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回憶再美又如何（三）
一張紙條傳過來，上面寫着短短一句話：放學等我，帶你去開心吧吃火鍋。——蘇祁
瘋了，瘋子。
且不說開心吧的物價貴的多麽的匪夷所思，以他的家境根本承擔不起。再者，蘇祁貌似一直在打零工，能否請到假也是一個問題。最重要的是李欣以為在中午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羞辱了他之後，兩人一定會不歡而散。她在想，他甚至會要求換座位，就像當初莫名其妙換過來一樣。而蘇祁的這一舉動，讓她不知所措。這是和好？就算要和好，也不至于這麽快吧。
然而蘇祁在扔給她一張紙條後就不再理她，專心致志的上着課。因為這一小插曲，李欣一下午都魂不守舍。她不停地用餘光瞟着看似專心致志其實早已神游太空的某人。
終于放學了。李欣和蘇祁均暗暗的松了一口氣。李欣松氣在于終于不用猜他的企圖啊原因了。自己真是個神經病，不就一頓飯，至于麽？！蘇祁也不好受，李欣雖然一直沒問他，可是她的目光總是似有似無，這比直接問他要難受的多。不說話，是答應了還是？女人的心思真不好猜。
各懷心事，放學後誰也沒有先開口。一個裝作寫作業，一個裝作找東西。幾分鐘後，李欣用手肘碰了碰蘇祁，“說好的大餐呢？”我沒你淡定，沒你會裝，行了吧。
蘇祁帶着她去了停車場，拖出一輛白色的電動摩托車。李欣震驚了，她以為蘇祁會推出一輛自行車，還是半舊不新的那種，好吧，看來他也不是像傳說中那麽窮。“很震驚？”蘇祁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李欣有些讪讪的，“有一點，我一直以為你很窮。”說完李欣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糟糕，說的什麽話啊！蘇祁看樣子心情不錯，也并不介意，甚至耐心的解釋：“我家的确很窮。這輛電動摩托的錢，是我打工攢的。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上車。我們要先去我上班的地方請假。”
李欣很好奇請假為什麽不直接打電話，蘇祁笑笑說怕有意外。李欣覺得很好笑，意外？能有什麽意外？到了才知道，他是過的如此的心酸。蘇祁買車是有緣由的，蘇祁的工作有兩件，而地方相距較遠。一是幫一個小學生補習奧數，補習時間為一個小時。補習完了以後他還要匆匆趕去另一家給夜市老板幫忙。每次回家都快11點了，這個時候他還要做功課。每天如此辛勞，加起來還不到一百塊。李欣聽得酸酸的，這一次，自己真的是太任性了。
第一個雇主很好說話，是一個很優雅的女性。聽了蘇祁的話笑笑沒說什麽，只是在走的時候叮囑蘇祁注意安全。第二個雇主就不是那麽好說話了。他是一個胖子，穿着一件油膩膩的襯衣，剛開始看到蘇祁的時候還微笑的打招呼，聽着請假的時候眉頭一皺，不滿的抽着煙，“我說兄弟，要請假早點說啊，現在這樣，我的生意還做不做了。”蘇祁陪着笑臉：“王叔，不好意思啊，今天真有事。要不這樣好了，明天，或者這一星期的工錢我都不要了，你覺得怎樣？”，“這····”叫王叔的老板深深的吸了一口煙，盯着蘇祁不回答，好像真的在考慮，許久，比較為難又半是威脅地說：“我這還有100串烤串沒穿，要不你穿完了再走。我看你也沒什麽事。你別忘了，你是學生，到處找不到工作，是我好心才收留你的。”蘇祁沒說話，點點頭，似是答應了。
李欣氣不打一處來，揪着蘇祁的手臂，“蘇祁，你有病啊？你的傲骨呢？上次在會所不是還上演‘不為五鬥米折腰’，你，你是要氣死我啊？”蘇祁摸摸李欣的頭發，溫和的說：“等我，聽話。”
聽你妹啊！不管你啦，随你怎麽折騰，上會兒網先。
本宮不死你終究是妾：今天好像又做了一件錯事，流淚流淚。
吃方便面不需要調料包：我也是，不開心不開心@本宮不死你終究是妾
本宮不死你終究是妾：具體點，私聊。
趙柯樂：今天又和沈青吵架了。我們班有一個男同學過生日，邀請我去他家。本來不想去的，可是沈青的态度激怒了我。你知道嗎？他直接惡狠狠地說‘不準去。’憑什麽呀。
李欣：你沒錯啊，這種人，就是欠收拾。
趙柯樂：可是我語氣太重了。我這麽說得：“沈青，你夠了！憑什麽從小到大你都要管着我？你是誰啊，不就是我幹哥哥麽？有什麽了不起，媽媽都随便我的自由，你管什麽？你和羅素都是我哥，知道我為什麽偏偏這麽讨厭你嗎？就是因為你，太！多！管！閑！事！滾！我不想見你。”
李欣：·······然後·····
趙柯樂：然後他就滾了。不說了，我想靜靜。
李欣關了手機，擡頭，蘇祁正坐在小板凳上小心翼翼的穿着烤串。那麽關注··········
在李欣執意要求下，他們最終沒有去成開心吧，換了附近的一家烤魚。
“多吃點，餓壞了吧。”蘇祁小心翼翼的剔着魚肉，慢慢的夾到李欣的碗裏，看她吃得開心，又笑了。“怎麽換地方了？說好了請你吃大餐的。”
“蘇祁，不要對我這麽好。我是個壞人。”李欣放下了筷子。
“你不壞，只是任性的像個孩子。能和我說說前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嗎？一直魂不守舍。來，再吃點。”
李欣沒有接，鼻子酸酸的，習慣性的用手擦擦臉，這一次，沒有眼淚。“蘇祁，你說的對，我其實并不快樂。我有很多錢，我可以輕而易舉的實現大多數人奮鬥幾十年都不能實現的夢想。我可以随意出國，我可以很輕松的買輛車。可是，我并不快樂。我爸爸，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能給我的，也只有錢。我12歲生日禮物是個LV的包包，13歲生日禮物是個限量版的蘋果，14歲的生日禮物是一部跑車，15的生日禮物是一張金卡。是不是覺得我很貪心，很不知足。這些東西？其實我真的不屑一顧。我想要的，只是一家人在一起，簡簡單單的吃個飯。我甚至不需要什麽生日蛋糕。可是這些再也不能實現了，再也回不去了。因為我是個壞人，我做了壞事。我媽在生我的時候難産死了，我的繼母，林阿姨。懷孕了。你知道我的心情嗎？我吵架啦，我與我爸吵起來了。好笑，我爸居然打我，他狠狠打了我一巴掌。我跑了，然後林阿姨出來追我，然後車禍了，然後孩子沒了·····嗚嗚嗚，蘇祁··我該怎麽辦？我再也回不去了。蘇祁。”
蘇祁走過去，抱住了她。他們的位子靠着玻璃櫥櫃，人來人往，無數好奇的目光湧來。蘇祁把她抱在懷裏，柔聲說：“李欣，我不會給你講什麽大道理。因為這些，根本沒用。你不要哭，先聽聽我的故事好麽？”李欣默默的聽着，這大概是蘇祁這一輩子說的最長的一段話吧。
在鄉村，重男輕女的風氣依然存在，甚至說，還很嚴重。蘇祁家有3個孩子，一個姐姐，一個妹妹。蘇祁的父母都是農民，家裏根本沒有多少錢供他們讀書。蘇祁的姐姐只比他大2歲，生的好看，學習也好。可是因為她是女生，蘇祁是兒子，所以父母勒令她退學了。她有一個男朋友，是同一個村的，家境一般。蘇祁的姐姐知道他們沒有未來，因此便一直瞞着父母。誰知村裏的一個有錢人看中了他姐，嚷嚷着要娶她，揚言娶她就貸款給蘇祁出學費。那個有錢人，40來歲，還有一個兒子。這樣的家境蘇祁是堅決不同意的，更何況知道姐姐有喜歡的人，于是他拒絕了。
父母威逼利誘，姐姐知道呆在村裏沒有未來，便逃了。可是姐姐長得實在漂亮，又淳樸，傻傻的去城裏找工作。悲劇發生了，姐姐被人強奸了。蘇祁說，姐姐自殺了很多次，每一次都差點走了。蘇祁說，剛開始的時候，姐姐每天哭每天哭，他就站在旁邊，不知道怎麽辦。後來，姐姐的男友跪在她旁邊求婚，一次又一次。姐姐終于答應了。只是姐姐和父母再也沒有說過話。姐姐和姐夫搬走了，離開了那個村子。蘇祁說，他們再也沒有見過她，只是偶爾從電話得知她過得很好。蘇祁說，他不能讓妹妹重蹈覆轍，他要掙很多很多錢，他要保護妹妹，他要讓父母過上好日子。
最後，蘇祁抱着她：“李欣，你知道嗎？當你覺得痛苦，覺得無望的時候，其實世界上還有很多人，遭受着你根本想象不到的痛苦。其實我們需要的，不是妥協，不是同情，不是善意的目光，不是好心人的資助。我們真正需要的，是自己。是自己不變的原則與底線。我們可以改變的，也僅僅是自己。李欣，這個世界的游戲規則就是這樣，弱肉強食，物競天擇，适者生存。”
蘇祁，我知道，我都知道。其實我們都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