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上午九點十五分。
柏誠的車緩緩停在城鎮中心的體育館門口,柏越手裏的面包剛好啃完。對于柏越在賓利車上啃面包的行為,柏誠怒罵了一句“敢把面包屑弄在車上我就把你做成面包”。
在柏越下車之前,柏誠對他說:“雖然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學會踢球的,不過有愛好是件好事,好好表現,別給我丢臉。”
“那你要來看我比賽嗎?”柏越眨了眨眼睛,“我保證不給你丢臉。”
“我倒是想,不過我還有個很重要的客戶要見,下次吧。”柏誠的語氣有些遺憾,“其實還挺想看你輸球然後崩潰大哭的。”
“趕緊滾吧你……”柏越笑罵了幾句,柏誠離開後,他直奔體育館,在門口看見了那個令他心頭一動的身影。
肖承澤站在門口,穿着一件黑色的連帽衛衣,深藍色的牛仔褲,高幫的帆布鞋,襯得他皮膚更加白皙,身形愈發颀長,看起來比平時更像一個鄰家少年。
他就那樣随意地站着,低頭看着手機,就成了衆人移不開視線的風景線。
聽到腳步聲,肖承澤擡起頭,看向柏越,面無表情地說:“怎麽才來。”
柏越忙道歉:“對不起啊,我早上起晚了,我哥送我過來的,早餐還是在他車上吃的。你是不是等很久了?”
肖承澤的視線從柏越唇角上的面包屑移開,搖了搖頭。
他猶豫了一會兒,決定還是提醒柏越。
“這裏。”肖承澤用修長白皙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唇角,提醒柏越唇角有髒東西。
柏越愣了一下,眼睛盯着肖承澤薄唇的唇角,呆呆地問:“什麽?”
肖承澤的唇角随着他說話而微微變化着幅度,顏色不深不淺,讓柏越聯想到了豆沙。
他該不會……是要我親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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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想,柏越的眼神裏立刻充滿了震驚和羞赧。
“你嘴角,有髒東西。”肖承澤微微皺眉,似乎有些嫌棄柏越的反射弧,也成功地把柏越腦海裏亂七八糟的想法掐死在搖籃裏。
柏越忙用拇指抹了一下,果真擦去了一些面包屑。他低下頭,紅着臉不敢說話。要是讓肖承澤知道他腦子裏在想什麽,那他可以當場去世了。
“走吧。”肖承澤語氣平淡,先柏越一步走進了體育館。
上午九點二十分。
南河鎮迎來嶄新的一天,各家各戶幾乎都有人在陽臺上曬被子。柔軟的被褥在陽光下裝點着一幢幢樓房,為這座城鎮帶來鮮活的氣息。
買菜的婦女歸家,上班族早已離開,各家店鋪也都開始招攬客人,一切都在忙碌中。
肖家的公寓在頂樓,樓上的天臺也是他們家的。這個時間點,肖承澤的母親鐘玉正提着水壺在樓頂上為花花草草們澆水。
正在這時,樓下房間的門鈴響了。
來拜訪的客人是被衆人稱呼為“熊姐”的一名中年婦女。熊姐人如外號,膀大腰圓,平日裏非常熱心腸,街坊鄰居沒有人不認識她的。
這幾年來,她時常到肖家幫忙,有時是照顧鐘玉,有時是照顧肖承澤。
“你怎麽來了?”鐘玉忙熱情地歡迎她進門,“我昨晚還和小澤說,好長時間沒見着熊姐了。”
“你不是上周剛去體檢了麽。”熊姐坐到沙發上,爽朗地說,“我今天剛好有空,尋思着來看看你。你體檢結果怎麽樣?”
鐘玉端給她一杯茶,“醫生說短時間內不會複發。”
“那就好,那就好。”熊姐握着茶杯,聽完這句話後才如釋重負地端起來喝了一口,“唉,這些年你真是不容易,小澤也不容易。肖琳她……”
鐘玉的臉色微微一變。
熊姐忙住了嘴,幹笑着說:“嗐,你看我這大嘴巴,盡說些你不愛聽的。不說她了,我今天來是想和你說些別的事兒。”
鐘玉似乎早已習慣,并沒有因為這事生氣。她平靜地問:“什麽事?”
“就那個姓姚的小子,你還記得不?”熊姐湊到鐘玉耳邊,小聲地說,“我聽說那家夥過段時間要回來了。”
鐘玉原本平靜下來的眼神又泛起了漣漪,眉頭不禁皺起。
熊姐繼續說:“也沒別的事。我知道小澤初中的時候被他欺負的事兒,所以特地來告訴你一聲。不過小澤現在長得也挺高的了,還是一中的尖子生,那姓姚的肯定不敢再欺負他。”
“我知道了。”鐘玉點了點頭,表情有點複雜,“這事兒我心裏有數,謝謝你。”
熊姐擺了擺手:“這有啥好謝的。對了,今天周末呀,怎麽不見小澤?”
鐘玉想了想後回答:“那小子早上起得特別早,六點多就出門買菜去了,我八點多起來的時候,他已經把早餐做完了,房間也打掃完了,然後跟我說去看什麽球賽,就出門了。”
“男孩子嘛,總愛看些球賽什麽的。”熊姐輕輕拍了拍鐘玉的大腿,“不過小澤是真的孝順啊,這些年好在有他陪着你,替你分擔這麽多。”
鐘玉嘆了口氣,複雜的情緒隐藏在這位母親眼眸的最深處。
有無奈,有自責,也有一份深沉的愛。
上午九點二十五分。
柏越跟在肖承澤後面,走進了體育館,前往球隊休息室和和隊友彙合。
在去後臺的路上,一個身影出現在肖承澤前面,令他忽然停下腳步。
柏越差點撞到肖承澤的後背,往旁邊挪了一步,看向不遠處的人,眼睛一下子瞪大。
“趙子捷?”柏越驚訝地說,“你沒去集合嗎?”
趙子捷的眼神在接觸到肖承澤的那一刻,明顯變得十分震驚。他皺起眉,語氣不善地說:“我出來上廁所,你管得真多。”
柏越站在肖承澤身後,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只覺得他身體似乎有些僵硬,許久沒有說話。
趙子捷盯着肖承澤,冷聲說:“讓開。”
肖承澤側過身,讓趙子捷走過去。
“擺什麽臭臉啊。”柏越在趙子捷走後,一臉的不屑,“踢球踢得和替補差不多,還每天脾氣這麽大。你說對吧,肖承澤?”
肖承澤看着趙子捷離去的背影,一抹複雜的情緒從他眼底閃過。
旋即,他語氣平淡地對柏越說:“你去找隊友吧,我去看臺。”
柏越看着肖承澤的表情,總覺得他似乎有些……不高興。
“那個……比賽時間挺長的。”柏越撓了撓頭發,有些歉意地說,“你要是不愛看,就玩玩手機,或者看看書吧。或者提前離場也行,沒關系的。”
肖承澤盯着他的眼睛。
柏越微微一怔。
“快去吧。”肖承澤沒有對他的話作表态,“馬上開始了。”
柏越用力點了點頭,轉身走向休息室。
“加油。”
肖承澤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讓他的腳步猛地頓住。片刻後,柏越轉過身,沖他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對他說:“等着看我虐爆對面。”
說完後,柏越也不管肖承澤是什麽反應,開心雀躍地跑進了休息室換衣服。
上場前,柏越看了一眼旁邊一臉陰沉的趙子捷,走到他旁邊,小聲地說:“趙子捷,這場比賽你最好給我好好踢,如果踢不好,結束了我再找你算賬。”
趙子捷身體一僵,雖然被柏越強勢的言語吓到,但他還是強撐着說:“我愛怎麽踢就怎麽踢,你能把我怎麽樣。”
“咔噠……”柏越掰了掰手指,微笑着說:“聽說過殘疾人足球賽嗎。”
趙子捷:“……”
和南河一中踢的是南河三中,兩所中學一直是死對頭,在各個方面都有競争,而一中向來比三中強。
比賽一開始,三中的球員發現,一中球隊居然沒有以那幾個身強力壯的球員為核心,而是以一個看起來沒什麽力氣的瘦削少年為核心,頓時他們眼中露出了輕蔑。
然而這種輕蔑在柏越開賽十幾分鐘後強行破門而變成了驚疑。
趙子捷雖然被柏越威脅,但是他還是不太樂意和柏越合作。因此,雖然有好幾次趙子捷可以把球傳給柏越,他都選擇了自己帶球,導致球被對面搶走。
好在其他球員很信任柏越,所以局面沒有出現反轉,一中的進球數穩穩地壓過三中,一路領先。
比賽在6比1的時候結束。
柏越沒有和其他人一樣歡呼鼓掌,而是站在綠茵場的原地,擡手擋住陽光,看向看臺上那個清冷的身影。
肖承澤站起身,目光越過看臺,直直地盯着球場上光彩奪目的少年看了好一會兒,随即用手指了指後臺,示意他到後臺見。
柏越拿毛巾擦了擦汗,走到後臺之後,開心地跑向不遠處等他的肖承澤。
但他還沒來及說什麽,就看見了站在他們旁邊的趙子捷和陳愈,兩人正在吵架。
“陳愈你他媽有病吧?”趙子捷滿頭大汗,面紅耳赤,“誰讓你傳球給柏越了?”
陳愈不想和他争吵,冷聲說:“你太情緒化了。”
“我情緒化?你怎麽也跟柏越那個傻逼一樣,你他媽腦袋被球砸了嗎?”
“嘴巴放幹淨點。”肖承澤冰冷的聲音忽然響起,“腳臭還嘴臭,不怕人笑話嗎。”
腳臭指的是趙子捷踢球踢得爛,嘴臭指的是他說話口不擇言。
趙子捷瞬間把火氣轉移到肖承澤身上,他冷笑道:“什麽時候輪到你說話了,這麽久沒見,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令人厭惡。”
柏越并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但此時此刻,趙子捷的态度讓他怒火中燒。
就在柏越握緊拳頭,擡起手臂的那一霎那,一只寬大溫熱的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帶着堅定而溫柔的力量,讓他的情緒一下子平穩下來。
是肖承澤。
柏越怔愣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