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下過雨後的城市像是徹底被清洗了一遍,可道路兩旁四處可見的垃圾仍然煞風景。麥穗穿過一條批發農産品的街,來到前面較為繁華的地帶。
她找到那家咖啡店,推開門走進去。
裏面稀稀拉拉地坐了幾個人,音樂悠長而纏綿。在一棵巨大綠色植物的背後,她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穿着黑色連衣裙的漂亮女人。
女人紅唇柳眉,瓜子臉,氣質上乘,雖然能看出不再年輕,可身上沉澱的那股風韻,卻是很多人模仿不來的。
麥穗的直覺告訴她,那個女人,就是章雲嬌。
她緩步走向那個角落,最後站定在桌子面前。
這是章雲嬌第一次看見沈謙口中的“我女人”,比想象中要遜色許多。她打量了麥穗一眼,臉上無表情,昂着鼻孔看人,指向對面的座位,“孫小姐可真準時,請坐。”
“多餘的廢話就別說,你都千裏迢迢來雲南了,有什麽話就直截了當地說吧。”坐下後,麥穗淡淡道。
章雲嬌喝了一口咖啡,騰騰的霧氣升上來。
“沒想到孫小姐也是個爽快人,那我就直說了。”她放下咖啡杯,“我要沈謙。”
麥穗:“你這話跟我說可沒用,掌握權在他。”
章雲嬌終于笑開來,“孫小姐多慮了,掌握權的确在他,這次來我只是通知你一下。我們做生意的,喜歡面對面交談。”
她一笑,眼角旁便顯出滿滿的紋路。歲月對女人不似其對男人的優待,這個年齡的男人,沉澱出來便似美酒。若是女人,則難以平衡。
美麗總是如花期,一晃彈指間,再回首,已是青絲冒白發。
麥穗問:“章小姐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把握?”
“我沒有把握,你也說了,一切選擇權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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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章小姐和阿謙相處這幾年,有多了解他呢?”麥穗挑眉,繼續問她,“你知道真正的沈謙是個什麽人嗎?”
章雲嬌:“我當然了解他。”
“章小姐快四十了吧,我家阿謙那方面的需求量很大,聽說女人年齡越大越不能勞累。”她斜睨着對面的女人,瞳孔裏倒映出一張面容過分修飾的臉,“若是你真的用手段把他綁在身邊了,也得不到他一輩子。到時候不知道章小姐會不會人財兩空,還得跟某些富太太一樣去捉奸在床呢?”
“不是你的永遠都不是你的,希望章小姐不要把時間浪費在別人的男人身上。如果你執意要繼續下去,我也可以明确地告訴你,我絕不會退讓一步。”
說完,麥穗推開凳子起身,“時間不早了,就不奉陪了。”
“如果我要你做一個抉擇呢?”章雲嬌突然叫住她,“沈謙和你們的孩子,你會選擇誰?”
麥穗腳步微滞,随後頭也不回地離開咖啡店。
回去的路上,突然開始下起了雨,一開始還勉強能趕路,到後來,街上除了一把把傘,就剩避雨的人在亂竄。路過一家小飯館時,麥穗也停下來躲雨。
公寓就在不遠的地方,看這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她便給錦竹打了個電話。
“你去哪兒了?今中午吃什麽呀?我煲個雞湯好不好?”
“小琴,下雨了,給我送把傘來。”
錦竹解開圍裙,跑去窗邊看了看,“哎喲還真是。你在哪兒啊?我馬上過來。”
“公寓出來左轉那條批發農産品的街,我在一個叫惠民餐館的外面。”
“行,你等着啊。”
挂了電話,錦竹匆忙把傘找出來,急着要出門。
穿好鞋子後,客廳的門卻突然開了,沈謙手上拿着一把傘,傘的表面還在滴水。他往裏面看了眼,問:“她呢?”
“這不。”錦竹揮了揮手上的傘,“我正準備出去接她呢。”
“在哪裏?我去。”
錦竹給他說了地址。沈謙問:“她告訴你出去幹什麽了嗎?”
錦竹搖頭。
沈謙突然想到了什麽,急急地轉身,往樓梯間跑去。
——
麥穗二十歲那年,鎮上有個叫王鵬的小混混看上了她。王鵬和沈謙打過交道,以前在網吧泡的時候,兩人一起打過幾天游戲。
王鵬是外地人,才來這裏不到一年,不知道麥穗和沈謙的關系。自從那次沈謙把她帶到一路,一群人去了縣城的ktv裏玩通宵,王鵬就對這個長相清麗、性格敦實的女孩兒上了心。
後來,他讓沈謙介紹麥穗給自己認識。沈謙聽後,把手上的煙一扔,眼尾淩厲,“她是我女人,這地方的人都知道。”
“我知道。可我聽小圓說,你倆還沒什麽實際發展。而且,這地方這麽多美妞纏着你,那小東西又不是最特別的,你讓我一下不行?”說着,王鵬還不懷好意地用手肘頂了頂他的小腹,“你看小圓那身材多好,胸大,屁股也大,幹起來肯定爽。”
沈謙掃了他一眼,“既然小圓身材這麽好,你就上吧。”
“嘿嘿,我不好那口,我喜歡清純點的。”
“沒得談。”
後來,王鵬有次在街上堵麥穗。麥穗見他是沈謙的朋友,就沒多少防備,兩人一起去吃了燒烤。
臨回家之前,王鵬向她挑明,“我挺喜歡你的,咱倆要不要發展看看?”
麥穗當即搖頭,“我有人了。”
“沈謙?”
“嗯。”
王鵬“啧”了一下,“沈謙啊,他受女孩子歡迎着呢。前些天我還看見他跟鎮上那個小圓去旅館開房了。”
麥穗蹙眉:“不可能的,你騙人。”
王鵬問:“你仔細想想,他有沒有徹夜不歸的情況?”
麥穗沉默。
王鵬覺得達到想要的效果了,拍拍她的肩膀,“下次還請你吃燒烤。早點離開那個渣男,如果想通了,我們就在一起。我會對你好的。”
第三天,沈謙又打電話回家裏,說是晚上不回來了。想起王鵬說的話,麥穗心裏七上八下的。雖然她相信沈謙不是那種人,可他一直不跟她做那種事,她心裏其實是很沒底的。
抱着捉奸的心态,麥穗拿了家裏的手電偷偷出門。
走到鎮上花了二十多分鐘,她搓搓手臂,有些茫然。
小鎮不大,可夜生活卻豐富,在廣場上有幾處買燒烤和小吃的。一些混在社會上的青年聚在燒烤攤旁吃燒烤喝啤酒。
麥穗就是在那裏看到了沈謙。他和幾個人坐在一起圍成一圈,旁邊坐了一個衣着暴露的女孩兒。那個女孩兒她認識,是鎮上有名的美女小圓。
她在暗處看了會兒,發現小圓總是向沈謙獻殷勤。雖然沈謙一直在埋頭吃東西,卻沒拒絕過小圓的某些小動作。
王鵬的話不斷回響在麥穗的腦海裏,她心裏堵得慌,握緊拳頭,注視着那群男女的背影。
她想沖出去告訴那個小圓,不要對沈謙動手動腳的,可腳卻不聽使喚般往回走。
這邊的燒烤攤旁,一個黃毛忽然說:“沈哥,我剛才好像看見你的小媳婦兒了。”
沈謙手臂一僵,擡起頭來,“哪裏?”
“那裏,對面,正往路燈下走呢。”黃毛站起來,指了指那個方向。
他話剛說完,沈謙就起身往那邊跑了,一陣風似的,把在場所有人都吓住了。
也就是那個點兒,天上的雨忽然傾盆而下。路燈上飛滿小蟲,麥穗躲在一家小飯館外面搓手臂。
雨點打在遮雨棚上,發出噼裏啪啦的響聲,随之而來的,還有渾身*的沈謙。
她看見他的鞋,然後擡眼往上。
“怎麽到鎮上來了?”沈謙揚聲問。
麥穗沒說話,重新低下頭。
他走過去和她一并站着,“怎麽了,媳婦兒?”
“我不喜歡你和那個小圓走得太近了,我剛才看見她摸你手臂和大腿。”半天後,麥穗才悶悶地說。
沈謙并沒有放在心上,“他們那幫人都是這樣的。”
“她對你有企圖。反正我不喜歡。你要是和她走近了,我也要和別的男人走近。”麥穗突然很理直氣壯地說。想到王鵬,她心裏出現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如果沈謙知道王鵬和她說過那樣的話,會不會生氣?
沈謙扯過她的手臂,“你敢?”
見麥穗沒反應,他恍然大悟,“你跟到這裏來,是來查崗?這還沒結婚呢,就泡進醋缸子裏,要是結婚了,還不得把我管死?”
“誰要跟你結婚?”麥穗甩開他的手,“我回家了。”
沈謙眼疾手快地抓住她,把她半帶進懷裏,哄着:“到底怎麽了?嗯?”
她紅了眼睛,“你一直在外面幹事情,也不和我說。而且我讨厭你交的那些朋友,他們看起來很輕浮。”
“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和他們來往了。這不是他們當中有人關系大,能幫我掙錢麽。”
“那個小圓……你和她……有關系沒?”
沈謙趕緊撇清,“絕對沒有。”
“可是上次你那個叫王鵬的朋友告訴我,你們去開房了。”
聽到這個名字,沈謙黑了臉,“他來找過你?”
麥穗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太對,只好老老實實地把整件事情說出來。聽完她的講述,沈謙算是松了口氣。
“別理他,以後見到他都別說話。”
“哦。”
“這雨一時半會兒還停不了,我打個電話回去交代一下,今晚我們就住鎮上的旅館。”
那晚,兩人住到了一起,雖然沒有實質上的進展,卻也足以讓麥穗對某方面有了新的認識。
——
雨越下越大,街上的人也開始變少了。
麥穗在雨棚下站着,等待錦竹的到來。可沒想到,來的竟然是沈謙。
他撐着一把黑傘,左邊肩膀有些淋濕了,額上的頭發也有幾絲垂下來,比平日裏一絲不茍的精英形象多了幾分不羁。
麥穗側身面對他,突然想起某個雨夜,在那個小鎮上的他們。
青澀時光總是值得回味的,他們的回憶,多得足夠下輩子用來細細品味了。
穿過稀拉的人群,他來到她的身畔,朝她伸出手。
傘上的雨滴落下來,打在兩人交疊的手指上。
麥穗踮起腳,用手将他梳上去的發絲弄下來,軟軟地搭在額上。“這樣就好多了,走吧。”
雨簾裏,一高一矮的男女共撐一把傘,緩慢地往前走。男人将傘往女人的方向傾斜,右邊肩膀被淋濕;女人重新紮上的馬尾輕微甩動,美好而青澀。
只是時光早已不在。
車流湧動的街上,一個騎着摩托車、身披雨衣的男人與他們擦肩而過。
——
回到公寓,一股香濃的雞湯味兒從廚房裏傳來。
錦竹正好端了菜出來,見兩人回來了,又去拿了碗筷擺上,“回來得正好,快開飯了,把身上的衣服換了再下來吧。我做了番茄牛腩、幹煸四季豆、醋溜土豆絲,還用黨參炖了雞湯。不過這雞湯得等會兒……”
錦竹還在不停地說,這邊的兩人卻相對有點沉默。
卧室裏。
麥穗解了胸衣,拿過幹毛巾擦身體。沈謙清清爽爽地從浴室裏出來,正好看見這一幕。
他走過去從身後抱住她,大掌捧住那兩團軟綿,狎弄了一會兒。
麥穗被他這麽一弄,小腹一緊,思維也亂了,“別鬧,待會兒還得吃飯。”
“你上午出去做了什麽?”他沒放開,低頭去親她的肩胛骨。
“沒什麽,就是閑逛了一圈。”
“嗯……監控錄像的排查工作差不多快要完成了,三天後就能得出結果。這三天,你乖乖在這裏呆着,別去任何地方,知道嗎?”他的手不規矩地從她的牛仔褲邊緣伸進去。
“錦竹還在下面等我們吃飯呢……”
他見好就收,替她換上幹淨的胸衣和短袖。
兩人手牽着手下樓,錦竹見狀,愈發地覺得自己頭上頂了一顆碩大的電燈泡。吃飯的時候,她提議:“要不,我去徐磊那裏暫住幾天?”
沈謙:“不用。這幾天你陪着她,我有點事情要處理,可能會在外面過夜。”
“也行。”
麥穗沒反應,只管默不作聲埋頭吃飯。
第二天,沈謙一大早便離開了。中午,雨停了,空氣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新,吸一口都能換個肺似的舒爽。
後來電視裏新聞頻道正在播報一起車禍事故,麥穗坐在一旁削水果,手指不慎被刀尖刺了下。
錦竹給她創可貼:“怎麽這麽不小心呀?”
麥穗将水果放下,心情變得糟糕起來。這次沈謙離開,她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同時還伴随着濃濃的不安。
她把這種心情和錦竹說了以後,錦竹笑她:“你這是犯相思病了,要是想,就打個電話呗。”
“晚上再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