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經歷成長的不光是人,還有承載着各種故事的城市,短短幾年,這座小城已經和晁野記憶中大相徑庭。
十一月初晁野就要進組拍戲,趁着還有幾天空閑,應了俞夏的要求,陪他回一趟陽縣。
車站比起市裏依舊不算大,卻不再是小而窄的,變得寬敞明亮。
小城裏許多地方發生了變化,北處擴建了高樓,南處竟也修起了商圈,就連那座滄桑的石橋也被翻新。
縣裏新增了一所高中,晁野和俞夏坐車到城裏正趕上學生放學,洋溢着青春氣息的少年少女身上的校服再也找不到記憶裏的半點影子。
就連他們入住的酒店都是近兩年剛引進的五星級連鎖酒店。
但俞秋小學門口的炸串攤和玩具店仍舊在,熟悉的報刊小亭也沒搬走,老板還是那位穿花裙子的大嬸。
一路駛來,車窗外的一切都讓俞夏既陌生又熟悉。
這座俞夏以為再也不會回來的城市,現如今他又踏在這片土地上,才意識到,其實這裏也不全然是壞的記憶。
。
到酒店放好東西,兩人打算出去逛逛。
小城雖煥然一新,卻還是只有那麽點大,酒店向南走不了多久就是俞秋的小學。
俞夏扯着晁野衣擺,默不作聲一前一後走着,竟默契地走進小學和旁邊小區夾出的一條巷道。
兩人笑着對視,回憶湧上腦海,都記起當初相熟的契機。
當年晁野剛來陽縣見到俞夏的第一眼就見色起意,卻始終走不近對方,挫敗之際讓他撞上俞夏跟一群外校生打架,二話不說上去幫了忙。
事後,晁野才知道是幾個小學生欺負俞夏的妹妹,被俞夏知道教訓了一頓後找了外校認識的高年級學生做大哥,趁俞夏來接俞秋放學,要報複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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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兒俞夏在晁野眼裏就是一只孤僻冷傲卻被欺負的漂亮小貓,和周圍一群個高體壯的外校生比起來簡直就是清冷小可憐。
可戰火燃起後晁野才知道,俞夏才不是什麽小可憐,他打起架來不要命,把一旁的俞秋吓得直哭。
不過再不要命也抵不過對面人多勢衆,晁野從被俞夏的反差震驚中脫離,招呼上姚子意前去幫忙。
那是晁野為數不多的打架戰績,他一向和人交好,任何牛鬼蛇神都能處成朋友,但晁野又很有分寸,知道哪些人可以深交,哪些人不能。
只餘俞夏一人是例外,他還沒接觸幾回,就已經淪陷。
那場架其實沒持續太久,被周邊的玩具店老板發現,高聲呵斥,告訴他們再不停止就報警。
加上實在不是從小學格鬥的晁野和姚子意的對手,那群外校生一聽就哄散了,只餘俞夏、晁野,和姚子意,還有哭花了臉的小俞秋面面相觑。
即使嘴角一片青烏俞夏也沒有任何表情,冷漠走到一邊撿起俞秋的書包拍掉上面的灰,走到俞秋面前時才苦惱地蹙起眉。
作為哥哥,他可以給俞秋洗衣服、買飯、笨拙地煮面條,可以幫俞秋趕走欺負她的人,卻不知道怎麽哄好被吓哭的妹妹。
少年老成的晁野看出兄妹之間的僵持,揚着笑走到俞秋跟前兒蹲下。
“哭什麽,你哥哥這麽厲害,以後可沒人敢欺負你了。”
“你看,你哥哥不光自己厲害,還有我們這麽厲害的朋友,都是你的靠山。”
小小的俞秋不知道怎麽跟晁野解釋,自己不是怕那些人,而是在暴怒的哥哥身上看見了父親的影子,她怕哥哥也會像父親和那些人一樣打她。
可聽完晁野的話,俞秋仔細回想,在年幼的記憶裏似乎都是哥哥站在身前保護她的畫面。
其實俞強落在她身上的拳頭巴掌并不多,擋在她面前的俞夏卻經常一身傷。
她的哥哥看上去不親人,也不溫柔,像是冷漠的怪物,但總是在保護她。
俞秋放下心,擦掉眼尾挂着的淚珠,小小年紀和俞夏一樣防備心重,只沖晁野點點頭,主動走到俞夏身邊,牽起他的手“哥哥,回家。”
這是俞夏第一次觸碰到俞秋幼嫩的小手,想要避開卻又不忍俞秋那雙圓溜溜的眼失望,忍耐住了不适的感覺,緊張又害怕的虛握住那只脆弱的小手回應俞秋“嗯,回家。”
向前走了一段,俞夏似乎才想起幫了他忙的晁野和姚子意,半側着身,餘光掃到晁野的鞋子,急促又小聲地道了聲“謝謝。”
時過境遷,如今坐在巷道對面的炸串攤,俞夏看着相機裏剛剛記錄下的晁野的背影,喃喃道“要是那會兒我也有相機就好了。”
“那會你可不像是想給我拍照的樣子。”晁野噙着笑,睨了俞夏一眼。
“其實...不敢看你,才看鞋。”俞夏小聲辯解,吐露自己當時的真實念頭。
晁野這樣的人太耀眼,沒人能從他身上移開視線,可那時俞夏處在即被吸引又忍不住嫉妒的狀态,俞夏辨不清自己的情緒,只覺得見到晁野就會變得奇怪,連道謝都不敢看着人眼睛說。
聞言,晁野卻是眼睛一亮,整個人側過身無所顧忌地抱住了俞夏,“所以寶寶也是對我一見鐘情!”
追根究底晁野并沒說錯,只是俞夏和人接觸太少,也沒人教他感情上的事,年少的他對自己的情緒反應很遲鈍,也不太清楚那種既渴望又膽怯、既想擁有又想毀掉的複雜念頭,可要真細究起來,他其實也早早動了心,只是不自知。
大庭廣衆下被晁野戳破心思,向來不顧及外人眼光的俞夏也經不住要找個地縫藏起來。
老板娘将炸好的炸串端上來,熱情地招呼他們趁熱吃。
俞夏惦記着晁野的身份,雖說在小城市,可現在互聯網發達,晁野又是大熱演員,怕被人認出,對晁野不好,掙紮着要脫離對方的懷抱,可晁野卻無所顧忌,放開一只手拿起一串炸面筋喂到俞夏嘴邊。
“你們是兩兄弟吧,關系可真好,不像我家那兩個天天打架。”
見着老板娘并沒認出晁野,又沒覺得他們過度親密,俞夏這才放下心,從晁野手裏叼走一截面筋。
晁野只是笑笑,沒承認也沒否認,他性格開朗,和老板娘聊起天來,順勢将俞夏吃剩的塞嘴裏。
現在俞夏不用趕着吃飯,開始懂得享受食物的美味後,卻漸漸走偏了方向,對一些不健康的食品産生濃厚興趣。
可俞夏腸胃嬌氣,吃多了油炸食品和零食就要肚子痛,還不好好吃正餐,晁野不得不開始管控俞夏的飲食。
今天情況特殊,可以讓俞夏補償一下童年,卻不能多吃。
。
吃過炸串,晁野又帶着俞夏沿着河堤繞了一圈,看了看小城的夜景。
除了學校周圍,俞夏對陽縣的熟悉程度還不如只待過一年的晁野,上學那時俞夏兩耳不聞窗外事,生活除了上學放學就只有照顧俞秋一個任務,像是被輸入了特殊指令的機器人。
是晁野帶他見識到這個世界不一樣的精彩之處,俞夏越發覺得晁野像是他生命中的啓明星,只要啓明星不落,俞夏的生命就有所期待。
逛過河堤,俞夏又按着記憶領晁野去了縣城裏的電影院,這所電影院是俞夏十八歲那年建成的,但對那時的俞夏來說,無關痛癢。
它在俞夏記憶裏被賦予意義是在晁野的處女作《城》上映那段時間,那時恰逢苦苦支撐的俞夏等來柳知禾,以為終于可以擺脫噩夢,卻得知他将永遠地被留下。
大雨淋漓的夜,俞夏也是備齊工具,踏上絕路時看見熒幕上《城》的預告片,那道身影闖入眼簾,讓俞夏重燃生的希望。
望着已經變換過不知多少部電影預告片的屏幕,俞夏趁着行人稀少,擁住了晁野,告訴他“是你救了我,一直一直,不斷地拯救我。”
晁野早料想到俞秋告訴他的不是俞夏所經歷的全部苦難,卻還是在每觸及到一點,都覺得內心在不斷塌陷,他很想在那些晦暗的時光裏陪着他的小狗,而不是通過冰冷的屏幕,并不知情地支撐着俞夏前行。
看過電影院,俞夏又帶着晁野去他和俞強居住了兩年多的北街,路上俞夏已經跟晁野描述過北街和海市的紅花街有多少相似之處,腦海裏閃過無數幻想,到了地方卻是一片蕭瑟。
這條街已經被納入拆遷範圍,外面圍着鐵皮,沿着坡道向上走才能窺探到鐵皮裏面的樣貌,有些樓已經拆除,只剩一片廢墟,未被拆毀的也标着大大的“拆”字。
曾經街道兩旁遮天蔽日的大樹也被砍掉,讓這片狼藉暴露在太陽底下,經過洗禮,最終會變成全新模樣。
俞夏望着那些陳舊的紅字,啞然失聲,心底淌過一陣悵惘,未曾想過曾經覺得暗無天日、藏污納垢的街道也會破舊立新。
晦澀的記憶好像也随着被拆毀的磚牆消散,俞夏最終也只能感慨“拆掉了啊...”
一旁的晁野同樣思緒複雜,他緊緊攬住俞夏的肩,不去思考在他進入嶄新生活時,他的小狗在這條街巷怎樣掙紮着長大。
只能在心中堅定,再陰暗的地方也終會有一天重見天日,他的俞夏是在暗室裏掙紮出來的苗兒,以後會在他的陪伴下長成茁壯挺拔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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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在陽縣的日子只有短短兩天,俞夏反複掙紮了一夜,第二天還是決定回了趟俞家村。
他并沒進村子,只是在那道河岸邊遙遙對着将小村莊隐蔽的青山凝望,那裏不是陽縣,沒有能在苦澀中翻出來的糖渣,俞夏不敢輕易踏入曾經的地獄。
即使現在俞家村通了路,不再需要坐船渡河,村裏的人出入也便利起來,也逐漸有了新的模樣,可俞夏還是覺得那座山那麽遠,始終藏在青灰色的煙霧中,讓人望而生畏。
匆匆拍一下張想要納入作品集的照片後,俞夏就帶着晁野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早就脫離地獄,現在要去迎接朝陽。
車子沿着彎曲的山路越駛越遠,俞夏也感覺靈魂變得越來越輕松,他抓住晁野熱燙的手,一直看着前方,不會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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