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抓住了,
除夕夜, 繼父打了電話過來, 陸秉月那會兒正和趙梳風一起吃飯, 做了個手勢,就到沙發邊兒上去接。
她跟繼父總是客客氣氣的, 繼父的話她會聽, 但也只是出于對他的尊重。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樂意去供養不是自己血肉的孩子。
繼父問:“月月, 你電話怎麽老是打不通啊,沒充費嗎?”
陸秉月當然不會說自己故意關機了,就說到:“手機沒電了吧, 沒注意到。”
“哦哦。那你晚上回來吃飯嗎?你現在在哪兒啊?有地方去嗎?要不要我來接你。”繼父的聲音裏又帶着幾分的小心翼翼。
他和陸秉月沒有親生父女那般毫無芥蒂,多了層隔閡, 讓他很多時候都操不上心。
他能嚴厲對劉思棋, 但卻不能以這樣的方式對待陸秉月,語氣不能太嚴厲,連指出陸秉月的錯誤都顯得格外的糾結。
早年陸秉月才來他家的時候也是小小的一個娃娃, 劉萬金當時就做好了心裏準備, 想要好好對新妻子和娃娃, 畢竟都是可憐人。
然而, 妻子對陸秉月的态度讓人窩火,他插不上嘴, 因為妻子也讓他別管那麽多,陸秉月她會照顧。
劉萬金剛開始還想着把陸秉月當做自己的娃娃照看,但沒多久,又有了老二。
那之後, 對于陸秉月的疏忽好像就是天注定。
劉萬金這些年都覺得是虧欠的,但妻子不這樣想,甚至覺得陸秉月能活那麽大都是他們劉家開恩。
劉萬金的這想法注定是不被陸秉月知曉的,她老老實實的跟繼父說:“我在朋友家,你不用擔心。”
“那明天……”
陸秉月無奈笑道:“爸,先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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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你錢還夠不夠?不夠的話……”
“爸,我有錢,以後都不用給我了,我的賺的零花錢夠我大學畢業。”
陸秉月一股腦說出來,那老實的男人也沒有再多的勸言。
然而不知道李秀晴又聽到了什麽,聽筒那邊又開始罵罵咧咧的。
繼父說了兩句,李秀晴的聲音反而更清晰:“不回來一輩子也別回來,當白生了她。”
繼父匆忙挂斷電話,陸秉月愣了好一會兒,丢開手機。
她在沙發上坐了好一會兒,背後一雙手伸過來,扒過她的肩膀,陸秉月身體後仰,靠在了趙梳風的腿上。
陸秉月擡頭看着趙梳風,又長長地輸出口氣,她手裏捏着一绺頭發,一根一根的,撥開來數,數一根就放一根,好像在做什麽艱難抉擇。
趙梳風問她:“晚上想出去玩嗎?”
“玩什麽?黑燈瞎火的。”
陸秉月說:“你們城市晚上也應該會放煙花吧?要不我們自己去放煙花?”
“那麽冷,就不能在家好好的看春晚嗎?”陸秉月說。
說完,陸秉月也下意識得意識到了什麽,右手撐着沙發一下子坐起來,只是趙梳風是微微低着頭,一起來,就恰好撞到趙梳風的下巴。
兩個人你捂下巴我捂額頭的好半天,趙梳風才哭笑不得道:“下次要突然襲擊的時候提醒一聲好嗎?”
陸秉月不好意思得捂着額頭,“這都突然襲擊了,怎麽還提醒一聲?”
趙梳風揉了一會兒,又拉着人回去吃飯。
趙梳風說:“都快涼了,吃了咱們看春晚。”
她們兩人吃飯比較早,電視也早早的開始,陸秉月碗一丢,就塞床上去裹着被子趴着看。
她記憶裏的過年就是要看春晚,和家人一起,這個時候她多吃一點的零食不會被媽媽說。
當然,長大後的陸秉月對零食就沒有多大的需求了,對過年也就那樣,去年的除夕夜她還在給打游戲賺金幣。
剛剛也是迷糊了,有趙梳風的地方,她就覺得倍感安心,明明就是一個短住的酒店,她卻當成了家。
趙梳風讓人收拾了餐盤,關了門正好進來。
趙梳風給自己的臉上噴了一點的水霧,說房間裏太幹,要多補水,又逮着陸秉月噴了好一會兒,一個躲一個捉。
春晚很快開始,陸秉月邊看邊跟人絮叨,比如說這個主持人很年輕,以前都沒看見過,這個男主持人特別牛逼,一直在央視各大頻道混。
趙梳風仔細聽着,沒有打斷。
陸秉月看到沒意思的地方,就拿出手機跟朋友一起吐槽。
高笑笑在群裏說自家弟弟玩游戲去了,就她和外婆還在客廳看電視,其餘人都去打麻将了,煩得很。
戴清文那邊倒是一家人都聚在一起,她家人丁興旺,父親是老八,前面幾個哥哥姐姐,各自又有家庭,老一輩還在,過年就要回來聚一聚,偌大的客廳裏坐滿的人,都守着投影在牆上的春晚看。
等着主持人的串場過渡後,陸秉月又把視線轉回到了春晚上。
現在的春晚對年輕一代的吸引力越發的小了,畢竟在網上什麽沒有,一定要看春晚才叫過年?
但在陸秉月的心裏,确實是這樣。
那是一種叫做一家人團團圓圓在一起的情懷。
陸秉月一會兒趴在趙梳風的腿上,一會兒又打個滾,屋裏的溫度正好,床也夠大,夠她發揮。
第二天的時候,兩個人出去逛了逛街。
這座城市像是被匠人分成了兩邊,一邊新區,有着所有大城市擁有的特點,然而人煙稀少。
因為人們都聚集在了老城區,就算八九十年代的房屋漸漸被推翻,逐年修建着新的符合這座城市的房屋,但人們還是習慣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踏足。
大年初一大多數的人都去拜年,商城內倒是人很少。
兩個人差不多快到十點起來的,走到外面都已經中午了。
老城區這邊不少的街邊小店也在營業,陸秉月跟着趙梳風一路買買買,手裏捧着,嘴巴就沒有停歇過。
“我們這邊三所中學最好,學長之前在這邊念書,她媽媽也跟着過來陪讀的。”陸秉月說着,又指了指一個方向。
趙梳風道:“去學校看看?”
“有什麽好看的,我自己都不去看。”
現在的陸秉月覺得自己很好,所以一點都不想去看以前努力奮鬥的自己。
那些記憶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但要拿出來給趙梳風看,她就覺得有些難為情。
最後,陸秉月還是帶着趙梳風去了。
陸秉月給人介紹着學校。
“我中學六年都在這裏念的。”陸秉月站在一所高中的臺階下,轉身,牽着手和趙梳風拾級而上。
“小學的時候我成績還不錯,就錄取了。”陸秉月說着,到門衛室值班處簽了名。
之前有個男子突襲幼兒園砍傷事件後,學校的進出都比較嚴謹了。
陸秉月小跑過來,小涼風一吹,覺得有些感慨。
白霧層層蔓延開去,趙梳風突然轉頭問她:“回到學校有什麽感想?”
陸秉月笑了笑。
“挺好的,那時候我還年輕。”
“現在不也年輕?”
“那不一樣。”陸秉月說着,“那時候的我有着無窮的力量,覺得自己想做什麽就能成,我就是這世界上唯一的王,以後我要念哪所大學,要做什麽工作,我都能達到。”
“現在也能。”
陸秉月有些哭笑不得,“不了,現在的我想要維持住自己的成績,都要默默地哭幾次,高數太難了。”
陸秉月說着,又岔開話題,跟趙梳風介紹道:“那邊有個後門,我當年跟着小姐妹兒們一起耍酷,經常走後門,有時候被門衛攔到,忘了帶學生證,就說一句快跑。門衛都追不到我們的。”
“啊,對了,這裏 ,這條林蔭道,是我初三時候的公地。”陸秉月說着,又想起了什麽,憋着笑。
她想起初一初二時候的自己,有那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打掃清潔的。
趙梳風安靜得跟着陸秉月,陸秉月說,她就注視着她,像是守着唯一珍寶的龍。
“還有這裏,我高一的時候以第一名考進來的,當時要優秀學生發表講話……”陸秉月指着那舞臺,捂了捂臉:“我當時還有些腿抖,但是事前我做好準備了,但是一上去,就不是那麽回事,然後……然後我就忘記我要講什麽了,就說了個開頭和結尾。”
“下面的人還啪啪啪的鼓掌哈哈哈。我也覺得挺精彩的。”
陸秉月忍不住的笑,又偷偷看趙梳風。
趙梳風拉住陸秉月的手,将陸秉月的略微冰冷的手給包裹住。
兩人轉了一圈學校,陸秉月又和人出去,差不多就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學校外面本該有許多的餐館小吃,也因為過年沒有營業。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私人蛋糕店,兩人買了兩塊蛋糕,陸秉月就特別尴尬:“現在也漲價了,以前都是一塊五一個,我買兩個,晚飯吃一個,晚自習餓了又慢慢吃。”
“上課吃?”
“那不然呢……”說得好像有些理所當然,陸秉月解釋道:“高一之後我念的都是實驗班,老師比較寬容,說只要上課別吃什麽太有味兒的東西就行。怕我們餓了,腦子跟不上。”
“那你們老師還挺好的。”
“你們不是嗎?”
趙梳風想了想,沒想起什麽。
不像是陸秉月他們這樣一切以成績為主的學校。她念的學校是所謂的國際學校,送來的孩子非富即貴,老師們的素質很高,不僅從學識上來說,還有面對一些出格的學生,他們總是顯得格外的中立。
“忘了。”趙梳風說。
陸秉月也覺得這個回答有些敷衍,但最終沒有說什麽。
她們又打車回去,陸秉月一直在說明年過年就在家做東西吃了。
“有很想要吃的東西?”趙梳風側臉看她,整個人都顯得從容。
“我本來想給你做酥肉的,不知道你們那裏有沒有這樣的習慣,除夕前幾天就開始做酥肉,把肉切碎了裹粉,滾燙的菜油裏走一遭。”陸秉月說着,又有些遺憾:“還有炸藕夾、炸紅薯,感覺這樣的東西就要過年吃。”
趙梳風伸手,捧着陸秉月的臉:“要不你教我,明年我做給你吃。”
陸秉月不好意思道:“還是一起做吧。”
回去後趙梳風放着陸秉月點菜,陸秉月盯着菜單半天,點不出什麽來,總覺得花着錢沒着沒落。
等到兩人吃完飯,兩人又開着電視當背景音。
趙梳風問她:“還想去哪兒玩嗎?”
“沒有什麽地方想去的。”陸秉月說。
“動物園?”
“還動物園呢?”陸秉月嘆口氣:“以前沒去,現在也不太想去了。其實,感覺也就那樣。”
“想出國嗎?”趙梳風說着,又自顧自道:“你應該沒辦護照吧?算了,去外地旅游?”
“去看人擠人?”
“你是不是有點太煞風景了?”
陸秉月點頭:“你是頭一回認識我嗎?”
趙梳風還真不是。
“那明天回去吧。”趙梳風說着完,又見陸秉月點頭。
陸秉月實在是不想跟趙梳風在酒店耗了。
趙梳風又猶豫地問道:“明天我們先去看你爺爺奶奶,再回去?”
陸秉月啞然,随後又點了點頭。
陸秉月的戶口還在爺爺奶奶那裏,身份證上也寫着的,雖然記不太清地方,但問一下路總歸沒錯。
身份證是陸秉月十三歲那年辦的,有一年過年,李秀晴突然跟她說,讓她去辦身份證,于是就帶着戶口去了。
陸秉月不知道李秀晴還跟那邊家裏有聯系,看見戶口本的時候,也是頭一次真正明白了自己與這個家的隔閡。
那之後,那戶口本她就再麽見過。
但到初二的時候,陸秉月又賴在床上不想起來了。
趙梳風已然收拾好,些微長的頭發紮了個丸子頭,又有碎發落下,看上去特別的精神。
她化着妝,毫不客氣得薅着床上的人。
陸秉月在趙梳風起身的時候就已經醒了,嗯嗯啊啊的回了好幾聲,就是眯着眼睛不起來。
趙梳風忍無可忍,放了口紅,又把手伸進了陸秉月的被窩裏,在對方的溫暖的皮膚上落下自己的痕跡。
半小時後,陸秉月收拾好了。
又轉頭看着正在搭配衣服的趙梳風,陸秉月有些無語。
等到兩人出門,都已經是十一點了。
站在門口,陸秉月說:“我的腿邁不出去。”
趙梳風站在陸秉月身前,微微蹲身,“我背你吧。”
陸秉月還以為開玩笑,趴上去:“那你背好了,這估計也有幾百斤肉吧。”
陸秉月雙腳本還是着地的,下一瞬身體騰空,她雙腿不自覺的就夾緊了,對方的手網上托了托。
真背起來了,陸秉月又有些惶恐,“我很重,放我下來。”
“是啊,我背着我的整個世界。”趙梳風配合道。
背上的世界不動了,“我聽過這句話,你別老撩我。”
“我不撩你,你還想讓誰撩?嗯?”
“你煩不煩你煩不煩煩不煩!!”
“不煩。”
趙梳風把人給背出門,碰地一聲關門,又在門口碰到巡樓的人。
那位侍者熱切問:“怎麽了嗎?”
大約見陸秉月被背着,他還以為人受傷了,想要立馬安排服務。
“沒事,鬧着玩呢。”趙梳風說。
陸秉月想要下來,又翻騰了兩下。
趙梳風把人放下來,拉着人進電梯。
車行速度不慢,趙梳風導航開車過去,就是有些地段太爛了,進不去。
昨晚上下了小雨,地面一片泥濘。
趙梳風把車停在了路邊,又問了一戶人家,然後又提着東西走過來。
“我問到了。”趙梳風說:“過了那邊竹林就差不多到了,說我們一眼就能認出來。”
陸秉月點點頭:“我知道的。”
陸秉月的記憶很好,好到小時候兩三歲的事都記得些。
兩人一路踩着泥,偶爾碰到一塊石頭就是萬幸,互相叮囑着踩那石頭上。
不過到了目的地,兩人的褲腿還是不可避免的沾上了一些。
狗叫聲響起,争先恐後的對陌生人發出威脅,從壩子的這一邊到那一邊。
的确是一眼就能認出來。
一路走來,整個村的房子都有翻新過,就這裏最為特殊。
陸秉月擡頭,就能看見半坡的房子,瓦房,土牆,還有藤蔓爬上房頂,如果不是屋檐下晾着衣服,說沒人住了也有人信。
看着那有些陳舊的建築,陸秉月甚至不敢上去。
趙梳風手上也提着東西,不好牽手,就碰了碰陸秉月的手。
“走吧,怎麽還跟狗對峙上了?”
“我才沒有。”
趙梳風又喚了兩聲狗,那狗吠得更厲害了。
兩人上坡,坡上有供人行的小路,鋪着石板。
等兩人到了屋側,有人出來喚狗,狗一邊忌憚主人,一邊氣勢洶洶。
兩人這才看清喚狗的主人,是一個老婆婆,她像是背着無形的東西,身體與地面平行。明明矮小的身子,卻穿了厚厚的衣服,好像怎麽也暖和不了。
看見兩個穿着好看的新面孔,老婆婆就迎了上來。
“你們做啥的?”老婆婆說着方言,揚着笑,特別的熱情。
陸秉月躲在趙梳風的背後,不敢出去。
趙梳風笑着說:“你好,我是市政的,因為過年了,就下鄉送禮。新年快樂啊老人家。”
屋裏的老爺子也出來了,剛好聽到,直說現在的政策好。
“那麽冷的天,怎麽讓兩個姑娘來啊。”老婆婆說。
兩人被歡迎進屋,狹小的空間順時被禮物填滿。
老人又是拿瓜子花生,又是倒熱水。
“不用麻煩的。”趙梳風說。
陸秉月被她拉進來,坐在矮凳上,期間眼神閃躲,一直在盯着外面循環踱步的狗,似乎狗更有意思。
他們面前擺着一個火爐,裏面火燒得旺旺的,老爺爺夾着花生丢到上面去,又拿出來,一陣花生的香氣就傳遍了整個屋子。
老婆婆道:“這兩天還下了雨,你們這一趟來,好麻煩啊。”
“是有些麻煩。”趙梳風游刃有餘的說着:“這裏的路太壞了,回去我就寫報告給上面,得把這路修起來。”
“姑娘,你真要寫啊?”
老爺爺考了幾個花生,又放到筲箕裏,讓兩個人吃。
趙梳風抓了小把,手瞬間黑乎乎的,她也不在意,遞給陸秉月:“謝謝,是我們打擾了,不麻煩了。”
老婆婆特別的熱情:“這都中午了,要不就留下來吃頓飯吧。”
“不麻煩了,我們就是來給你們送點慰問品,你們家也算貧困戶了,東西就多送了一點,別跟旁人說。”趙梳風語氣裏帶着幾分俏皮說。
奶奶本就帶着拮據,忙把東西給收起來。
趙梳風打量着房子:“你們在這裏住了很多年了吧?我看這房子的年生也不短了。”
老爺爺說:“有幾十年了,就這兩年腿腳不太好,沒有上房揀瓦,也沒有換梁子。”
“那沒有申請修房嗎?”
“申請了也沒有那個錢啊,危房重建要投錢的啊,你出一半,國家出一半。”奶奶的臉皺着,像是沒拉開的瓦楞紙,很是為難地看着趙梳風。
“老頭前幾年就查出了肺癌,你知道不,那肺癌,肺都缺了一半,但老天爺照顧,我們老頭又撿了那麽多年。”說着,奶奶的臉又揚起了笑。
“我們兩口子也那麽大歲數了,以後也沒誰來住這房子,還不如留着錢。”老大爺沒說話了,眼神從奶奶身上掃過,很直白的表示,這錢拿來修房子,不如給老伴留着,他身體不好,可能會比老伴早走。
趙梳風突然問:“你們子女呢?”
“兒子英勇了,媳婦兒也改嫁了,這些年也來的少了,就讓她莫來。”老爺子吃了口花生,淡淡道。
趙梳風說着寬慰的話,又勸人看開點兒,她回去後就幫他們申請款項之類的。
老人一直在感謝她,覺得她、或者是她背後代表的背景就是菩薩。
沒到午飯時間,趙梳風就帶着陸秉月走了,說以後還會過來。
陸秉月此間拘束着,不敢看人的臉。
她對爺爺奶奶的記憶只是那一句‘克死了爸爸’的話,她還有點印象,有一段時間,媽媽在外面打工,她跟爺爺奶奶一起住。媽媽改嫁後,她好像不太習慣新地方,總要找人,她媽就跟她說‘你爺奶說你克死了你爸,不要你了’。
她一不乖,她媽就這樣說,到後來長大她也沒去細究。
後來他們見面不多,如今也是有十多年沒見過。
等到走出了屋,等到狗叫也停歇,确定看不見房子的時候,她才回頭看了一眼。
老爺子手裏剝着花生,逗着狗,看着遠處:“那小姑娘,長得有些像月月。”
老婆婆還想着那些漂亮的禮品,覺得盒子都精美的很,她要把東西藏好了,想着這點,她又說着老頭:“你要想見她就去看啊,扯誰都像。”
老爺子對老婆婆的話不以為意,還很認真的說道:“要是去看了,媳婦兒那邊的婆家又要說,媳婦兒也為難。我這個病……”
兩人的對話消散在風裏,随着所謂的慰問代表漸行漸遠,兩人又默默地回到了房子裏,準備着中午的飯食。
陸秉月和趙梳風走了十多分鐘才上車,在旁邊的草地上擦了幾下,不可避免的,泥巴還是染了一車。
陸秉月有些不好意思:“這髒車是不能進城了吧?”
不僅僅是裏面帶進了泥巴,外面也有些髒。
“你看看你,我還讓你上車了。”
趙梳風說着,眼梢帶笑。
陸秉月看了看自己的腳,不幹淨,又看了看手,黑乎乎的。
陸秉月手裏的花生還沒吃完,烤熟的花生很香,這會兒還暖暖的,但就是心裏不舒坦。
親情總是很奇怪的東西,明明都早已經不在乎了,但現在卻心生愧疚。
趙梳風也沒準備開車的樣子,突然問道:“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陸秉月吸了吸鼻子,努力克制着情緒,好一會兒她說:“有,有很多……”
趙梳風打斷說:“嗯,那我先說。”
陸秉月那有些感時傷懷的情緒還沒退,又被趙梳風給堵得慌,一下子連剛剛那突然湧起的情緒都緩和了不少。
趙梳風面上笑盈盈的,黑手伸出來,又摸了一把陸秉月的臉,畫成小花貓的樣子。
“第一,明霁是個好人,讓我認識了你。”
陸秉月呼吸一滞,沒反應過來。
“第二,謝謝你那麽好,我抓住了,就是我的了。”
陸秉月吐出口氣,心情也有些松快。
趙梳風拉過人,閉眼将額頭貼上去,“第三,以後所有的眼淚都留給我。”
陸秉月沉默着,鼻頭發酸,眼眶再次湧起了濕意。
趙梳風真的懂,她懂。
車外的小雨再次淅淅瀝瀝,慢慢洗刷着車上的泥濘,遠處山間哪家房舍煙霧缭繞,與水墨天際相交融,将青山藏在煙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