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1)
他漆黑一片的眼底徹底溶于這幽深的夜裏。
月色如練。
一擡眼, 便是男人俯身靠近床邊的身影,踏入那沉沉月色之中,本該是逼仄的氛圍, 頓時有了這月光做點綴, 因而極其富有意境和美感。
“被你的好兒子和好女兒吵醒了。”
聽這話的意思, 似是要她這個當母親的, 替兒女承擔些代價似的。
“那也是你的兒子和女兒。”
事到如今,江漪只能先不動聲色地将男人施以的責任重新推卸回去。
“大半夜的,你說他們要看我們一眼, 這種想法會不會太天馬行空些?”
“這個年紀的孩子,”江漪一手撐在床頭櫃上, 似要從被子打撈起, 并且與傅司渭正式地交談,而非放任在男人坐在自己的床頭, 她卻動彈不得,“沒有安全感也是一件常事。”
“那你在這個年紀呢,也會時常想你的父母麽?”男人捉住了她的手腕,并未用力, 分明是柔和地将自己的手腕包裹, 卻令人有一種莫名的控制欲, 仿佛從手腕這個位置一發不可收拾地蔓延開來,“抑或是,在想別的男人?”
最後這句話露出山水表面的時候, 江漪聽着這話鋒明顯感覺到了一絲醋意, 而男人自以為收斂得很好, 卻還是輕易暴.露在了這個不為人知的夜晚。
“怎會?”
她就是身處這個年紀。
可她眼底哪裏還有別的男人,就連一只蒼蠅也必定在男人面前現出原形。
“只有你而已。”
可女人不知道自己無意之間袒露的話, 又有多暧昧,又怎樣撩撥了男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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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
傅司渭像是受到了鼓舞,男人無法抑制地深情地凝視着他的女人,哪怕只是一句半真半假,不過是虛與委蛇,他也認了。
他在床邊視線徐徐放低,最後落在她的眉骨上,輕輕一吻。
不可避免地在這個夜晚身體灼燒了一般。
他徘徊在失控的邊緣。
只需要一個更加深刻的确認,他便可以重新定義這段關系。
江漪不過翻了個身。
就陷入了一個比傍晚那會更令人迷糊且深刻的吻,這個吻更難以掙脫,根本就是不給她留有喘息的機會。
她不明白這樣做下去的定義。
她問自己,她足夠愛傅司渭嗎?她知道這個答案至少是不讨厭的,她原本以為要經歷千難萬險才能達到對兒女教育方式的轉變,他在這一過程中幾乎是沒有任何附加條件地選擇配合了她。
有的時候她甚至能夠感受到一種幾乎天然的默契。
好像他們佳偶天成。
但江漪也在這個角度變幻的吻中思索,她和傅司渭這樣一來,是基于她本心對于傅司渭的悸動,抑或只是順着原本既定的命運齒輪。
她無法明确自己心中的答案。
所以,在确認愛與不愛之前,她想要推開他。
然而,江漪并沒有來得及真情實感地推開,傅斐和傅澄冒昧的電話再度打來。
如果說上一次他們造成了眼下他們的僵局,那麽,這一次可以說是傅斐和傅澄救助了自己。
“又是他們。”
傅司渭再度提及兒女名諱的時候,目光裏兇狠的光一閃而過。
仿佛是警察面對通緝令上的名字。
厭煩至極。
“……快接吧。”
江漪微微從男人的下巴處透氣,露出的一條縫讓她足夠窺見月影之下晃動如柔曼紗的窗簾,上面繁複的巴洛克花紋真清晰而又複古。
總之,她感覺她像是抓住了什麽,如人類的最後稻草,又或者是,如浮于岸邊卻又終于見到濕潤的水的魚。
她在奄奄一息的同時又被這個電話給拉回了現實。
她不得不再度錯開貼近的幾乎潮紅的臉頰,再度提醒道,“得接。”
“你難不成真以為他們有什麽重要的事吧?”
江漪還不至于保持着如此的天真,她當然也知道多半兒女并沒有什麽大事,不過是依傍着他們現如今和諧的關系想要多消耗幾分父母的愛罷了。
但父母對他們的愛又怎麽可能因此而輕易改變?
就算傅司渭再不想,他的第一反應是怎樣驅趕,他都沒有想過對自己的兒女真正地選擇置之不理。
“喂。”
深不可測的眼底再度彌漫着一種危險的氛圍,又漸漸從眼底蕩然開來,當然,就算此時傅司渭決議接這一通的電話,也并不代表他将徹底離開江漪的附近。
他一手撐在女人的鎖骨邊,江漪幾乎能夠感受到他吐露字眼那會兒流動的潮熱空氣。
此時的傅斐雖然有過這方面的推測,但多半也不确定她的父母都會相愛到如此程度,相比起十年劇情的悲歡,她以為父母的感情如今已經可以說是寧靜而又和美了。
她并打算投以太高的期盼。
她之所以要再次冒天下之大不韪打過來,原因很簡單,她覺得某些在商業上的事情十萬火急。
傅斐在結束了合格父母的視頻聊天後再度溝通,将兩人預感或者說本可能發生的一切一一盤點,竟然對應上了不少東西。
其中,有關傅氏集團的幾位元老投資項目暴雷以及事後逃脫法律制裁的消息顯得就尤為重要了。
原本這消息放在傅澄一個人那裏,他多半是支支吾吾的。
一來,他并沒有告訴父親的契機,每次的電話他總是被老父親匆匆挂斷;二來,以父親的身價地位,如今在傅氏集團的聲望而言,他萬萬不可能會信這種千篇一律的蠢話。
可自從有了傅斐打包票,就傅澄覺得無論如何自己都應該将這些原本就存在他們一家人生活之中随時是個隐患、随時會爆炸的地雷給一一拆除。
盡管父親的口吻依舊不感冒,但這一次有了妹妹的支持,傅澄無論如何要把話說完。
“爸,我以為有些事不得不說,有些人不得不防……”
他不知道為什麽父親的呼吸在那一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急促,但他不管了,先要把他的話說完,但他也不曾想過,父親并沒有打斷自己——
只因這個時候傅司渭游離的吻到了女人的下颚,又漸漸往脖頸更為敏感的地帶靠攏。
就連胸腔一并的起伏也變得孟浪起來。
江漪感覺到不對,原來傅司渭之所以不挂斷這通電話,事等着她本人主動來挂。
他的“陰謀”,在這個深夜裏又顯得這麽直白。
但江漪意識到如果真的只有無關緊要的小事,那根本就用不着自己的兒女在電話的另一端如此反複無常地打來電話,早該為了傅司渭的态度而中斷這一幼稚不過的行為了。
“傅澄,你慢慢說。”
江漪從男人寬大肩膀的覆蓋之下順着空隙離開,轉身在酒店的床頭櫃上摸到了紙和筆。
“是姓穆麽?”江漪的聲音保持着相當的克制和鎮靜,“媽媽記下了。”
兒女沉浸在講述那些隐患的事實之中,誰也沒有注意過電話那一頭竟然換了一個人接聽,又或許是在孩子們的認知裏,母親接父親的電話本來也該是常事。
他們很快接受了這一自然的轉化。
他們覺得對于父親的各種設防和不信任,母親的娓娓道來顯得從容而又值得令人托付。
總之,他們報出了一連串的名字,而江漪也都順着兒女的意思一一記錄下。
起初,傅司渭這就只是一個胡說八道的電話,可沒過多久,他早從那一連串名單冊上看出了一種相似的詭異感。
那些人都是父親當年留下的。
只不過,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不可能委以重任。
只些年,他們倒也極少冒出來,就算在董事會的時候,他們那微乎其微的小股份,也不見得會有什麽大動作。
他到底是沒有注意過。
子女齊刷刷地“提醒”,到底是未蔔先知,還是有些人不知死活地先去為難了他的兒女?
無關其他,就是看在江漪辛苦懷胎十月的份上,任何人都沒有資格感觸碰他們兒女一次,更別提任何的傷害。
江漪這會兒還在寬慰他們的孩子,“沒關系的,爸爸媽媽當然會尊重你們的意見和想法。”
沒過多久,她又替自己擔保道,“放心,你們的父親盡快核實調查的。”
她的語氣極盡溫柔,就好像對自己也不曾如此輕聲細語過,傅司渭知道自己的視線應該停留在那一串的名單上,可他還是不可避免地渴求她的溫柔小意。
哪怕是短暫的、是虛僞的……他都願意全盤接受。
終于等到他的兒女說完那一串人和事。
傅司渭:“講完了?”
江漪點點頭,又将寫字板上的字條遞給傅司渭。
這一次,傅司渭卻沒有說傅澄或是傅斐掃興,因為作為父親,他身上自然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這個名單就是眼下最緊迫的事情。
江漪明白此刻的他願意舍棄須臾的快餐式的快樂,願意将自己和子女的安危排在最前頭……這或許又是新的一個令江漪無法一筆帶過的地方。
原本,她只見過他冷硬的外殼。
孰知,他永遠分得清主次的這一點就蠻吸引人的。
“你不覺得他們是在胡說八道了?”江漪趁着傅司渭臨走前,她艱難地在半夜起身,替傅司渭扣上靠近喉結最上面的那一枚襯衣紐扣。
她說得很随意,“我看見的風景,可不希望別的女人瞧見。”
僅僅是這片刻的占有,也足以使男人卸下所有的僞裝了,“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想要。”
成年人之間不再羞于言辭,他将她抱在行政套房的書桌上,點到為止般地吻了吻,他回應起她最初的困惑來,“傅澄和傅斐是否是心有靈犀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早就看那群人不順眼了。”
傅司渭整個全程依舊沒提及那些人的任何名字,仿佛他們的名字根本就不配從他的口中說出來。
“你……一個人應付得來嗎?”
江漪也不知何時起,自己對她這位名義上的丈夫多了一絲多餘的擔憂。
男人卻對她的面露憂郁頗為滿意,好像也在從這些細枝末節上試圖論證她的微弱的愛意。
“放心,我一個人足以,”傅司渭一手攬過她的腰肢,江漪感覺到游離在自己身後的大手,如果她是大海,那他的手掌仿佛随時都能掀起巨大的波浪,“不過我的太太要是願意陪同的話,我也樂意至極。”
江漪:“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她潔白如玉的腳趾尖就踩在地板上,露出弧度完美的腳指甲來,酒紅色的腳指甲突然起來地踩在了男人的腳背上,這一次,她主動湊近道,“不處理好這些,怎麽能上我的床呢?”
她不知道這張美豔絕倫的臉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有多勾人。
傅司渭強壓下所有心緒,才能從女人身邊毫無顧忌地離開,只不過,這一次,他有了後顧之憂,也有了存放他最原始的欲望的地方。
……
傅司渭走後,江漪總算快到清晨那會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
她幾乎可以說是一夜無眠。
至于傅斐和傅澄為什麽會了解那些,自己可以說是大體窺探過書中的場景和走向,但也不至于清楚到具體的危險人物……
那她的兒女麽,真的是心有靈犀一瞬間的感受,還是說他們身上和自己一樣有了不可告知的隐秘。
江漪這就不得而知了。
她并不希望他們在這個不合時宜的年齡段裏承受太多。
兩個孩子雖都不善言辭,也不是傳統家庭裏那種規矩的子女,興許是江漪本身的年輕,她渴望兒女能夠争取并且追逐他們想要的一切,而不必被家族的條條框框所束縛。
傅斐如此,傅澄也是如此。
傅澄這一夜睡得出奇的安穩,興許是母親天然的信任,給予了他足夠的話語權。
也令他感覺到父親并不是那麽高不可攀。
他或許是可以一點一點影響到他的父親和他整個家的,這種可能大大提升了他的自信,也使得他次日精神飽滿地出現在練習室裏。
趙廣安一如既往照顧着他的起居,傅澄也帶他領悟自己在rap上取得了一些小進步。
他們組的隊員們誰也沒有在他耳邊提及任何引人厭惡的名字。
但這并不代表傅奎真要放棄與他抗衡的資格。
傅奎這幾日都在練習根本就不适合自己的曲風,而與此同時,他的隊員們反而接受了這一轉變,并沒有表露出任何被為難的姿态來。
傅奎本就根深蒂固的思想諸如“誰有錢就聽誰的”,再一次得到了印證。
他認為向來捧着他的隊友們,莫不都是因為傅澄更為有錢,有更出色的雙親而更偏向傅澄,他這是完全沒有想過自己的人格魅力或許略低一籌。
而人品的拙劣與否,是個人都能看穿,只是人們不願意天天挂在嘴上罷了。
傅奎不以為然,一面在粉絲群裏安撫為數不多了的粉絲,另一方面又暗示自己在節目中受到了排擠和為難。
粉絲願不願意出錢出力……這事也不好說。
他還是抱有希望,畢竟,他那個家是給不了一點補給的,他和奶奶也曾明示暗示過,結果老人家硬是裝了老半天也裝聽不懂。
他不知道奶奶為何變得如此無情無義起來。
就只是因為自己不在家那會母親身上出現些許的偏差麽?
待他回去糾正,那不就成了?
但他不會想到,其實鄒亞茹不是不想要資助自己這個大孫子,實在是人有心而力不足,她本身資金就不夠充足,不然也不會指望着江漪趁她過壽那會送來些名貴玩意,要是真有分到傅家的一杯羹,那她也不至于如此“落魄”了。
傅奎眼見奶奶那邊沒了希望,自然也沒有興致繼續問長問短了。
扮演貼心大孫子的時日也挺浪費精力的。
但他萬萬沒想過,他的粉絲群裏混了亂七八糟的人,總而言之,他的這一言論被有心人惡意截屏錄入,并且上傳到了微博上,經過營銷號那麽一發酵……輿論又一次讓他如芒在背。
并沒有人關心他傅奎的境遇或者是狀況,大多數人都在罵他怎麽這麽不要臉,空降節目組還好意思诟病節目組呢。
畢竟,第兩期實打實的資源就砸在他身上。
只要是觀衆,就沒辦法徹底忽視他曾經鐵打不動的c位,而他自從構陷傅澄而失算以後,大多數觀衆對他的印象也就一夜之間變得極差了。
那些鋪天蓋地的“不要臉”,“營銷咖”,“拉踩怪”……曾經一系列他送給傅澄的出道禮物,再度朝着他席卷而來。
這一次,他的家庭也岌岌可危。
傅奎開始變得有些聽勸了,他決議和經紀人商量以後離開“一路有你”的欄目。
經紀人的态度冷漠,說什麽“早前我勸你你還不聽”之類的話,但傅奎選擇了置之不理。
無論別人說什麽,這會兒他都該離開。
原因簡單不過,傅奎認為他玩不過傅澄,大不了退出這一賽道……而伴随着自己的離開,這些謾罵非但會消停,而且他知道一定會有人舍不得他的離開。
輿論可以扭轉一次,那就一定可以扭轉第二次。
他以前想要在廣州的基地和傅澄耗到底,但傅奎很快也發覺自己他沒有那樣的耐心
他既挑選不出信任自己的隊友,也沒有合乎心意的單曲。
只要他走的話,是不是一定會有人挖掘他離開的內幕,但凡他接着這樣想想,離開這件事幾乎是可以敲定了,他淺以為,這必定是利大于弊的。
他自以為是的想法還沒有持續太久。
他等到了節目組工作人員的通知,“非特殊人員,一旦參加節目,不的離開。”
他們對自己的态度可以說是從他踏入這檔節目的時候簡直是天上地下,他們不容商量地繼而道,“傅奎,如果你實在迫不得已想要離開的話,那我們這裏需要一千萬的賠償款。”
一千萬!?
傅奎臉上最後的笑意也蕩然無存。
他從不知道,這個節目背後會有這麽黑心。
他上這個節目以後,非但沒有得到任何的好處,粉絲損失了大半,這節目組還好意思問他要違約金?
怕不是窮瘋了吧。
可就算是這樣,傅奎也默認這些是無良娛樂圈機構定下的規矩,這件事,他無論如何往傅澄的身上靠,盡管他很想——
但他不認為傅澄有這個能耐和心機。
雖然他對傅澄厭惡至極,不得不承認,傅澄更像是一張幹淨的白紙。
這也是這麽些年來,他賴以在傅澄身上取得微弱優勢的辦法,早在孩童時期的打架,他就處心積慮地在大人看不見的提防對傅澄下黑手。
事後,他有過擔憂,擔心事情暴.露,大伯可能并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但值得慶幸的在于,愚蠢的傅澄并沒有告知家長,于是便有了他下一次的手腳。
然而,這一天,他剛從“一路有你”的節目組會議辦公室,前腳剛罵罵咧咧對節目的前後不一的态度表示不滿,更對驚天的違約金憤憤不平,後腳就見到了傅澄。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傅澄應該已經在這裏等自己很久了。
傅澄駐足于此。
冷然清冽的目光正毫不避讓地迎上自己,或許是窗外的陽光太過于刺眼,導致傅澄背後的玻璃都波光粼粼,以至于使他的這一位兄長天然地蒙上了一層自然的光輝。
就好像他天生長在陽光下。
另一面,陰暗潮濕的角落屬于自己。
他不得不克制住自己所有得不償失的情緒,将這一遭經歷的不爽和侮辱全都歸結于傅澄。
可他沒有想過,有一日,傅澄的棱角也會露出來,他坦言,“想走卻走不了的滋味,是不是很難受?”
傅奎差點氣得跳腳:“你瘋了?”
他從來不認為傅澄做得出這種事情來。
但接下來傅澄每說出的一句話都令人膽戰心驚。
他說,“與你未來的日子相比,你眼下的生活可以說是身在天堂了。”
明明前一秒傅澄在他心中還是個沒長開的毛孩子,下一秒傅澄的口吻頗為大伯霸占傅氏多年的威儀,他可以做到冷靜無比卻又不動聲色的威脅。
“傅澄,你別太自以為是了吧,”傅奎寧願自欺欺人這是公司不人道的安排,也難以想象有傅澄的另一只手cha進來幹涉,“你以為節目組的人都是傀儡和擺設,你都可以輕易安排嗎?”
如今的傅奎已經自知他在氣勢上的不足了。
他因為各種輿論,眼下的日子并不好過,他知道傅澄會得意,但沒想過他會得意得這麽明顯,且不屑于遮掩,還表明自己日後更不好過。
這戳破了傅奎那可笑的自尊。
然而,傅澄并沒有戀戰的意思,他當着自己的面兒,走進了會議中心的玻璃門裏,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迎接傅澄的幾位公司高管,剛剛對于他問題的處理都沒有出面過。
落差之下,傅奎眼睜睜地看着傅澄走入那一群人之中——
可這樣一來,整件事就算都是傅澄的手筆,也就說得通了。
他有什麽資格決定讓自己留下或離開?他真以為他能成為下一個傅司渭麽?又為什麽,一切原本的劇情并沒有發揮可笑的作用,他像是被傅澄及其一家牽着鼻子走呢。
這個時候,他們兄妹之間總是惺惺相惜的。
傅棠雪的安慰總是那麽及時,“哥哥,要我說,傅澄今天的能力去和高管商量,本就是行不通的,要不是有大伯和神木在背後用撐腰的話,這事無論如何都說不通。”
“哥哥,我們兄妹倆誰也不要笑話誰,”傅棠雪暗嘆道,又将自己的經歷添油加醋了一般喃喃自語道,“可別說你在傅澄那裏明裏暗裏都吃虧,我在傅斐這邊也沒有見過一次好臉色過。”
“自然,她是傅家真正的大小姐,看不上我也很正常。”
她的聲色無疑是楚楚甚至于接近哀憐道。
傅奎哪裏聽得妹妹的自怨自艾,他立馬眼神再度變得狠戾起來,“她傅斐算什麽東西?也有資格淩駕于你之上?”
可能是自己在傅澄這邊越吃癟,故而他越見不得妹妹在那邊受委屈。
他從不探知、又或者說就算是真知道,也縱容着妹妹和他如出一轍的野心。
“雪雪,你放心,哥哥不會退賽的,”傅奎只字不提留在廣州的無奈,只是一味地打包票道,“你等哥哥回來。”
這時候的傅棠雪已經走投無路了。
同班同學的漠視,老師的态度冷淡……以及那支離破碎不再完整的家。
傅奎是她可以利用的最後的人了。
不論她信或者是不信,她都不打算和傅奎也發生什麽沖突了。
然而,她哥哥這個看似的希望也持續不了太久了。
很快,這樣的希望就将如泡影,徹底被吹滅在珠江邊,徒留下曾經自賣自誇的吹噓了。
第三場公演如期而至。
傅澄果然一月成為全場的焦點,他洗清冤屈後得到的最為出色的節目,以及評委一致的高分,都讓人們對傅澄的冠軍之旅充滿信心。
就連傅奎也得不情願地承認,他就算堅持到最後,他亦是很有可能成為傅澄的背景板了。
而兩人之間的矛盾也将一直作為人們津津樂道的八卦。
傅奎發揮失常,他一度認為他要直接從節目組離開了,但是他卡在了最關鍵的位置,他又一次被留下了。
只是這會兒,他意識到人為的操控,并不見得有多大的僥幸了。也是,傅澄之所以要讓他留下,一路晉級道最後一場公演,他以為,原因簡單不過。
傅澄就是為了讓他也留在團裏,看着所有的燈光為他一人而打。
要讓他在這種強行對比之下,痛苦不堪。
他也沒想過那日分明沒什麽腦子和家人鬧得也不怎麽愉快的傅澄……怎麽一夜之間就變成了有家人資助并且自以為是其實除了一身傲骨什麽也沒有的傅澄?
難道他就沒有想過,出道後他們只要同屬于一個團體,那同樣也代表着他随時有可能壓過他的風頭麽。
傅奎對有件事一直出奇地相信,那就是自己才是命運裏逆風翻盤的天之驕子。
很快,傅奎的想法得到了印證,他買通的工作人員也透露了這個消息給他。而原本對他并不和顏悅色的經紀人這會兒也違心誇了一會他的業務水平。
但他并不知道,如傅澄一樣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和他呆在一個團體裏。
哪怕是一分一秒,傅澄都會覺得無比惡心。
……
此時的傅澄還在天臺看風景。
趙廣安随手遞了一瓶可樂來,“怎麽,你真不想出道了?”
多少鮮花和贊美,數不盡的品牌代言,對于傅澄而言,一步之遙而已。
“我不想。”
傅澄并沒有在趙廣安的面前過分壓抑他的心聲,“我只是覺得,身處自己的這個位置,我有必要做更為重要的事情。”
趙廣安是不大懂得傅澄所處的位置的,他大概也清楚豪門身份對傅澄而言的意義,就比如他擁有了很多特殊的權利,與此同時他也會承擔相應的義務。
但他奉信着傅澄所做的一切自然有他的道理。
當然就算是歪理,他也相信他的兄弟。
“那你呢?”
一路混到總決賽的趙廣安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不知道。”
他一路以來都在趕星光,但是他發覺真正要趕上星光的時候他反而有幾分退意,“或許我和你一樣,并不想要繼續在這個舞臺了……”
傅澄提醒:“少想想別人,多考慮下自己吧。”
命運的齒輪究竟如何?
難道不需要自己夜以繼日的推動麽?最後成團的隊伍裏,本來有一個名額就是屬于這種努力卻又低調的人的。
傅澄願意承認,趙廣安這一路比他想象的更為艱難。
“你內心真的想要什麽,我覺得一切都還來得及。”
傅澄很少說這種激動人心的話,顯然,他和傅斐一致認為說這種話要麽是有中二病,要麽就是精神狀态有問題,一般情況下,他根本就不會說什麽,但是對于趙廣安,這位廣州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他也想通過自己的方式讓趙廣安擁有一個真正發光的舞臺。
“多謝。”
結果是什麽,對于趙廣安而言,這都不重要了,這一路以來的過程,他所認識的朋友,見識的善意和柔軟,已經是他這輩子都不曾妄想擁有過的了。
第四場公演如約而至。
所謂的“一路有你”欄目的總決賽,投票通道一打開,這接下來的票數上漲的迅猛程度簡直是任何人難以想象的。
今天同樣也是另外一個特殊的日子。
傅澄知道,今天是母親的生日,在這一天他本也打算完成他的最後一場演出,就此回到江城,回到自己的父母身邊去的,但母親貌似單獨來了。
她沒有提前走漏一點風聲。
不曾想,母親願意犧牲屬于她的生日派對,來觀賞他以為無關緊要的比賽。
傅澄別無他想,唯有更好地守護他的母親。于是他依舊在公演現場表現出全力以赴的樣子來,讓明眼人包括傅奎在內的絕大多數選手都認為傅澄有奪冠的潛力。
如果說上一場只是挖掘了傅澄前所未有在rap上的潛力,而今天所有的人都會為傅澄這真正的solo兒感到驚豔,傅澄沒上舞臺多久。
與初次登場的默默無聞截然不同的是,傅澄一上場就能博得所有人的眼球,在場的觀衆全都目不轉睛地觀賞着他的表演。
人們的觀賞體驗也達到的最高的閥值,甚至可以說是一旦提前到達了峰值,接下來的許多節目反而變得沒有意思起來。
這一場傅澄的表演裏有漫天的雪花,而他穿着白色的襯衣,同樣地浪漫而更好地烘托了整體的氛圍。
就連江漪也不忍在場外感慨着最新的熱搜#傅澄solo#,#傅澄憂郁小王子#,心想難得有一次不再為了兒子的氣質形象感到丢人,而覺得他今天的整體搭配也算入眼。
不過,也沒有營銷號說得這麽誇張了。
毫無懸念,傅澄近來的努力和面部表情管理都值得最後成團的C位。
就連江漪這個當母親的也這樣認為。
然而,道最後環節成團名單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傅澄根本就不在名單上,而争議最大的傅奎卻取得了原本屬于傅澄的位置,就連傅奎自己也沒想明白,為什麽這段時間人氣低迷的自己會重新回到C位的位置。
很快,他明白了。
輿論的漩渦中央,所有人都在震驚于“他竊取了傅澄的位置”,他成為了小偷,淪為了無賴,也徹底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他自以為可以旋轉的輿論,依法不可控地将他至于灰暗的人生當中。
他回想起傅澄之前和他說過的話,“與未來的日子相比,你現在已經身在天堂了”,這一刻的傅奎恍然大悟,徹底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他不敢相信傅澄竟然會下手這麽果斷。
臺下噓聲一片。
就如半個月前傅澄上臺時的光景。
……
江漪也對現階段的網絡輿論有了一定的了解,今天的傅奎應該日子不會比傅澄當天好過多少,但江漪心中升騰起了一股快意,就算傅奎承受了莫須有的罪名,那也是他罪有應得。
但她在熒光棒造成的無盡光海裏,不免也在今天的局面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