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三十一回
風無忌忽然冷冷一瞥,“姑娘,你還是出來吧。”
但見腳下漣漪倒影之中一位白衣女子若隐若現随着水波聚散,只見到倒影,卻未見人身,冷遇警覺地四下張望,在他們十步之外的正前方卻突然出現一個女子,宛若從天而降,又似一直都站在那裏,兩人竟都沒有看到她是何時到來。
那女子同樣一身白色,只是比尋常門人質料更好,奶白色的輕紗如同将要融在這薄薄的霧裏,顯得虛幻。随着霧越來越淡,她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她的臉上并未戴與其他人一樣平板的白色面具,僅僅蒙了一層面紗。縱然看不清面目,冷遇卻不會認為這世上有更多的人擁有這般卓卓而曼妙的身姿——“新月!?”
女子對冷遇的聲音恍若未覺,略略一禮,漠然道:“恭喜二位參透迷橋,公子正在等候二位,請随我來。”她的嗓音淡淡的,透着渺茫,這般聲音冷遇怎會聽錯?然而此時,他們是敵非友,或者對于‘新月’來說,他們從來都[非友]。
女子不理會二人反映,自轉了身前行而去。她的腳步很慢,身形移動卻不相符的異常快,随時都會消失在這淡淡的霧裏,冷遇和風無忌只能緊緊跟着,卻無論如何也追不上。
腳下的漣漪随着每一步落下而不斷擴散,倒影中仿佛有千百白衣人飄忽而過,又随波散去,宛若百鬼夜行,讓人遍體生寒。
風無忌突然有種莫名的強烈感覺,他只想快點離開這裏,心裏突突的跳,似乎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前方女子身影倏地消失,兩人腳下一頓,警覺起來。
剎那間四處竟有數個相同女子的影子襲來,虛虛實實遠遠近近,似乎随時都會從各個方向同時出現又消失不見,讓人無暇招架——不過百招,他們還絲毫把握不住對方攻擊的方向,已經有數劍擦破皮肉。
冷遇看着那傷口,原本不忍對那女子下手,此刻卻突然反攻。風無忌略略不解,冷遇道:“她不是新月。江湖皆知新月的佩劍乃是如鈎,并且從不使用別的劍。如鈎鋒刃獨特創口上會被剜下皮肉,但是這個傷傷口薄細,必是把極薄的劍!”
但是……這個女子的劍法确與冷家莊盜劍那一晚的“新月”有說不出的相似。她們本是同門,應該沒什麽好疑惑。可是風無忌心中越發忐忑,突突跳得緊,眼見女子再次自霧中消失,腦中突然閃現一個畫面——他看到少年走到蹲在地上的女孩子和小娃娃身後,[在玩什麽?][鏡子迷宮。][鏡子迷宮?][對,我家鄉游樂城裏常有的把戲——別打岔,我和弄弄正研究着呢。][這個……要做什麽?][障眼法。][像迷林一樣?]女孩子擡起頭,沖他露着牙齒一笑。[有興趣?來,我掩飾給你看。]女孩子簡單的用三面小銅鏡放在等三角的位置,中間放一個小木人,鏡中便有數個木人重重疊疊,小娃娃幫忙,他們一起分別轉動不同的鏡子,間或拿走一個,影像的變化令少年略略想到了什麽。
[只是這個銅鏡不夠好,如果有玻璃鏡子,效果更是不同。][何謂玻璃?][就是一種像水晶一樣的東西,透明的,薄薄的,做出來的鏡子連連上的毛孔都能照出來,跟面對真人一模一樣——你不懂的啦,就當它是水晶琉璃鏡好了,如果我能想辦法做出鏡子,再多加幾面,配上适當遮掩視線的煙霧……嘿嘿嘿……還怕銀鈎老頭兒不着道?]一旦了解了這個‘陣’的效果,不難想到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會是怎樣可怕的一種情景。
[這……是你想出來的?][借鑒,借鑒而已……][這個一旦流傳到江湖……][不會啦。這個鏡子迷宮只有你我,弄弄,和銀鈎老頭知道而已,弄弄最聽我的話,不會亂說,老頭又常年不下山,你不說,江湖上誰會知道?]——江湖上誰會知道?
風無忌驀然驚醒,看着薄霧籠罩的四周,這是何種巧合……迷橋(林),鏡子迷宮……絲絲過去那三個月跟他說過很多東西,但這兩樣竟都在其中!
難道黑目山跟滄冥水榭有什麽關系?
他壓抑住自己的思緒,沉靜道:“姑娘不必故弄玄虛了,這鏡子迷宮的把戲說穿了,就沒什麽戲可唱。”——不過是借着薄霧掩住鏡子,不斷的變幻角度,且不使他二人映入鏡中……他們看到的全都是虛影,那女子只需要在別處晃幾個虛招,然後突然出其不備的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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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說完,霧氣又散了些,視野已經開闊許多,果然有幾面巨大的鏡子緩緩撤入地下的暗格內。
——水晶琉璃鏡。透明的,薄薄的,照出來的跟面對真人一模一樣……有人做成了麽?
視線越來越清晰,只見前方遠處,一道大門聳立面前,大門緩緩而啓,從其中走出來的人一身層層疊疊的蓮白長袍拖曳,眉目優雅清濯,卻透出妖異的邪氣,似仙,更似妖。
——笑無情!!
風無忌一瞬間雙目如刃,生生的紮過去,恨不得将他萬箭穿心!
笑無情悠然的微微挑起下巴,半眯着眼睛打量了風無忌一眼,在他刀子一般的目光裏好似渾然不覺一般,優雅依然。
“怎麽……看起來,閣下似乎不是來找碴兒的。”說的也是,誰家來找碴兒還特地費這麽大功夫找到滄冥水榭裏來?
“笑無情!我要你為我風家滿門償命!”風無忌狠狠盯住笑無情,他卻只是漫不經心的彈了下衣擺,“風家?哪一個風家?”他看了一眼身後跟随的寒水月,後者一臉黑線——笑無情絕對不是在故作姿态想要氣人,他是真的不記得了。滅了人家滿門,然後轉個身自個兒就忘了。
不過對他來說,你是來找碴,來挑戰,還是來報仇都沒有什麽區別。他淺淺一笑,對風無忌道:“你看起來還不太懂得滄冥水榭的規矩,不管你的動機為何,要跟我交手,就先打敗我的護衛。”他勾勾凝脂般修長細滑的手指,一個白衣女子從天而落,正是方才霧中蒙着面紗的女人,一柄長劍在她手中,薄而透,細長銳利,滴血不沾。
冷遇清楚地看到那把劍,低聲對風無忌道:“碎煙——她是缺月。”
只是現在無論眼前的是什麽人都跟他無關,不管有什麽擋在他面前,他也要神擋殺神——他的目标只有笑無情一個!
笑無情此刻卻微微怔,手指勾勾,再勾勾——怎麽只勾出一個?
他又看了眼寒水月,“那兩個呢?”
“風殘月正在往這裏來,新月那邊還不知道有人闖入。”她有那個心思管這些麽?早讓那具琴吓懵了。
“叫她來。這種熱鬧少了人怎麽行。”
這廂竊竊私語,那邊缺月早與二人交起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