非得氣的吐血不可。
“讓你扔就扔,吃的東西必須新鮮,你過來,幫忙按着這兒。”
國畫上分布的人物衆多,邊牧需要挨個對比,讓他拿着另一面,他好來回觀察。
“不行,都化水了,我收拾完。”
當老板的,最不喜歡的就是員工說不行兩個字,即使你理由充分,這是一種選擇,也是一種說話技巧。
此時此地,邵寇就明顯的沒用心,他蹲下把這一堆小山都裝個黑色的口袋裏,背着去對面的超市,讓老板娘處理,回來趕緊拿拖布把地板弄幹淨,別發泡起來,這老地板可不結實。
“剛才要我幹嘛?”他擦幹淨手過來,看着俯身搞研究的男人。
“要你靠邊,別擋着我光。”
作者有話要說: 邵寇:剛才要我幹嘛?
邊牧:麻煩你咻的一聲變身成土豆,滾的遠遠的。
邵寇:土豆?
邊牧:因為你土的奇特。
邵寇:我是土特産啊?
邊牧:而且你還像顆豆。
邵寇脫光衣服:你說明白,我哪像豆。
邊牧:你在自取其辱,你知道嗎?
邵寇:我在體現我的自我價值。
邊牧:胸前兩點是啥?我就問你,是不是豆?
邵寇:紅豆?
邊牧:你別惡心紅豆,行嗎,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你那玩意兒能發嗎?
邵寇:你是不是沒事?沒事我走了。
邊牧:你上哪?
邵寇:我去找春天,給我也發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