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怪傑史

第12章 自習，是一件痛苦的事（下）

聽到這個消息時，衆人正在體育館圍觀熟睡的櫻木花道，納悶這小子為什麽竟然在晴子到場的情況下睡死得就像流川一樣。當聽到電話那頭彥一驚恐的大喊、慌慌張張的陳述、淩亂無序的措辭後，電話這頭衆人面面相觑，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

不會吧？剛拿流川打了個比方，比喻結構中的喻體就出事了，要不要這麽巧？

只有一瞬的怔忡，丢下睡死的比喻本體，藤真率先沖了出去。

“右小臂骨折，左腿擦傷，腦袋沒有問題，但是臉頰右側有個小口子。”

醫生皺眉，努力忽視奮力趴在窗外的女生在聽到“臉頰右側有個小口子”的診斷後哀號連天的扭曲面容，起身，把診斷書交給病患舍友兼頂頭上司藤真健司：“好好照顧他吧，不是很嚴重，謹慎恢複就沒有問題。”

走過藤真準備出去的醫生，又突然停下腳步，一臉別扭的神色，回身走至藤真面前，用極低的聲音補充道：

“……不要忽視他臉上的那道傷口，按時上藥，弄不好會留疤的……那就可惜了。”

聽到這話的藤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車禍的原因，是流川在騎車的時候睡着了。

有人一定會不服氣地質問：什麽時候流川騎車不睡覺啊？

笨蛋！平時流川那是打盹！打盹！那是淺眠級別的，這次是真的在自行車上睡着了。沒有意識，完完全全睡着了。

那是在趕時間去上課的時候。

頭一晚作業做得太晚，睡過了頭，趕着上課的流川完全沒有減車速的意識，何況已經遲到十分鐘，校園理應沒有和自己逆向的車子，抱着以上想法在校園裏加速行駛的流川，迎面遇上校長的法拉利座駕。幸好對方剎車及時，饒是如此，流川同學仍然英勇挂彩，住進醫院。

好不容易擠過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圍人群，進入流川病房反關上門，藤真對着房中滿滿一室籃球隊成員勾起一個勉強無比的笑容。

“別太擔心，沒大礙。”

衆人聞言大大松了一口氣。

“我唯一只擔心這張臉。”

仙道坐在床邊，小心避開傷口，反手戳戳睡得半死的病號的臉頰，悠悠開口。

花形敏銳地發現，藤真的臉抽搐了一下。

衆人在仙道一句話後，都沒有說什麽，因為大家都看出來，他們的隊長在自責。

想到方才如風一般率先沖進校醫院，沒有了平日冷靜的藤真，衆人不約而同在心中喟嘆一聲。如果今天流川真的出了三長兩短，藤真會怎麽辦？雖然他的出發點是好的，但也是因為他的主意讓流川睡眠不足出車禍。萬一今天流川有個三長兩短，藤真健司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仙道和彥一是最先得知消息趕過來的。想起方才衆人還沒來時自己和流川的對話，仙道不由苦笑了一聲——

“流川，醒醒！你還好吧？！護士！他是昏迷了嗎？”

因為打了石膏沒法揮拳頭的流川不悅地睜開眼，瞪了一臉驚慌的仙道一眼：“白癡。”

仙道松了一口氣：“吓死我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流川閉上眼，懶懶開口：“昨晚睡得晚，今天遲到了。”

“啊？然後呢？”

“騎車，被撞了。”

“……”

“對了，”流川突然睜眼看向仙道：“我的車呢？”

仙道聞言無語，勉強回答：“刮了兩處漆，左車閘廢了，還好。彥一已經幫你去修了。”

流川咂咂嘴：“……算了，不讓他賠了……”

“诶？”

仙道一愣。

讓“他”賠？

“等等，”仙道忍不住擡手搖晃已經閉上眼睛的流川：“你不是在打算讓校長賠你車吧？”

“吵死了，”流川眼睛都不睜，翻了個身：“……今天學長應該不會讓我做題了吧，反正我又不像他是左撇子……”

最後的話音模模糊糊在房中飄散了，流川楓以飛快的速度入睡。

仙道一怔，看着流川打了石膏的右臂，收回了手。他通過窗外看着在醫生的陪同下向愛車走去的鐵青着臉的校長——那輛法拉利跑車的左前燈完全粉碎，因為自行車的碰撞而少了兩個巴掌那麽大的漆，平日裏看起來優雅莊重的紅色跑車毀容嚴重。

仙道不由黑下臉。

校長不讓你賠償已經很好了，白癡。

“我來陪護流川，你們都去上課吧。”

藤真開口。

仙道從沉思中回過神，微微呼了一口氣。

這一次，花形沒有開口說“我陪你”。

衆人也沒有開口争搶這次陪護，他們都很清楚藤真此刻的心情。

很快，房裏便剩下了藤真和流川兩人。

藤真拉了椅子坐在床邊。突然想起自己發燒的時候是流川陪護的，不由扶額苦笑。

是讓我還人情嗎？但如果能選擇的話，可不可以不用這種方式？

天資卓越、實力驚人的籃球好手，假以時日絕對能夠沖擊全國第一籃球手的優秀人才；就讀醫學系，擁有不輸于三井壽的精準解剖技術觀察力的學生，實踐能力驚人。

這樣令人豔羨的成績，都離不開流川的那只右手。

如果，是因為自己，流川失去了那只手。

會怎麽樣？

空蕩的病房中，藤真的心髒劇烈地跳動着，仿佛要沖出咽喉。

他突然感覺很冷。

仿佛離開水的魚，藤真大口喘着氣，他有生以來從沒如此由衷地感謝上蒼。

“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

“謝謝你，留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我會好好看護你直到你恢複原狀，包括你的臉，我絕對不會讓它留下疤痕的。”

“我不會布置你那些作業了，我已經很清楚你的實力。抱歉總是搬那些大三的題目來約束你……”

藤真低聲喃喃。

他沒有發現，當說到最後一句話時，病床上的人微微皺了皺眉。

“流川？”

看到騎着單車呼嘯而過的流川，彩子不由出聲喚道。

流川停下了車子。

“才出院一周，你又不安分了，”彩子一手叉腰教訓道：“騎着車子又打算去哪？”

流川抓抓頭：“上自習。”

這時，彩子才驚訝地發現，流川背着地不是籃球袋，而是書包。

瞅着一時間說不出話的彩子，流川突然想到什麽一般開口問：“向藤真學長告狀的，是學姐吧？”

“诶？”

彩子有些局促：“其實我……”

“沒關系，我知道那是你好心，走了。”

難得聽到流川吐出一個長句，還是對自己！

在彩子驚訝自己撞大運遇上這種概率稀少的事件的時候，流川騎車離開了。

同一時間裏教學區的物理實驗室，仔細擺弄電路的櫻木，滿腦子飄的都是桃花。

“嘿嘿，晴子~~”

十天前赤木的一句話，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晴子，喜歡刻苦學習主動自習的人。”

從後窗看着房內的櫻木花道，赤木皺皺眉：“宮城，這好嗎？”

上文中赤木那句話的實際編造者宮城良田挑起眉梢：“放心。只要是晴子喜歡的，這小子都會拼命去做的。”

“櫻木在實驗室，流川在圖書館，這也算達到你的目的了吧？”

雖然不明白櫻木最後是為什麽突然愛上自習的，但是副隊長花形還是很欣慰。坐在圖書館三樓，側首看着樓下一張桌子上埋頭苦讀罕見沒有睡着的流川，他呼出一口氣，對向對面的人道：“所以，你就別自責了。”

同樣将視線落向流川的藤真聞言收回視線，嘆了一口氣作為回應。

眼瞅着藤真垂頭喪氣打開面前的書，花形終于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何況，因為看護那小子落下這麽多課程要補習，對你而言，算是大懲罰了。”

“你是在幸災樂禍嗎？”

“怎麽可能？”

“那你翹課‘專門’來圖書館看我複習又怎麽解釋？這不是典型的要看我笑話？”

“我好心來慰問埋頭苦讀的教練，送上蘋果和水杯，以及被你支使着回宿舍拿來你落下的書，怎麽看也是我被剝削戕害啊？”

“那是你自找的，花形同學。”

對，就是我自找的，藤真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