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柏越從樓上興沖沖地跑下來的時候,肖承澤正在猶豫要不要一走了之。
“哇,你真的來了啊?”柏越驚喜得都合不攏嘴了,一個箭步沖到肖承澤的自行車前,“快跟我上去吧,我帶你看看我的新家。”
肖承澤的視線在柏越笑成兩道弧線的眼睛上停留了幾秒。
然後,他把車停到一邊,一言不發地跟着柏越上了樓。
三個躲在窗邊看好戲的同學頓時瞪大了眼睛。
“卧槽,肖承澤真的要上來啊?”
“他上來幹嘛呀,制冷嗎?”
“哎你們別這麽說,他應該是來幫忙的。”
柏越帶着肖承澤來到四樓,三個同學已經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口,臉上虛假的笑容仿佛在迎接某位視察的領導,讓柏越有點無語。
“好像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柏越看了下房間內的擺設,和搬家公司的人打了聲招呼讓他們先走,爾後關上門,從冰箱裏拿出早上剛買的飲料,邀請四個人一起到沙發上坐。
肖承澤拿着飲料看了衆人一眼,沒有說話,一言不發地獨自坐到角落。另外三人默默地坐到沙發的另一邊。
柏越很自然地坐到他旁邊,但也不敢靠得太近,兩人之間隔着一段距離,氣氛顯得有些微妙。柏越開心地對衆人說:“謝謝你們今天來我家幫忙,一會兒一起吃飯吧。”
其他幾人還沒說話,肖承澤率先開口說:“我還有事。”
氛圍瞬間變得有些尴尬。
“哈哈,好吧,那你一會兒先忙。”柏越忙打圓場,“咱們幾個一起去吃頓燒烤吧,我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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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若雨等人聽到柏越要請客吃燒烤,眼睛瞬間發出光芒,不停地點頭表示同意。
幾人在客廳裏坐了會兒,又在屋內轉了轉。柏越租的是比較大的單身公寓,但是房間內設備非常齊全,從跑步機到電競設備應有盡有,完全不像是一個剛搬過來的學生租戶,把徐寅羨慕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柏越,以後一定要多請我來做客。”臨走時徐寅握着柏越的手深情地說道。
大家一起走到樓下,柏越看了一眼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肖承澤,對他們說:“你們幾個先去吧,就這條街直走,那邊有個燒烤店。”柏越伸手指了指燒烤店的方向。
徐寅等人走後,柏越對肖承澤說:“我送一送你吧。”
肖承澤平淡地說:“不用。”
柏越卻跟着他的腳步,邊走邊說:“今天見到你特別開心。”
肖承澤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後走到自行車旁打開車鎖。
“本來想和你一起吃燒烤的,但是你有事的話就下次再說吧。”柏越繼續說。
“不用了。”肖承澤騎上車,緩緩往拐角處騎去,“我沒幫什麽忙。”
柏越忙追上去說:“那不一樣,你是我的同桌啊。”
肖承澤的自行車輕微地晃了晃,繼而又恢複平穩。
柏越的視線被自行車前面的挂籃吸引,裏面放着一些他沒見過的藥盒。他好像明白了什麽,不敢再拉着肖承澤說廢話,停下腳步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片刻後喊道:“肖承澤——”
肖承澤沒有回頭。
柏越繼續喊道:“我這周會按時交作業的——”
肖承澤的自行車在拐角處猛地剎住。
柏越以為他被自己的幡然悔悟給感動到了,急忙追上去,正想說些什麽,忽然他也愣住了。
不遠處傳來奇怪的聲響,在離拐角幾十米遠的地方,有四、五個初中生模樣的男生正在打架。
雖然看得出來這場鬥毆的性質不太嚴重,沒有人使用器具,但是肖承澤的臉色還是瞬間變差,兩道眉毛緊鎖在一塊,眼神變得很暗。
這場鬥毆沒有持續太久,柏越還沒來得及上前讓他們分開,他們就自己散了。在柏越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們臉上輕微的傷。
肖承澤卻沒有立刻騎車離開,在原地不知道思考着什麽,凝重的表情讓柏越吓了一跳。
“你沒事吧?”
柏越忍不住伸手去輕拍他的背部,想以此來安撫他的情緒。
但他忘了肖承澤對肢體接觸有強烈的抵觸,此時此刻,這種抵觸變得無法抑制,肖承澤幾乎是下意識地拍掉了柏越的手。
肖承澤的力道非常大,打在柏越的胳膊上發出很沉的悶響,直接把柏越給打懵了。
這一下連肖承澤自己都愣住了,他看向柏越,只見他不知所措地站着,一時間兩人都說不出話來。
氣氛冷得如同堅冰。
“我……”肖承澤的聲音打破堅冰,在此刻卻顯得異常低啞,他低着頭,臉上的表情模糊不清,“我只是很讨厭那些只會用暴力解決問題的家夥。”所以才會有些控制不住情緒。
如果肖承澤不說這句話,柏越會把他的行為理解成單純的對肢體接觸的抵觸,但這句話一說出口,他的心就“咯噔”一聲,狠狠地往下沉。
只會用暴力解決問題的家夥。
肖承澤眼底的厭惡和反感其實并沒有沖着柏越,卻像千百根針一樣紮在他的心上。
“嗯。”柏越沒說什麽,他抿着唇,盯着地面看了一會兒,“你還有事吧?別耽誤了。”
肖承澤看向他,還想說些什麽,卻猶如有鲠在喉。如果柏越此刻擡頭看他,會看見他眼底的那抹一閃而過的愧疚。
最終肖承澤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騎着單車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柏越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他想起自己的小時候。
他從小就生活在娘不愛爹不疼的家庭裏,像一朵野地裏蠻橫生長的野花,剛剛那樣的鬥毆對他而言是家常便飯。
沒有人保護他,那麽受到欺負了就只能用幼小的拳頭保護自己。
他似乎就是為了打架而生,最後為了打架而死——作為一名保镖被擊殺。
可這樣的他,在肖承澤眼裏不過是只會用暴力解決問題的人而已。
十分鐘後。燒烤店裏。
“哇,你們點了這麽多啊?”柏越興高采烈地倒了杯飲料,“來,我敬你們一杯,謝謝你們幫我搬家。”
衆人舉起杯子,在小小地燒烤店裏碰杯,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怎麽這麽久才來。”夏琴月看着柏越問,“肖承澤和你說什麽了嗎?”
柏越笑呵呵地說:“他能說啥,就祝咱們吃好喝好呗……哇有烤羊腿啊,太棒了吧。”
歡聲笑語裏,柏越的眼睛裏也盛滿了笑意,整個人像一個天然的發光體,光是看着就會心情變好。
就好像剛才的不愉快沒有發生過一樣。
當晚的晚自習上課前,柏越嫌棄自己身上的燒烤味,在家洗了個澡才到教室。肖承澤已經在催課代表們收作業了。
柏越這一回沒有拖延,按時上交了所有科目的作業。程若雨問他今天要不要抄作業的時候,他有些得意地說我都寫完了。
程若雨發出贊嘆:“百年一遇。”
肖承澤看了一眼柏越的作業本,沒有說什麽,默默地抱着一堆作業,和另外幾個男生把這些作業送到各科老師的辦公室。
程若雨回頭看了柏越一眼,心中隐隐有些疑惑。以往他到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肖承澤打招呼,但是今天居然一句話也沒說。而且,肖承澤看起來好像比以前更像冰山了,真恐怖啊。
柏越默默地嘆了口氣。
不是他不想理肖承澤,而是對方今天的反應讓他反省了自己最近的行為,覺得自己表現得太過熱情了,對于肖承澤這種極度排斥親密接觸的人可能會起反效果,所以他打算以退為進,放緩攻勢。
再加上肖承澤明确表示了對暴力行為的厭惡,柏越在維護白月光形象這件事上變得愈發謹慎小心,說話都不敢大聲了。
正當柏越心不在焉地翻看課本時,在他左手邊的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啊——”夏琴月的聲音響徹安靜的教室,平日裏全班最淑女的她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形象,從椅子上一蹦三尺高,吓得花容失色,“蜘蛛,有蜘蛛啊——”
一只并不大的蜘蛛從教室的吊扇上面順着蛛絲吊挂下來,緩緩靠近夏琴月的座位,八條細腿悠悠地晃動着。
這對于學生時代的女生而言無疑是一場噩夢。
正當夏琴月抱着腦袋頭皮發麻的時候,一個身影快速地走到了她的座位旁,伸出手直接将蜘蛛抓住,迅速扔到地上并一腳将其斃命,接着拿出幾張紙巾将屍體處理幹淨。
整個過程持續不到十秒鐘,看得夏琴月目瞪口呆,帶給她的震撼甚至超過了蜘蛛本身。
“我操。”程若雨愣了半天,反應過來後小聲地爆了句粗口,“徒手抓蜘蛛,柏越也太他媽帥了!”
柏越将紙巾揉成團,一個空投就準确無誤地丢進了教室後面的垃圾桶裏。他擦了擦手,對夏琴月說:“沒事了。”
夏琴月的臉突然泛起潮紅,她伸手抓住柏越的校服,低着頭小聲地說:“柏,柏越,謝謝你……”
“這有啥好謝的。”柏越無所謂地笑了笑,“不就一只蜘蛛嗎。”
班上的其他人卻趁機開始起哄。
“柏越英雄救美啊。”
“看不出來啊越哥,這麽憐香惜玉呢。”
“柏越好帥哦!”
被衆人這麽一鬧,夏琴月的耳根子紅得發燙,她看向柏越的眼神充滿了崇拜,還有一些柏越看不懂的情緒在裏面。
正在這時,整個教室忽然安靜下來,大家的視線都看向門口。
交完作業的肖承澤回來了,他正好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女生羞澀地抓着少年的手臂,說着感謝的話語,而少年正低頭安慰她。
柏越擡起頭,剛好對上肖承澤那雙一如既往的冰冷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