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四周瞬間安靜下來。
肖承澤冷漠地看向他。
短短的幾秒鐘內,各種各樣的視線凝聚在他們倆身上,包含着諸如驚訝、不解和好奇的情緒。
從來沒有人主動在體育課找肖承澤組隊。柏越是頭一個。
柏越莫名緊張地咽了下口水,肖承澤狹長冰冷的眼睛就那麽看着他,雕塑般的五官在陽光下顯得更加立體,帶着一絲令人望而生畏的寒氣。
柏越的手在半空中顯得無比尴尬。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就在柏越的手開始發酸的時候,肖承澤終于在衆人目光中微微颔首,發出一個單音節:“嗯。”
随後,肖承澤徑自轉身離開,穿過人群走向綠茵場的空曠處。柏越還沒從喜悅中緩過來,急忙加快腳步跟上去。
“你同意啦?”柏越心裏樂開了花,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我還以為你會不理我呢。”
肖承澤走到沒人的地方停下來,轉身沉默地看着他。
柏越一邊傻笑一邊盯着他看。
半晌後,肖承澤冰冷的聲音傳來:“你還練不練?”語氣裏帶着一絲不耐煩。
“練啊,當然練!”
柏越把球丢到地上,因為有些興奮的原因,下腳沒控制住力度,足球從肖承澤的腳側快速穿過,被踢到了塑膠跑道上。
柏越尴尬地說:“呃,失誤。”
肖承澤沒有說什麽,默默地邁開長腿,走到跑道上輕輕把球踢了回來,足球不緊不慢地滾回到柏越腳邊,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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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在練習傳球的過程中,肖承澤一直保持着沉默,柏越時不時跑到他身邊,告訴他傳球的技巧。
“腳背內側傳球的時候,支撐腿重心要降低。”柏越拍了拍肖承澤的左腿膝關節。
“你這樣控制不住方向的,腳背要完全繃緊。”柏越用腳輕輕碰了碰肖承澤的右腳腳背。
“用大腿接球的話,接到球之後要迅速後撤。”柏越擡起自己的大腿給肖承澤做示範。
肖承澤的視線劃過柏越的大腿,眉頭微微皺起,似乎不太樂意柏越對他進行這樣的言傳身教。
柏越也發現了,雖然他每次說的話肖承澤都能記住,但是當他靠近他的時候,他的臉色總是不太好,嘴唇緊緊地抿着,動作也有點不自然。
當柏越站在肖承澤對面的時候,他的動作又變得很流暢,沒有了那種不自然的感覺,基本上柏越的球他都能輕松接住。
柏越好像猜到了什麽。
于是,在接下來的練習當中,柏越一直刻意和肖承澤保持着距離,直到老師喊“練習結束”讓他們去排隊。
排隊的時候柏越站在肖承澤身後,人群有些擁擠。
為了驗證心裏的猜測,柏越稍稍往前站了站。從這個角度,他可以清楚地看見肖承澤的短發的發梢沾上了汗珠,耳廓因為運動而微微發燙。
就在這時,肖承澤随手撩了撩短發,清新的洗發水味道鑽進柏越的鼻子。
柏越說不清這是什麽味道,有點像檸檬,又有點像西柚,還像小時候用過的香皂。
“肖承澤。”柏越故意把手搭在肖承澤的肩膀上,湊過去輕聲喊他,“你用的洗發水好好聞,是什麽牌子的啊?”
突然靠近的聲音和肩膀上多出來的手,明顯讓肖承澤整個人忽然變得僵硬起來。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拉開距離,并迅速用手肘往後擋住柏越的身體。
柏越被他的胳膊肘打到肩胛骨,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嘶……你下手這麽重?!”
柏越只不過是猜測肖承澤有可能對肢體接觸很排斥,所以才想試探他一下,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麽激烈。
肖承澤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自然地說:“汗多,別碰我。”
“好好好,我知道了。”
柏越撇了撇嘴,一邊揉肩膀一邊在心裏生氣地嘀咕着,哪個男生運動後不出汗的啊,有必要下手這麽重嗎……
正當柏越低着頭生悶氣時,肖承澤忽然對他說:“雜牌。”
柏越疑惑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洗發水。
如果剛才用手肘頂柏越的是別人,那他早就發脾氣擺臭臉了。
但是面對肖承澤,他心裏的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上一秒還在生悶氣,下一秒就眨巴着眼睛問:“是哪家超市啊,下次我也去買。”
肖承澤明顯愣了一秒,他顯然沒想到柏越會對一款雜牌洗發水感興趣。
他當然不知道,眼前這位富二代的軀殼裏,藏着的是一個在社會底層辛苦打拼的保镖的靈魂,對于洗發水的概念僅僅停留在“好聞就行”。
看着身後的少年一臉期待的樣子,肖承澤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不過柏越沒有機會聽到肖承澤的回答。
體育老師的聲音傳來,打斷了他們之間的交談。
“有件事和你們說下,過兩周鎮上有一個足球比賽,咱們學校和隔壁三中踢,有興趣的可以來報名參加。”
話音剛落,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柏越的身上。
體育老師也看向他。
“啊?”柏越剛剛還在走神,衆人的目光讓他感到困惑,“你們都看我幹嗎?”
不遠處的徐寅轉頭小聲告訴他:“過兩周有個足球比賽,體育老師要你參加。”
“啊?”柏越更加困惑了,“要我參加?”
“很好。”體育老師洪亮的聲音迅速傳來,“既然柏越同學主動說要參加,那我就把你的名字寫上去了。”
“啊?”柏越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我什麽時候說了?”
下課後,體育老師主動找到他,對他說:“柏越啊,你平時的表現非常不錯,前鋒的位置就交給你了。這幾周有空就來操場練一練,特別是周末。”
對于比賽的事,柏越沒什麽壓力,報名就報名了,他就當是去玩一玩。
但是對于周末來學校練球這件事,他有些猶豫。
每個星期的周末,柏越的哥哥柏誠會派人來接他去市中心。
市中心離學校還是挺遠的,如果要練球的話,就意味着柏越可能沒辦法回去。
體育老師走後,柏越正打算拿出手機給柏誠發條短信說明情況,眼前忽然走過去一道人影,正是肖承澤。
“肖承澤!”柏越擡腳追上去,“下下周我去比賽,你要不要來看啊?”
“沒時間。”肖承澤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被拒絕是情理之中,柏越一點也不意外,于是他又問:“那周末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練球呀,我可以教你……”
“不要。”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操場,路過一個露天籃球場。
正當柏越努力找話題搭話的時候,一顆籃球從球場飛了出來,砸向肖承澤。
剛剛還在喋喋不休的柏越臉色一變,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擋在肖承澤的身側,擡手将籃球攔了下來。
“嘭——”
籃球砸在柏越的胳膊上發出悶響。
肖承澤瞬間睜大眼睛,或許是過于震驚,他一時間忘了推開握着他胳膊的那只手。
柏越皺起眉頭,心裏已經隐隐有些火氣。正在這時,一名打球的男生沖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把籃球還給他們,表情毫無歉意。
柏越松開肖承澤的胳膊,彎腰撿起籃球,面無表情地走向籃球場。
“這位同學。”柏越對那名砸到他的男生說,“沒人教過你什麽叫禮貌嗎?”
那名男生愣了一下,惱羞成怒地說:“我又不是故意的。”
“做錯了事要道歉,這是做人最起碼的底線了吧?”柏越維持着最後一絲耐心,把程若雨和他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
旁邊幾人不想和他争論,但也不想丢了面子。有人說:“他真不是故意的,而且也沒砸到腦袋,就別計較了吧。”
“傻逼玩意兒。”柏越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氣,聲音裏透出一絲殺氣,“要不是你爸爸我反應快,這球就砸我同桌太陽穴上了,懂嗎?!”
清秀而白皙的少年手裏拿着籃球,渾身上下都寫滿了“不好惹”三個字,球場上的學生們都被他的氣勢吓住了,一時間沒人敢反駁他。
柏越深呼吸一口氣,下一秒,他把籃球往地上一丢,飛起一腳朝着不遠處的操場來了個吊射。
籃球在空中化作一道棕色的弧線,直接橫穿了整個操場,消失在對面的看臺底下。
“自己撿去吧。”柏越冷漠地看着這幾個男生。
“你這人怎麽這樣啊?!”那名始作俑者漲紅了臉,唾沫星子橫飛,“都說了我不是故意的,你至于嗎?”
柏越勾了勾唇角,“又沒砸到你腦袋,就別計較了吧。”
柏越做完這一切後轉身離開,卻剛好對上不知道何時站到他身後的肖承澤的視線。
柏越猛地身子一僵。
他這才意識到,他剛才在肖承澤面前,露出了多麽可怕的一面。
“呃。”柏越說話的語氣一下子軟了下來,和剛才判若兩人,“我剛剛有點生氣,所以沒控制住。”
肖承澤沒有說話。
“其實我很少發脾氣的。”
肖承澤面無表情。
“主要是因為他們太沒禮貌……”
肖承澤擡腳走向小賣部的方向,柏越亦步亦趨地跟着他,試圖挽回自己的溫柔形象。
走進小賣部,肖承澤打開冰櫃的門,伸手拿了一瓶礦泉水。
柏越看着他,小聲地說:“同桌,我也要喝水。”
肖承澤回頭看了他一眼,自顧自地低頭擰開礦泉水瓶的瓶蓋,似乎并沒有幫柏越再拿一瓶的打算。
就在柏越心裏有些失落,打算自己拿一瓶飲料的時候,肖承澤把手裏那瓶擰好瓶蓋的礦泉水遞給了他。
“給你。”
肖承澤說完後,轉身在冰櫃裏重新拿了一瓶,然後走到櫃臺前,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兩瓶,一起。”
柏越拿着礦泉水,傻傻地站在原地,直到冰冷的水珠沿着塑料瓶的瓶身滑落到他的手心,他才如夢方醒地反應過來。
當他看向門口時,肖承澤已經走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生氣的柏越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