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這句話說完,兩人再度沉默下來。
秦青卓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說,清醒時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對着江岌說出這樣的話,但或許是因為喝醉了,也或許是因為先前那個“生日這天可以縱容自己”的念頭,讓他想到什麽便說了什麽。
一陣冷風吹過來,帶着寒意,将秦青卓吹得清醒了一些,也讓他的理智稍稍複位。
不應該這樣的,他想,否則又成了故意吊着江岌。
火星燃到了煙蒂,一支煙的時間到了,秦青卓想自己該走了。
“那為什麽今晚會來紅麓斜街?”江岌接着上一個問題問了下去。
秦青卓這次卻沒回答。
“也是因為我麽?”
這場景讓秦青卓想到了那天傍晚江岌把他堵在牆根逼問的一幕。
江岌咄咄逼人,他則答非所問。
“太晚了,”秦青卓垂下那支拿着煙的手,“江岌,回去休息吧。”
他說完,要從江岌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但江岌察覺到他的意圖,非但沒松手,反而将分開的手指插進他的指縫之間,緊緊地扣住了他的手指。
“你上次說的話我回去好好想了一下。”
秦青卓始終低垂的睫毛終于擡了一下,看向他:“什麽?”
“關于那兩杯酒的。”江岌也看着他,“我覺得你說的不對。如果說人的感情真的是一杯酒,那一杯酒喝完了就應該再倒一杯,人的感情也一樣,一段結束了就應該整理好心情去面對下一段。人的過去之所以是過去,是因為你該往前看而不是往後看。”
他說完,等着秦青卓給出回應。
但秦青卓又将睫毛垂了下來,将眼底的情緒遮得嚴嚴實實,以至于江岌無法判斷他內心的想法。
“給你講個故事吧,”江岌的語氣忽然變得放松了一些,“關于我小時候的,聽完了再走,好不好?”
秦青卓發現自己還是根本無法拒絕江岌的請求,他點了點頭:“你說。”
“我小時候,有一陣子生病了,”江岌聲音發沉,真的講起了他小時候的事情,“咳嗽得很厲害,醫生給我開了一種中藥沖劑,味道特別苦,我不愛喝,我媽就給我準備了糖,每次等我喝完那碗藥,就獎勵我吃一顆糖。
“有一次她把藥端了過來,忽然有急事要出門,就放下糖讓我自己喝完了再吃。但是她一走,我就先把那顆糖吃了,想着吃完糖再喝藥也一樣。但是糖吃完了,我再去喝那碗藥,卻發現它比之前更苦了,苦得我一口都喝不下去,最後趁我媽回來之前,偷偷地把它倒掉了。”
他說完了,挺輕地笑了一聲,像是自嘲:“很無聊的故事,是不是?”
秦青卓卻仍舊沒回答他的問題。
于是江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對我來說,你就像是那顆糖一樣,我只有忘了那點甜,才能像以前那樣地活下去。所以其實剛剛我說謊了,我沒抽那支煙是因為……我站在那裏,想着再等一會兒,如果你還是沒回那條消息,我就抽完一支煙,然後想方設法地徹底忘掉你。”
秦青卓閉了閉眼睛,他不知道該回應什麽,那種泛酸的那種情緒忽然成倍地在他的胸口湧了上來,有那麽一瞬間他是想說些什麽的,但發現自己又什麽都說不出口。
這酸得幾乎要将心髒腐蝕的情緒讓他忽然意識到,他其實是喜歡江岌的——一邊喜歡,一邊卻又不敢接受江岌的喜歡。
這感覺他以前從未經歷過,讓他飽受折磨的同時又極其矛盾,近乎痛苦。
他這才明白自己以往找的那麽多理由其實全部都是借口,真實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在害怕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每一次在面對江岌直白的告白時,他總是下意識地想要躲閃江岌的目光,逃避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那告白越是熾熱和誠摯,他就越是想躲閃和逃避。
胸口的心動和悸動越是明顯,跟季馳分手後的狼狽畫面就越是會浮現在腦中。
他總是克制不住地去想,這一刻的心動真的不會在未來變成一把插向自己的利刃嗎?
江岌的喜歡真的不會在往後的相處中逐漸演變成又一次的背叛嗎?
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自己交付出去的真心會不會變成加倍的痛苦反噬回來?
于是他越是喜歡江岌,就越是不敢接受這段感情。因為被傷害過一次,就預料到下一次如果重蹈覆轍,自己只會被傷害得更深。
趨利避害的本能讓他寧願在這一切發生之前就選擇逃避。
或許停留在這一刻就是最好的,以後回想起對方,就總是會記起那一點甜。
不會變質,也沒有腐壞的可能——總比得到它,然後眼睜睜看着它腐壞要好得多。
江岌看着秦青卓,秦青卓越是不說話,他就越是想說下去。
或許今晚之後,這些話就永遠都沒有機會再說出口了,那就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吧,秦青卓不想聽他也要說下去,把這些天的所有想法都說給他聽。
“不止是今晚,這個月的每一天,我都特別希望自己能忘了你,包括現在也是,我甚至希望這只是一場夢,夢醒之後,我還是那個背着一身債的,從來都沒有遇見過你,活得像一條野狗一樣的混混。”
“江岌,不至于的,”秦青卓這才開了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放松一些,“怎麽說你現在都比以前變得更好了,這是好事。”
“好事嗎,彭可詩也這麽說,可能只有我不這麽覺得吧。”江岌很輕地嗤笑了一聲,“說實話,我現在每天都覺得很痛苦,甚至想要過回以前那種麻木地活着、麻木地作惡的日子,想到我現在掙的錢、過的生活,還有在別人眼裏的大好前途,都是踩在你受的折磨上得來的,我就覺得自己很惡心。”
“江岌,別這麽說……”秦青卓試圖說些什麽,卻被江岌打斷了。
“可我又不得不這麽做,因為得回應你的期待,因為想離你更近一點。但我又經常會想,這麽做真的有意義嗎,你真的能看到嗎?這些想法,我每天都要翻來覆去地想上幾十遍、幾百遍,我覺得我快瘋了……”
“所以為什麽今晚要過來呢,為什麽不讓我幹脆下定決心把你忘了呢……剛剛一看到你,我就又後悔了,我覺得你今晚特別好看,我特別想記得久一點,我又舍不得忘了你了。”江岌深深吸了一口氣,竭力平複着自己的情緒,“秦青卓,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沒經驗,不然你跟我傳授一點經驗吧好不好?究竟要怎麽才能把你忘了啊……”
他壓抑的嗓音裏摻着啞,秦青卓聽來只覺得難受得要命。
明明不希望江岌再次受到傷害,明明也是希望江岌開心地活着的,但此刻這個十九歲少年所經受的全部痛苦卻都是由自己帶來的。
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理應是一段再美好不過的經歷,卻因為自己三番五次的退縮和逃避而變成一種痛苦的折磨。
所以今晚為什麽要過來呢,秦青卓也想問自己這個問題,事到如今根本無法退回到普通朋友或前後輩的關系,本該到此為止的,不再見面、停止這種對彼此的折磨才是正确的做法。
胸口那股酸脹的情緒直直地往上頂,激得他從鼻腔到眼睛全都酸成一片,酸得他頭疼。
“對不起江岌,我……”秦青卓艱難地開了口,卻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江岌閉了閉眼睛,長長地、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終究只是等來了一句“對不起”。
夠了吧江岌,他對自己說,別再說這些招人厭煩的話了,也別再貪得無厭地攔住秦青卓不讓他走了,給自己留點體面吧。
“沒什麽對不起的,不喜歡一個人又不是你的錯。”他咽了咽喉嚨,把自己失控的情緒全部咽了下去,“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今晚不該跟你說這些的。那個合約,如果你覺得為難,就當它不存在吧,之前是我太莽撞了,以後我不會再去你工作室打擾你,你也不用刻意地躲着我了。”
這話說完,江岌微微偏過臉,看着地面上他與秦青卓重疊在一起的影子,意識到這或許就是從今往後他們之間距離最近的時刻了。
“以後就很難再有什麽交集了吧,”他竭力地下定了決心,松開了秦青卓的手,“都過好各自的生活吧。”
這話像是跟秦青卓說的,更像是跟他自己說的。
“走吧,”他輕輕呼出一口氣,“我送你回去。”
他等着秦青卓先轉身往回走,但秦青卓卻沒動。
他看向秦青卓,卻發現昏暗的燈光下,秦青卓垂着眼睛,眼睑下方好像濕了。
他愣了一下,意識到秦青卓哭了。
有那麽一瞬間江岌覺得這只是自己的錯覺,秦青卓怎麽會哭呢?
秦青卓明明一向冷靜、鎮定,對什麽事情都游刃有餘。
但幾秒之後他就意識到秦青卓是真的哭了,因為秦青卓看上去實在是太難過了。
“怎麽了?”江岌慌了神,“別哭……我是不是說哪句話惹你不高興了?”
活到這麽大,經歷過從天上跌到谷底的生活,他什麽場面都見識過,再煩躁的時候也能維持些許理智,然而在看到秦青卓的眼淚這一刻,他卻慌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我……我不是要逼你,”他忽然連話都有些說不順了,擡手幫秦青卓擦着臉上的眼淚,只敢用手背,怕指腹磨出的繭子刮到秦青卓的臉,“別哭,別哭,剛剛那些話我都是瞎說的,你別往心裏去……”
但秦青卓還是在流淚,垂着眼睛,安靜地,不聲不響地流淚。
那些眼淚好像擦不完似的,很快就把江岌的整個手背都打濕了。
江岌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讓秦青卓好受一點,他本能地擡手抱住秦青卓,手掌覆住他的腦後,輕聲地重複着“別哭”。
秦青卓一哭,他的心髒就好像被浸到了具有腐蝕性的汁液裏,一陣劇烈的酸疼。
他自責地想自己今晚為什麽要說出這些話呢,明明沉默地陪着秦青卓走完這一段路就好了。
發洩式地說出這些話時,為什麽就沒想到秦青卓聽了會難受呢。
他明明這麽喜歡秦青卓,怎麽舍得讓秦青卓在生日這天哭了呢。
天上落下了雨絲,那場自城東一路過來的雨還是在這一刻遲遲趕到了。
就這麽在深夜的街頭相擁着站了一會兒,秦青卓輕輕地掙開了江岌。
他沒說話,擡手摘了耳機還給江岌,低着頭往車子的方向走。
江岌這次沒攔他,只是放下了胳膊,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他上了車。
坐進車裏,秦青卓靠在座椅後背上,閉上了眼睛,那種難受到翻江倒海的感覺還是在胸口翻騰,讓他的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淌。
難受得要命,這輩子都沒這麽難受過,五髒六腑似乎都扭曲起來。
前排的司機看出他情緒不對,沒多問,啓動了車子駛向了馬路。
外面下了小雨,雨絲打在車窗上,發出噼啪的輕響。
秦青卓抽了張紙巾,把臉上的眼淚擦幹淨,竭力地緩了緩自己的情緒。
他低頭看向手裏的唱片,上面印着的字是江岌的筆跡,豎着寫的“生日快樂”,旁邊還有一列字——“願你有好眠”。
車子被改裝過,後排裝有放唱片的卡槽,秦青卓把那張唱片放了進去。
下一秒,比車外更加清晰的雨聲淅淅瀝瀝地響了起來,第一首歌就是《輕啄》。
逼仄的車廂裏,江岌的嗓音聽上去清晰而溫柔,像是在低低訴說着一段告白。
秦青卓轉過頭看着街邊的霓虹燈,車窗被雨水打得一片模糊,于是那些閃爍的霓虹燈也被暈染成了大片的色塊。
他記得江岌寫這首歌的那晚也是下着雨,比今晚的雨勢要大得多,雨點噼裏啪啦地砸在車頂,江岌看着他,離他很近地說出了那句“秦青卓,送我點靈感吧”,然後落下了一個溫熱而青澀的吻。
明明能躲開的,為什麽卻任由自己又一次接受了呢?
大抵也是貪戀少年人熾熱到發燙的喜歡吧,于是給自己找了個“來不及躲開”的借口。
音樂放到了副歌,像是用人聲和樂器炸開了一朵絢爛而盛大的煙花。
一個月以來,秦青卓克制自己不去想關于江岌的任何事情,然而如今腦中卻好像忽然打開了一道閘門,關于江岌的種種記憶如同洩洪般地湧現出來——
後背倚着樹幹,透過音樂會現場的人群朝自己一瞬不瞬地看過來的江岌
被黑幕淘汰時說“是你終止了惡劣天氣”的江岌;
半蹲在唱臺旁邊,低聲說“可以麽”然後朝自己吻下來的江岌;
坐在車裏,坦白而坦誠地說着“我會努力變好一點,變成你這樣的人”的江岌;
站在後臺的光線陰暗處,低聲問自己喜不喜歡這首情歌的江岌;
昏黑巷子裏,找到自己的一瞬間一身戾氣全部煙消雲散的江岌;
每一幕關于江岌的畫面都湧入了腦中,它們浮現出來就不肯走了,牢牢地占據着他的大腦。于是他的大腦裏漸漸地被每一個江岌填滿了,一絲空隙都不留。
江岌說自己是他人生中的那一點甜,那麽他又何嘗不是自己苦澀人生中的那一點甜呢?
已經嘗過了甜的滋味,究竟要怎麽咽下這往後餘生的苦呢。
難道以後都要拼命地躲着關于江岌的一切,讓自己平靜而麻木地活着嗎?
他忽然有了一種懼怕的感覺,是相比付出真心後被再一次傷害的懼怕還要更深的恐懼感。
害怕會這麽孤獨而麻木地活下去,也害怕那個喜歡自己的少年徹底從自己生活中淡出,從此跟自己再無關聯。
他又有點痛恨起這個只會退縮的自己,為什麽不能勇敢一點,去接受這段感情呢?為什麽一定要預設一個被傷害的結果呢?
窗外霓虹燈晃得秦青卓眼暈,他忽然有了一種回去找江岌的沖動。
他不确定自己現在是不是清醒的、理智的,就像那晚帶江岌逃離節目組的攝像頭一樣,或許很快他就會意識到這個做法太過沖動,但他無法克制自己。
“回紅麓斜街。”他聽到自己這樣說。
前排的司機也随之愣了一下:“回去?”
“嗯,”秦青卓說,“回去。”
“好,”司機很快應道,“那我在前面路口調頭。”
馬路中間安有護欄,車子又往前行駛了一段,終于到了可以調頭的路口。
路口處堵了很多車,那場“午夜溫度”的午夜快閃活動剛剛結束,正是觀衆散場的時候。
車子跟在車流後方擠擠挨挨地往前挪動了一小段,然後被堵得徹底停了下來。
《輕啄》已經唱到了結尾,江岌用很輕地聲音唱着那句“願你有好眠”。
“路口堵住了,”司機回過頭說,“估計得等一陣子了……”
他話沒說完,卻見秦青卓忽然推開了車門,一語不發地下了車。
他愣了愣,看着車門關上,秦青卓轉過身往反方向走。
細密的雨絲下得更急了一點,裹着風朝秦青卓的臉上撲。
他走得急,絲毫沒發現那雨絲裏已經夾進了細小的雪花。
寒意愈發明顯,于是醉意便逐漸褪去,他感覺自己的頭腦從來沒這麽冷靜過。
可即便這麽冷靜,那種想立刻見到江岌的沖動卻絲毫沒有退卻,反而變得越來越強烈。
他裹緊了外套,微低着頭躲過撲到臉上的雨絲和雪花。
身後的嘈雜人聲被甩得越來越遠,與此同時他的腳步也越來越快。
遠處的車燈遙遙打過來,細密的雨絲穿過光線,他想起了上次被江岌牽着手、朝着遠處的光大步地跑過去的那一幕,于是他邁開步子跑了起來。
他聽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聲,濕潤的風刮過臉側,頭發被吹得揚了起來。
就這麽一路跑到了紅麓斜街,他才漸漸慢了下來。
又往前跑了幾步,他腳步停下,站在了不久之前他與江岌相擁的街頭。
他看到江岌背對着自己,正微低着頭朝紅麓酒吧走過去,影子被昏暗的路燈拖得很長。
在盯着那背影看了幾秒之後,秦青卓邁開步子,朝着江岌走了過去。
江岌走得很慢,他則走得很快,于是他們之間的距離被一點一點地拉近了。
只是走在前面的江岌帶着耳機,微微出神,并沒有注意身後的動靜。
等到秦青卓走到紅麓酒吧門口,江岌已經擡步邁上臺階,卷閘門也開始緩緩上升,發出吱呀聲響。
“江岌。”站在臺階下方,秦青卓出聲叫了江岌的名字。
他看到江岌的後背似乎微微僵了一下,然後才慢慢朝他轉了過來。
江岌擡手摘了耳機,眼神是訝異的,似乎難以置信秦青卓又回來了。
秦青卓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的呼吸竭力平複下來:“江岌,上次那個生日願望你反悔了,那今天我過生日,是不是我也有一次反悔的機會?”
夜色很深,帶着兜帽的少年直直看向他,黑沉沉的眼神晦暗不明,幾秒之後才出了聲,一貫流暢的嗓音裏摻進了一絲生澀:“反悔……什麽?”
“我們……”秦青卓咽了下幹澀的喉嚨,“試試吧。”
他說完這句,等待着江岌的回應,可江岌卻只是那麽看着他,并沒有說話。
站在臺階下方,秦青卓忽然有些忐忑——
一個人的喜歡再怎麽濃烈和熾熱,總歸也是有時限的。
會不會就在自己三番五次的退縮之下,江岌已經對自己失望了?
會不會江岌已經發現,只會一味退縮的自己其實并不值得他那麽喜歡?
然而這次秦青卓卻不想再繼續退縮了,他定了定神,邁上臺階,朝江岌走了過去。
由遠及近的一小段路,江岌的目光始終沒從他身上移開。
秦青卓走到了江岌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又說了一遍:“江岌,我們試試吧。”
他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好像被拉長了一般,一下又一下地響在耳邊,時間好似被放慢了無數倍,于是他下意識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他從不知道等待一個答案時人會是這麽的煎熬。
他定定地看着江岌,急于捕捉到江岌臉上任何細微的變化。
在漫長的幾秒之後,他看到江岌的眼睫忽地顫了一下,嘴唇也輕輕地動了動,有那麽一瞬間,他産生了一種江岌下一秒會哭的錯覺。
然而這細微的表情變化很快就從江岌的臉上消失了,江岌垂下了眼。
“可我不想試試。”他聽到江岌這樣說。
酒精的苦澀後知後覺地泛了上來,秦青卓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在一起就是在一起,”江岌擡眼看向他,“沒有試試這一說。”
一瞬間,秦青卓屏住的呼吸松了勁,呼出的那口氣似乎都發着顫:“那就在一起。”
“江岌,”他看着江岌,這次語氣更篤定了一些,“我們在一起吧。”
江岌咽了下喉嚨,喉結随之滾了滾:“好。”
秦青卓如蒙大赦般地松了口氣,他閉了閉眼睛,這才發現自己剛剛幾乎跑到了腿軟。
下一秒,江岌伸手抱住了他,落在他耳邊的聲音沉得發啞:“我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