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升位
動靜是半夜起的, 預料之中的事并無意外,沈榆還是起身去走個過場。
行宮四處火光通明,宮人們都神色匆匆, 待她抵達桦楓軒時, 皇後等人已經到了,一群太醫跪在那禀報着情況, 宮人們則啜泣不止。
“這眼看着就要回宮封妃了, 怎麽就這麽沒了。”全婕妤披着鬥篷嘆了一句。
為了面子功夫, 旁人多少也都紅了眼眶, 滿眼都是哀嘆惋惜。
只有文昭華抽泣了兩聲,轉而看向皇後,“皇上那邊可知道?”
話雖脫口, 可已經有了答案, 發生這麽大的事肯定第一時間通知了皇上, 但是皇上如今還未出現,也不知是何緣由。
“聽聞皇上便是從這走的,之後人就突然沒了。”全婕妤忍不住說了句。
皇後睨了她眼,面露不悅, “是非紛擾皆從口出,今後再讓本宮聽見任何流言, 定嚴懲不貸!”
衆人都低下頭, “臣妾謹遵娘娘教誨。”
沈榆和陳妃視線交彙,彼此面露哀戚未曾多言。
緒昭容的宮女守在門口,幾乎泣不成聲, 皇後問幾句, 才斷斷續續答幾個字,縱然悲傷, 可腦子還在,言語間只是提及緒昭容自己心疾突發而亡,并未再提及其他人其他事。
事情已經明了,緒昭容是自己突發心疾而亡,皇後只說會與皇上商議如何運送棺椁一事,讓其他人都回去歇着,明日啓程回宮。
折騰了大半宿,哪有人真的睡得着,緒昭容死了,今後就無人再霸占着皇上,這機會可不就來了,她們等這一日已經許久。
沈榆睡的還算安穩,并未有太多波動,與其感慨她人命運,不如花點時間警醒自己,這個世間只有自己靠得住,其他一切都是虛的。
回宮的途中十分安靜,也無人中暑,或者鬧着路途颠簸不适,此時的京城已然褪去那份燥熱,空氣中夾雜着絲絲涼意,畢竟也快到秋分之時。
回到長青閣,吳婕妤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顯然也得到了緒昭容殁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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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前還好好的,終日喊着咳血,也不見有什麽事,怎麽突然就殁了?”吳婕妤滿臉訝異。
屋裏只有兩人,沈榆坐在那給她倒杯茶,怎麽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無疑就是說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陰謀,畢竟緒昭容得罪的人可不在少數。
“世事無常,這生死一事誰又能說得準?”她輕嘆一聲。
吳婕妤也哀嘆一聲,“我先前聽說尚宮局那邊已經有了動靜,說是皇上已經下旨,要以妃位之禮給她下葬,可見皇上對她還是有幾分情誼的。”
沈榆沒有說話,吳婕妤怎麽會不知道緒昭容本就要封妃,這就算不死,回宮也是如此,但是緒昭容資歷淺,又無子嗣,如果要以貴妃之禮下葬恐怕不合規矩,勢必會遭到禦史反對,所以霍荀還是很遵循祖制的。
這宮裏死的人多了,封號只是給旁人看的罷了。
“只是緒昭容這一走,宮裏頭只剩下妹妹一枝獨秀,怕就怕有些人眼熱,妹妹還是要多加提防為好。”吳婕妤忍不住提醒一句。
沈榆對她微微勾唇,将沖泡的熱茶遞過去,“那也得麻煩姐姐多多提點才是,嫔妾一個人難免會有不周到的地方。”
接過那杯玫瑰花茶,吳婕妤嗔怪的看了她眼,“你我之間還講這些做甚,我還等着妹妹扶搖直上,他日好提拔提拔我才是。”
“那嫔妾也不妨直言,今後有妹妹我一口喝的,自然也就少不了姐姐的。”她神色認真。
四目相對,吳婕妤笑着拍拍她手背,“這話我愛聽。”
喝了口茶,吳婕妤仿佛又想起了什麽,不由看了眼屋外,稍稍湊過腦袋,“聽聞這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六親不認,誰的臉面也不給,那餘信骅一案已經牽連出許多人,守備大人如今都被停職查辦,可是此事不僅僅只牽扯到個別官員,聽聞德妃娘娘的大哥也被卷入一樁圈地案中,還有什麽買賣官職,貪污受賄,全都一窩蜂全給查出來了,也就是這新官剛上任三把火,換作旁人哪敢查的這麽清楚。”
好似第一次聽見這事,沈榆面露驚訝,繼而又愁眉苦臉,“那德妃娘娘必定急得團團轉,指不定晚上就讓我去皇上那吹枕頭風。”
見她覺悟這麽大,吳婕妤不由笑了,“所以我才事先提醒你一下,這該怎麽做還是要掂量掂量,莫要因為一些事而斷了自己的前程。”
她這話有兩個意思,一個是得罪德妃而斷了自己的前程,另一個則是去吹枕頭風,然後得罪霍荀,徹底被厭棄斷了前程。
沈榆憂心忡忡的湊過腦袋,“那姐姐覺得,我該怎麽做?”
四目相對,吳婕妤笑而不語,又拿起桌上的杏仁酥咬了口,過了好半響,才緩緩道:“妹妹不是有答案了嗎?”
屋內陷入一片寂靜,兩人只是相視一笑,并未再多言。
待到送走吳婕妤,此時天已經黑了,昕文也進來彙報這段時間宮裏發生了什麽事。
無非就是一些妃嫔因為冰的事而起了沖突,但賢妃萬事不理,已經許久沒有動靜。
一邊翻看着書,沈榆忽然看向昕文,“你還不到二十,等哪日我向皇後娘娘求個恩典,讓你提前出宮,屆時自己開個鋪子,也能安穩的過一生。”
昕文忽然一怔,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面上有些不安,“可是奴婢做錯了什麽?”
說罷,又無措的看向聽竹,而後者只是低着頭沒有出聲,早點出宮也是樁好事,主子對昕文已經十分上心了。
“你沒有做錯,只是如今我的狀況你也知曉,不知道何時就會如黎貴人那般下場。”
沈榆放下書,忽然定定的望着她,“出宮至少還有一線生機,無須留在這整日惴惴不安。”
聽到這,昕文眼底閃過一絲掙紮,突然跪倒在地,目光灼灼,“奴婢的情況主子也知道,那種家人不要也無妨,出宮後奴婢依舊是孑然一身,不如留在宮中,至少和主子還能有個伴,無論發生什麽事奴婢都會陪在主子身邊。”
“況且若不是主子幫忙,如今奴婢還在浣衣局吃苦受罪,奴婢怎麽可能棄您與不顧。”她語氣堅定。
四目相對,望着她面上的執着,沈榆眉間微蹙,并未再言語。
“那你要想好,路我已經給你了,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她語氣平靜。
昕文重重的點頭,好似絕對不會後悔。
沈榆擺擺手讓兩人都下去,繼而獨自一人透過窗口凝望着繁星密布的夜空。
這宮裏的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一開始利用昕文是情急之下,她也盡量彌補,并且也給了機會,可有些機會只有一次。
夜深露重,今夜宮中格外安靜,直到次日,沈榆卯時便起了,今日等晨省完不知道要什麽時候,于是便簡單吃了一些早點,上班也是需要精力的。
先去主殿給德妃請安,大概也是因為時間緊,德妃并未提及其他事,就這樣帶着她去長春宮。
今日大部分人來的都早,去時殿內已經坐滿了人,看見德妃都屈身行禮,“臣妾叩見德妃娘娘。”
沈榆繼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後沖一旁的王貴人點頭示意,後者依舊冷着臉猶如看不到她一樣。
“宮中炎熱,還是賢妃姐姐耐得住性子,換作本宮是萬萬受不住的。”德妃緩緩落座。
賢妃氣色不錯,面對此等譏諷也是笑臉相待,“德妃妹妹能者多勞,本宮這等閑人待在何處都是一樣。”
德妃眉梢微動,直直的盯着對方,“本宮看賢妃姐姐也忙碌不止。”
殿內的氛圍有些微妙,其他人也不敢搭話,直到皇後出來,這才齊齊行禮。
皇後眉眼間略顯疲倦,不知是因為路途颠簸未休息好,還是因緒昭容一事而費神。
“本宮已與皇上商議,緒昭容追封緒妃,七日後以正二品妃位規格葬入妃陵。”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面面相觑,看來皇上還是對緒昭容有幾分情誼的,一個尚無子嗣的人,這妃位也才從二品,竟然以正二品妃位規格給她下葬。
不過也罷,反正人都死了,就算不為別的,緒昭容背後還有一個偌大的母族,總得安撫一下才是,皇上至少沒有給她晉升貴妃,可見還是遵循祖制的。
“此次不僅緒昭容晉封,整個六宮皆有冊封,本宮已經将名單交由德妃,晚些時候尚宮局就會知會下去,但宮裏有人殁了,其他人冊封儀式一切從簡。”皇後正聲道。
提到這個冊封名單,德妃就閉上了眼,一句話也不想說,近日父親官司纏身,她已經沒有功夫再搭理這位份一事,只能讓那人再嚣張幾日。
“皇上對緒妃娘娘果真情真意切,只是這緒妃娘娘怎麽好端端就殁了呢?那楊院判怎麽也沒能把人救回來?”趙淑容感慨起來。
全婕妤瞥了她眼,“她向來都是如此,還非要跟去行宮,自然而然就病情加重,能怨得了誰?”
陳妃輕咳一聲,“逝者已矣,何必再多言。”
“要怪只能怪那個該死的太醫,原本緒妃娘娘進宮時好好的,誰知被那太醫誤診,不知喝了什麽東西,這才導致終日纏綿病榻,眼看着一個好好的人就這樣沒了,當真是紅顏薄命。”馨淑華突然道。
霎那間,衆人仿佛記起了大半年前的那樁事,仔細想想好像的确如此。
“那可真是該死,也不知道緒妃娘娘得罪了誰,竟然落得如此滅頂之災,當時就該徹查到底才對。”趙淑容嘴停不下來。
德妃忽然擡眼,端過旁邊的茶盞,“人都死了,免得皇上觸景生情,今後宮中還是莫要再提及此人的名字,娘娘說是不是?”
皇後沒有出聲,仿佛沒有什麽精神。
“皇上怎麽會觸景生情,這不還有蘭貴人在這。”全婕妤餘光一瞥,“哦不,以後怕是得叫蘭婕妤了。”
聞言,一些還未得到風聲的人都臉色一變,齊刷刷将視線投向角落裏那個悶不做聲的女子。
這才不到半年,對方從一個小小的宮女竟然就一躍成為婕妤了,記得離上回晉封也才沒多久,皇上此舉未免太過偏頗,倒真如了全婕妤那句話,這舊愛才剛走,皇上就迫不及待的捧着新歡,緒昭容也就罷了,至少背後還有個蘇州提督,可一個卑賤的宮女何德何能與她們平起平坐。
“皇上喜歡誰是皇上的事,豈是旁人可以評斷的。”文昭華正聲道:“此時皇上心情不佳,全婕妤還是謹言慎行為好。”
王貴人則不敢置信的瞪着旁邊的人,怎麽也沒想到對方竟然一躍壓在自己頭上,一個洗夜壺的賤婢也配!
沈榆頂着各種視線依舊謙遜的低着頭,不曾吭一聲。
“好了,你們何時才能安靜一些,整日争風吃醋成何體統!”皇後面露不耐,也不再多說什麽,直接起身離開。
衆人見皇後生氣,也都不再多言,只是心裏難免有些不适,可礙着這還是長春宮,而且德妃也在,也都只能咽下滿肚子怨氣離去。
緒妃那麽得寵不還是死了,一時長短算什麽,日子還長,且看着先。
倒是王貴人冷哼一聲,“賤胚子就是賤胚子,盡會使一些狐媚功夫勾引皇上。”
趙淑容推了她一下,“小點聲,人家現在可是婕妤了,今後你看見蘭婕妤還得行禮,可莫失了禮數。”
“一個洗夜壺的賤婢也配?”王貴人毫不避諱的看了沈榆一眼。
吳婕妤眉頭一皺,似要上前呵斥,卻被沈榆給拉住,示意她無須多言。
知曉她怯懦不敢怒,王貴人冷笑一聲,“奴才就是奴才,一天是奴才,這輩子都是奴才!”
說罷,與趙淑容徑直沿着長春宮的另一頭走去,隐隐還能聽見幾句譏諷聲。
兩人行在另一頭,周遭并無宮人經過,吳婕妤已然有幾分不悅,“凡事忍的太過,反而并不是什麽好事。”
沈榆淡淡一笑,“蒼蠅多了是惹人厭,打死就好了,何必惹自己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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