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争搶
“臣妾只是害怕, 倘若不是臣妾白日給陳妃娘娘送銀炭,說不定晚上這火也不會起來。”她惴惴不安的低下頭,“好好的宮殿怎麽會突然着火, 會不會有一天頤華宮也突然起了火, 臣妾也如陳妃娘娘一樣生死未蔔。”
握住那只微涼的小手,霍荀目光深沉, “不要胡思亂想。”
女子柳眉微蹙, “臣妾也不知為何, 近日總是心緒不寧, 大抵是懷有身孕的緣故,容易生氣容易惱怒容易多思,都變得不像自己了。”
霍荀靠坐在那, 順手摸摸她腦袋, “朕還未見過你生氣的樣子。”
門口的聽竹立即關上門退下, 她也未曾見過主子生氣的樣子,好似無論遭到外人如何折辱,主子都是風輕雲淡從不往心裏頭去,縱然得知昕文背叛也只是默不作聲, 其他時候情緒更未有過任何波動。
可是她能察覺的到主子的野心,這也是她從主子身上能感覺到的唯一情緒。
窗外寒風肆虐, 屋內溫暖如春, 沈榆解下了鬥篷,又坐在梳妝櫃前梳了下發絲,“臣妾只敢對自己生氣, 宮人已經十分不易, 總不能拿她們撒氣,記得臣妾當宮女時最害怕遇到這種主子,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燭火搖曳,絨毯上投下一道清瘦的身影,女子如瀑的青絲垂于腦後,越發顯得腰身纖細,淡淡的聲音如清泉一般流淌和風細雨。
霍荀靜靜的盯着女子的背影,以及銅鏡中模糊的面容,眼神深邃沒有任何波動。
忽拿起拿起桌上的蘇繡,已經繡了半個壽字,中間浮現雲紋鳳翼,針法細膩別出心載,可以窺見主人的用心,“你好像從未給朕繡過這些。”
沈榆緩步靠近軟榻,眉眼認真,“皇上所佩戴之物都是需要見人的,臣妾豈敢輕易相送,讓朝臣見了不僅丢了皇上顏面,也會讓人笑話臣妾是繡花枕頭,就更加坐實了狐媚惑主的名頭。”
四目相對,霍荀忽然輕笑一聲,伸手将人攬入懷中,“你若為繡花枕頭,那他們只能算榆木碎屑,不中看也不中用。”
沈榆嘴角帶着淺笑,好似聽不懂其中隐喻,直到耳邊忽然有些許癢意,漸漸的沿着她脖頸落在唇上,所有呼吸瞬間被掠奪一空。
唇齒間清冽的氣息如清雪沁人心脾,她五指緊緊攥着那繡着龍紋的袖擺,指尖松了又緊,只能無力的推搡,“皇上……”
霍荀忽然将人攔腰抱起,繼而放在床榻之上,女子似有些慌亂,“臣妾怕是不便……”
捏了捏她小臉,霍荀聲音低沉,“在你眼裏朕便是那種色.欲熏心之人?”
沈榆眨了眨眼,想說什麽最後還是沒有說,只是輕輕揪着他衣袖,“臣妾沒有皇上想的那麽小心眼,縱然每個女子不願意自己丈夫去旁人那,可是臣妾更心疼皇上。”
床帷之中光線昏暗,霍荀神色晦澀難懂,只是靜靜的擁着她躺在那,“睡吧。”
往日沒有溫度的被褥裏多了道熱源,自然是舒适的,沈榆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輕輕的依偎在他懷裏,呼吸逐漸變得勻稱。
空氣中女子的馨香與男人的氣息交融,透着別樣的氛圍。
其實她不明白霍荀為何這個時候過來,令儀宮起火,也燒不到頤華宮,除非對方懷疑自己和陳妃的死有關,可陳妃的死和誰有關對方不可能不清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後宮也是如此,任何小動作在對方眼裏都一清二楚,所以這也是她從來不主動出手的原因,因為她要營造一個被迫反擊的形象,宮裏工于心計不擇手段的人比比皆是,但聰明守住底線的人卻少。
可是為什麽今天對方過來找她呢?難道只是因為想自己?那為什麽偏偏等令儀宮起火的時候才想起來。
沈榆忽然睜開眼,望着眼前這張棱角分明的輪廓,腦子裏不由浮現一個想法。
很多事情都是沒有原因的,意從心起便過來了,可這也恰恰說明,他想過來看自己,理智也沒有控制的住。
一個皇帝的心思的确很難揣測,可每一步都需要小心謹慎,對方越是如此對于她接下來的路就越好走,到了這個位置,沒有家世背景,那就只能自己編織一個人脈網,但寵愛也是重中之重,哪怕對方在利用自己,可哪裏又有純粹的真心。
今夜的皇宮火光耀眼,頤華宮卻安靜無聲。
察覺到女子呼吸逐漸綿長,借着月色,霍荀目光暗沉盯着懷裏這張沉靜安然的面孔,每一寸都毫無瑕疵,就如同她的為人行事,挑不出任何錯處,每日小心翼翼各種周旋亦如當初的自己。
可是他今夜應該去令儀宮,而不是這裏。
夜深露重,屋外傳來冷風呼嘯的聲音,一夜無夢,直到卯時沈榆的生物鐘又響了,不用給皇後請安,但需要起來伺候老板穿衣,縱然老板說不用累着她,可這點規矩還是得懂。
等把人送走後,她繼續回床上躺了一會,直到辰時才起來洗漱,令儀宮的火經過一夜總算是撲滅了,可陳妃到底如何還沒有個說法,只是聽說主殿裏有兩具燒焦了的屍體,已經辨別不出原來面目。
待用了早膳,吳婕妤便急匆匆的趕了過來,拉着她一起去佟妃那詢問結果,難得有如此着急的時候。
經過這一夜,整個皇宮的上空都飄着白屑,空氣中都有股燒焦的味道。
重華宮裏此刻都坐滿了人,皆是因“擔心”而前來詢問陳妃安危的妃嫔,皇後不管事,現在便是佟妃徹底執掌六宮,自然是來這更直接知道結果。
“嫔妾叩見昭儀娘娘。”衆人都齊齊屈身行禮。
沈榆由殿外走進,一邊解下鬥篷遞給聽竹,面露擔憂的來到殿前,“怎麽樣,可有陳妃姐姐的下落?”
大殿燒着地龍溫暖如春,可佟妃坐在那蹙着眉頭,一邊揉着額心神色有些凝重,大抵是一夜未睡,眼下隐約可見青色。
“那麽大的火,便是神仙也難救。”馨淑華嘆口氣。
旁人也都一臉哀戚,好似都在感嘆這次的意外。
佟妃也是重重的嘆口氣,“主殿裏頭只有兩具屍體,已經燒的看不清面目,但根據仵作鑒定,其中一具應該就是陳妃,另一具則是當日伺候陳妃的宮女花壁,不知是何緣由導致的起火,等宮外頭的禦林軍發現時火勢已經控制不住了。”
吳婕妤眉頭緊鎖,頗為惋惜的搖搖頭,神色十分沉重。
“那道主殿外頭就沒有別的宮人伺候?怎麽就讓這火冒這麽大的?”趙淑容認真分析起來。
佟妃瞥了她眼,語氣微沉,“許是夜裏宮人躲懶都睡死了,當日伺候的人本宮都已經關入典獄審查,他們已經如實招供,當夜都下去歇息,醒來時主殿已經着了火,一來二往打水的功夫火勢已然控制不住。”
馨淑華瞥了眼趙淑容,眼中流露一絲譏諷,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陳妃被幽禁,底下伺候的人也都被調走了,能有幾個人在外頭伺候,要是真深究起來,反倒是佟妃的罪過。
這陳妃殁了,皇上必定會給二皇子尋個養母,文妃和佟妃都有子嗣肯定不可能,玉淑儀資歷尚淺,那按位份來說就是她和趙淑容的機會最大,倘若趙淑容這時候得罪了佟妃,那麽她就有機會去接近二皇子,到時候關系近了,皇上指不定就将二皇子交由她來扶養。
“可憐見的,二皇子還如此年幼,便要經歷這喪母之痛,這日後看不到母妃必定會日日哭鬧。”趙淑容也立馬反應過來,不再追着宮人的事不放。
姜淑儀立即走上前,滿臉緊張的看向佟妃,“娘娘還是莫要将此事告知二皇子,今後待大了些便會知曉了,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倒讓臣妾想起那未落地的皇子,倘若如今還在,想必也和二皇子一般大了。”
面對這一張張憂心忡忡的面孔,佟妃揉了揉腦袋,如何不知這群人過來所為何事,關心陳妃是假,觊觎二皇子是真。
“此事本宮已經告知了皇上與皇後娘娘,陳妃不幸薨逝,皇上深感悲痛,至于追封一事還未明示。”她正聲道。
沈榆坐在那靜靜的聽着,按照道理二皇子應該交由皇後撫養,可是皇後這個樣子,說是明天去落發出家也有可能,怎麽可能還會收下這個孩子。
其實她倒是一直很好奇,為何皇後會變成這樣,如果是向往外頭的世界,不願困在深宮,那霍荀應該和對方相處較為和諧,畢竟兩者之間沒有任何利益沖突,可是看種種痕跡,兩人之間的關系顯然僵硬的很,縱然表面看上去相敬如賓。
“陳妃娘娘是自太子府時就跟着皇上的老人,發生這種事,皇上定然是悲痛不已。”文妃不由的感慨一聲。
聞言,衆人不由朝沈榆的方向看了眼,昨夜那麽大的火,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可偏偏去了頤華宮,還在裏頭留宿一晚,要知道這蘭昭儀可是懷有身孕在身,皇上竟然不顧陳妃生死反而在頤華宮留宿,難不成是害怕令儀宮的火燒到頤華宮?!
可是她們能怎麽辦,皇上也不止一次如此偏心了,便是再偏頗的事發生她們也都不奇怪。
“聽聞陳大人與外室生了個兒子,那兒子還牽扯進多樁命案,各種欺壓百姓,皇上下令嚴查,恐怕陳大人也會牽連進去,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影響陳妃娘娘的追封。”趙淑容忽然出聲。
宮裏發生這麽大的事情,皇上都未曾露面,明顯有陳妃父親的因素,皇上必定因此事而淡了對陳妃的舊情。
姜淑儀坐在那斜了她眼,一邊輕輕捂着懷裏的湯婆子,“趙姐姐這是關心陳妃娘娘死後的封號,還是關心二皇子的去處呀?”
吳婕妤眼簾微垂,遮住其中閃過的情緒。
聽到這話,趙淑容只是笑了一聲,“這二皇子是皇上的龍裔,我自然關心,難道姜妹妹不關心嗎?我看你今日來的比誰都早,平日裏也不見你與陳妃娘娘有這麽好的交情。”
“都是宮中姐妹,而且又事關人命,誰不擔憂,難不成都和趙姐姐一樣,陳妃娘娘都殁了,你竟然還笑得出來。”姜淑儀眉頭緊鎖。
沈榆忽然起身,稍稍行禮,“臣妾有些不适,便先行回宮了。”
佟妃點點頭,“妹妹注意身子,無事便不要出來走動了,近來宮中意外格外多。”
話音剛落,一個宮女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神色頗為慌張,“不好了!”
“慌什麽慌!”佟妃喝道。
宮女欲言又止,只能看向外頭,“剛剛不知是哪個多嘴的在底下議論陳妃娘娘的事,恰好被二皇子給聽見了,二皇子這會正大鬧不止,哭着喊着要去尋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