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速度
“你有駕照沒?”
邵寇拽着椅子坐下,兩手交疊放在腿上,點頭如搗蒜,連聲應答,“有,有,十年駕齡了。”
冬天還未完全過去,只不過午間的太陽毒辣些,照着二層樓的陽面一片通亮,邊牧頭一次清晰的看清了他的眼眸,是汪洋深海般的幽靜,他形容不出來,他是個畫家,善于觀察各種事物,人一旦成年,眼球就會呈現出茶褐色,帶着雜質的一種沉澱狀态,很少人能保留孩童時的黝黑,像他這種,或許是個混血?
想着,他自己都覺得可笑,這麽個偏僻地方,還能有外國女人願意嫁過來生孩子,開玩笑呢吧。
兩人同桌吃飯,邵寇整整吃了兩碗,但筷子只伸向眼前最近的荷蘭豆,等着邊牧放平筷子,他也趕緊扒拉兩口,撂下飯碗。
餐桌上的禮儀,讓邊牧增添了一丢丢的好感,或許,他的丈量出現了問題,或者是畫像的釘子松動了,或許是牆壁震動引起的,他不該沒有證據就冤枉別人,懷疑只能擱在心裏,就沖着這廚藝,花點錢也應該。
“我上樓換衣服,你開車去把油加滿。”
村外不遠就是加油站,邵寇倚着車門,手裏抛着車鑰匙,一下高,一下低的,等着滿了,一溜兒直線的跑回去。
邊牧在全身鏡前站着,頭發又支楞八翹的,好一頓噴,才弄出來個型,高領的駝色羊毛薄衣,外邊穿一件湛藍色絨大衣,手腕輕擡,從表櫃裏拿出來塊金屬鏈的星空圓盤手表,低頭扣好,轉動适應,沖着鏡子裏的自己抛了個媚眼,形色愉悅的下樓。
他們這個村子啊,離城裏不遠,開車也就半個小時,邵寇開的穩當,用了四十分鐘,到達一處商場。
邊牧走在前,他走在後頭,經過的年輕女孩子,目光都凝膠在邊牧身上,畫家自帶的仙氣,再加上外表确實引人注目,鬧的後頭總有人叽叽喳喳指指點點。
邵寇下意識的往前貼近他一點,以防出現意外。
前面的帥氣男人呢,卻沉迷于這種炫耀游戲,經過一個化妝品櫃臺時,駐足腳步,溫聲問穿着工裝的女營業員,“請問,這附近有賣手機卡的地方嗎?”
濃妝豔抹的女營業員在高強度的光照下,清晰的看清楚男人的臉龐,這副不亞于電視明星般的臉,到底是怎麽保養的,為什麽一點瑕疵都找不到?
脫口而出的,問他一句話,“先生,您用哪個牌子的粉底?”
說完,才覺自己唐突,紅着臉咬唇着補,“不,不,我的意思是,先生您的肌膚真的保養的特別好,您有什麽秘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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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想要這個樣子的素顏啊,蒼天造人,為何差距如此之大?
邊牧鞋尖方向移轉,完全不理會剛才那個花癡女人,秘訣?他明明是天生的,好吧。
那個營業員想追上來道歉,被帥哥後面的高大男人豎眼一瞪,膽寒的站在原地,不敢妄動。
商場呈螺旋形狀,一路往上,三樓是專門的手機賣場,随便挑一張卡,安裝上,群發個信息,天下第一美男子橫空出世,還望各位速速前來膜拜。
信息提示音一秒後,便嘀嘀嘀的瘋狂轟炸開來,邊牧差點沒握住手機,低頭點開瞧,果然是那幫二世祖,一個個的賽着不要臉,由程度的第一句留言開始,你是從花果山頂上的石縫裏蹦出來的吧。
後邊全是跟風的,一句接着一句,他翻了一分鐘都沒到底兒,沒耐性,揣褲兜裏,回頭看邵寇。
“你是木頭啊,缺什麽就去買,我在樓上西餐廳等你。”
邵寇看着擡腿就要走的小老板,急忙伸臂攔住他,含糊着問一句話,“您缺什麽?”
我,我缺什麽?我看是你缺,缺心眼。
邊牧嘴角聳下,眉峰挑起上下掃視他,他确實不喜歡聰明人,自作主張的讨人厭,這種剛剛好,他也許該好好修理修理,成才後,來管理他的生活,以前也聘請過專業的管家,大多女性最後都情不自禁的愛上了他,争着搶着要上位,還真就沒考慮過男人,再者說,他這身體格,當個保镖也夠品,嗯,性格還待考察,只聽話這點,很難得。
他往前走到休息區,拿根煙點上,示意站着的男人坐,煙盒一抖,又抽根,遞過去。
對面的邵寇搖頭,嗓音渾厚,“我不會抽。”
這年頭,還有不會抽煙的?奇葩啊。
邊牧收回手,身體倚到椅背上,随意慵懶的姿态叼着煙卷吸了口,一股熏嗆油味沖着對面撲過去,邵寇稍眯眼睛,靜靜的看着他。
煙是一種瘾,并不是什麽排憂解難的要道,偏偏男人都少不了,即使,他清俊無端,依舊沾染上俗物。
邊牧呢,确實有點瘾,尤其在深夜,沒有靈感的時候,莫名的煩躁,只能靠吸煙平複。
“你什麽學校畢業的?”
往往一個人想去判斷另一個人的文化修養等等,首先考慮的是受教育程度,雖說不全面,但起碼知道他肚子裏裝了多少墨水。
“職高。”邵寇的聲線偏低,自然而然的一股磁性。
“學武術的?” 老板娘不是形容過他嗎,用的兇神惡煞這個詞,感覺聽着像地痞流氓。
對面的男人腰背倍兒直,雙手平放在兩膝上,一板一眼的回答,“是,練過幾年。”
有點意思,“你哪年的?”
邵寇從羽絨服的裏懷兜掏出來個正方形的黑色錢包,從夾層裏拿出身份證,放到玻璃桌幾上。
正面是他的一寸照,板寸的頭型,同樣端正的一張臉,莫名的有點兵痞子的味道,和現在坐在他面前的溫吞莊稼漢形象完全不同,自帶着一種威嚴。
“我是八八年的。”
邊牧點頭,比他還大兩歲,“你待會兒記好了,我可只說一遍。”
邵寇下意識的繃緊身體,不知道這個小老板又看他哪不順眼,不敢大意,手指在褲兜裏把手機劃開,開了錄音鍵。
“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去,他們現在所處的是三樓,上電梯,經過四樓女裝,到達五樓,五樓是男裝,邊牧手插兜,晃悠着和後面的男人平行,語調夾雜着噪音,也能清晰的被邵寇捕捉,他說,“我一般都穿定制的衣服和鞋,到季了,你就去拿回來,擺放整齊就行。”
“另外,畫具也是專門的一家,吃的東西,你盡管挑好的,給你一張卡,直接刷就行。”
邊牧才想起來,他沒帶卡出來,扭頭問他,“你帶多少錢出來?”
擱那破村子裏頭,人都呆傻了,出來必須嘚瑟一圈再回啊。
邊牧還記得剛才那個黑色的方形錢包呢,鼓鼓囊囊的,得挺多錢吧,所以,才這麽問他一句。
兩個男人同時停住腳步,高的那個木讷的低頭說了句什麽,很明顯的惹了另一個不高興。
“我沒帶錢,原來身上就二百,剛才給你買張手機卡花一百,今早上還買菜了…”
他沒說完,就被邊牧嫌棄的打斷,“你出門不帶錢?”
“我帶了二百,是你沒帶錢。”
邵寇仍舊是昨天的那身衣服,商場裏熱,他脫了羽絨服,搭在手臂處,條紋的針織衫和休閑褲顯出他肩寬腿長,頭發略長的擋住劍眉,雙眸清澈的說了句大實話。
邊牧覺得自己智商不夠用,你自己幹嘛的自己不知道啊,沒錢你不管我要,暗自忍下怒氣,還需要改造,還需要改造,抿唇沒吱聲,自顧自的往前走。
湛藍色的身影上了電梯,一路到達負一層的地下停車場,才折身回頭看向不疾不徐跟上來的邵寇,頓時一股邪氣又竄上來,唇掀,“車鑰匙給我。”
男人從褲兜裏掏出來,放到他手心裏,有點不明所以。
邊牧擡腕看手表,輕快又狡黠,“現在是三點半,我四點回家,就要吃你親手包的素三鮮餡兒餃子,要是沒有,你就下崗吧。”
說完,車門打開,他坐在駕駛位,沖着矗立懵圈的男人挑釁扯笑,踩合油門,車如箭一般,穿梭出黑暗的洞穴。
哼,敢和我頂嘴較真,不折磨的你忘了自己姓啥,算我輸。
他不是自視甚高,這種玩笑都不能稱之謂玩笑,不過閑暇了,随便的惡作劇,博一笑而已。
市裏的尺度更大,玩法更多,哎,充實無度的生活,一去不複返啊。
速度提到一百八十邁,邊牧聽着震耳膜的重金屬,邊随着哼哈,正春風得意之時,被一陣警鳴聲攔下,擋風玻璃當當的敲,他關掉音響,聽的大喇叭的呼喊聲,“你已嚴重超速,請下車配合調查。”
日了狗,這是什麽?他忘了自己是在別的城市,不是自己的老窩。
邊牧沒熄火,直接長腿一跨,下車,看着眼前的警官随意的指着前面的車牌,先發制人,“你先去看看車牌,再來跟我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邵寇:我看你是吃不成餃子了。
邊牧哼一聲:你就直接說你不行,得了,下崗。
邵寇:你都要去吃牢飯了,我還不伺候了呢。
邊牧不屑:我就是齊天大聖,誰能奈我何。
邵寇真是無語:你有什麽話,跟警察叔叔說吧。
邊牧:我讓他看車牌去了,你快回去包餃子吧。
邵寇疑惑:我就奇怪,你哪來的這麽大的自信?
邊牧: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