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無言(十五)
密不透風的屋子裏彌漫着揮之不去的屍臭味,搖曳的燭火把人影照得如同惡鬼般佝偻醜陋。不知誰的衣擺輕晃,僅剩的一點燭光也被徹底掩蓋。
阮卿珏看着用手帕掩鼻,眉頭緊皺的兩位皇子,又看了眼立于一旁,一聲不吭的仵作。想,他們這究竟得有多精貴?沒這個本事還要攬這個瓷器活,倒是挺中二的。
他轉念一想,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體內流淌的血液遠比這個還惡心,真不知他們該做何感想。
在他無聲吐槽的時候,白霖随意地瞥了他一眼,像是讀出他眼中的嫌棄随之微微一笑,将手放下。
阮卿珏被他笑得腦中直亂,馬上見風使舵。
說實話這屋子裏的味确實不怎麽好,但因為他一些個人原因導致他在這種環境下依舊屹立不倒,臨危不懼。所以不是他們嬌貴,是自己特殊。
這三人不知就這麽一動不動地盯着一具屍體看了多久,總之阮卿珏神游完一圈後三人還是沒什麽結論。
他心中罵了句廢物,活動着酸脹的四肢,問道,“你們既然已經查出兇手是誰了,為什麽還要和這群死屍相面?莫不是這裏面有美女?”
可惜事實證明,這裏面沒有美女。
白霖将燈盞從仵作手中接過,示意阮卿珏從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你看這幾個人,雖然有貧有富,有長有少,卻都躺在這裏。而且每個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傷雖不致命,但這些人不是奴隸,舊傷上填新傷,傷口分布又沒什麽規律,實在有些奇怪。”
“那只能說兇手是個變态。”阮卿珏不知太子殿下腦子抽了哪根筋非要帶他一塊來看死屍,所以他是一張臭臉擺到底,一句好話也不說。
當然他也就是表面這麽擺着,心裏也在思索。
這幾個人有當官的,有農民,也有商人,可以說衆多職業一樣一個不重樣。但就是這麽一群不傻不殘的人,為什麽身上會有這麽多傷呢?
白霖示意仵作将屍布重新蓋上,帶衆人出了屋,“兇手确實已經抓到了,動機也問清楚了,但我不想就此打住。我想知道他究竟為什麽殺人,我不想讓這種事再發生。”
白霖垂眸說着,衣袖在風中輕拂,像只飛舞的蝴蝶。
衆人辱你罵你打你,哪怕搖身一變成了金鳳凰也照舊洗不掉過去的陰影,最後被逼到迫不得已殺人,孰可憐,孰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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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日若有相似之事發生,父皇當如何,他亦當如何?
他事事尋求應對之策,可這世界哪兒有那麽多可以輕易想出的答案?
他們終究得止步于此,兇手必死,亡者共哀。
“…”阮卿珏無言。人殺人不過出于一時腦熱,那之後呢?一人由此被殺,那僅只是死了人嗎?誰能保證以後相似的事不會發生?同樣一個人殺人卻未得到相應的報應,那以後是否就會一發而不可收拾?
可想而知,仁政絕對是使不得的。
就如民有百口,無一能中一般。若做聖人便絕不能當君王,當君王又有幾人雙手幹淨的?
“三弟,你去陪陪小侯爺吧。公主先下不在京城,他一個人再出點事就麻煩了。”白霖支走三皇子,攏袖與阮卿珏一前一後走着。
這停屍房外面是片被人精心打理過的杏花園,幾場春雨暖大地,連杏花也都是含苞待放的樣子,大概不期驟開。
白霖輕嘆一聲,“阮公子你覺得我該怎麽辦?”
是死是活,是急是緩,一個決定做得輕易,可誰知後面又會有什麽等着?
阮卿珏沉思片刻道,“或許你可以讓我先去看看潘公子,然後在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