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傅斐已經心力憔悴了, 一路上還要回複着傅澄看不起人的表情包。
她的哥哥依舊是那套長輩說教的語氣。
發完表情包也沒忘和她談上一些傅氏集團現在的實際狀況……說得危機四伏，要是不知道她親爹的能力，她都快以為他們家要破産了。
她真覺得有些人不能慣着, 于是也就漸漸變得口氣不小道, “怎麽, 你不走愛豆出道的路線了, 打算以老幹部的形象出圈？”
完全将傅澄在廣州招待她的一事抛在腦後了。
早知道是這結果，那傅澄無論如何都不會為她破費的。
傅斐覺得一夜之間她的兄長不知為何變得沒有了自知之明，要不就是對着她的感情頗感興趣, 要不就是整日關心她的學業。
分明她已經振作很久了，在學習上也下了苦功夫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面對傅澄突如其來的詢問——
她依舊感到心虛不已。
或許, 她還沒有真正地全力以赴過吧。
傅斐回到家中，本來想一如既往地攤開筆記, 但恍然大悟的傅斐這才意識到她這接下來的幾天都不會有作業了。
原因很簡單，新安國際和大多數國內的高中一樣，有着高二出去進行社會實踐的傳統，難怪今天林惠的嗓門這麽大, 姜綿雖然面上沒顯露眼底也是歡喜得很。
比起喜歡去山上實踐鍛煉, 學生們更厭惡重複的學習。
所以但凡有這樣玩樂的機會, 沒有學生不翹首以盼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出氣口，給她枯燥的生活放個假，傅斐自然是高興不已, 但她收拾行李那會到底是猶豫再三, 連連望了好幾眼那書架, 又把兩本教輔給放了進去。
這邊又和林惠，姜綿通過電話, 确認了各自會帶的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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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得知她即将離開家整整一周的高興的人也不止一位。
比如說他的父親幾乎在聽見她即将參與社會實踐的消息以後，千年不改的沉着面色有了些許的變化，就連眉宇也舒展了幾分，立馬接受了這段世界她不在家的事實，“好。”
江漪這會兒也從沙發上輕盈地爬起來，一般情況下，她基本上也用不着做菜。
陸姨和小鐘幾乎把能做的都替她做了。
她悠閑地掏出手機，發覺傅斐此次社會實踐的目的地竟然是一處還不錯的旅游勝地，這就令江漪在設想要不要過去玩一玩了？
但在傅斐出發之前，江漪并沒有說出這一重的打算。
畢竟，人家傅斐是去社會實踐啊，也不是去吃喝玩樂的，江漪這會兒要透露了自己真實的想法，那估摸着傅斐心裏又要不平衡了。
她在經濟上表現得尤為“大度”，關懷不已道，“你接下來一周想必要花不少錢吧？”
然後她箭指鴉雀無聲的餐桌上的另一位家長，“找他接濟你一下吧。”
短暫的休息過後，傅斐很快恢複了這個年齡段的元氣滿滿，但再元氣的這家女兒也不敢到父親跟前去再要一點零花的，畢竟，其實傅斐這些年來和傅司渭的交集很少。
如不是這陣子上學的接送，書店的陪同……可以說是平行世界裏兩個完全沒有交集的人。
這讓傅斐如何鼓足勇氣到人家傅氏集團掌權人的眼皮子底下，和這位寡言少語的父親嬉皮笑臉地說，“爸，給點錢花花啊。”
而且傅司渭會不會答應，這還是個存疑的問題。
傅斐絕不會做這種自讨沒趣的事情。
另一方面，她突然覺得這個慷他人之慨的母親時而也并不靠譜，看在自己之前為她拍攝了那麽多段視頻的份上，難道就不可以在賬上再分一些給自己麽？
她知道自己變得貪得無厭。
以前，沖個五千飯卡，說不出自己有多沾沾自喜呢。
可或許是從找傅澄散心以來賺來的一萬塊，又或者是她精神深處不知為何對金錢的渴望，促使傅斐變得越來越不想花錢——
她想攢錢。
就貌似生命當中一定會出現什麽危機，唯有金錢才是解決的唯一辦法。
但再缺錢傅斐也沒有厚着臉皮問傅司渭讨要的道理，然而，她不知道是今天的傅司渭心情大好，還是她媽媽的話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傅司渭手執一張黑色的銀行卡，就在餐桌上一言不發地等着自己。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父親手中的正是傳說中的百夫長黑金卡。
“爸，我知道這個月已經拿過你的零花錢，沒有再問你要的道理了……”
傅斐的聲音越說越輕，最後聲音輕微到跟個小貓似的。
要錢的話實在是難以啓齒。
但她沒想過母親原本很熱衷促成這個事情，但等她真的和父親搭話開始，她反而不說話了。
說實話吧，其實總歸是想要的，試想一個對金錢本身就有着執念的少女如何別扭地開口，承認自己對金錢沒有了需求。
傅斐甚至覺得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的父母聯合起來故意針對自己的。
他們兩人唱雙簧，可惜卻苦了自己。
江漪确實是想坐視不理的，但父女倆之間的關系進展實在是太過遲緩，比起沒見過幾面，就主動打電話來問候的傅澄，反而更加流于生疏和客套。
考慮到父女并不像男人之間直來直往，再說傅斐這小孩本身也沒有這麽主動。
江漪不得已，還是放下了手中等着她玩弄的手機，奔赴而來。
“傅斐，你是真的不想要嗎？”
傅斐本身一個還是很有棱角、耍酷的同時也願意展示和表露自己的人，這會兒連呼吸都不敢大聲，至于傅司渭，他從頭到尾都一言不發，保持着他作為一家之長的威嚴，指縫間卻随意地夾着一張市面上傳說中的黑卡。
“也不用那麽誇張的，傅斐是去進行社會實踐，又不是去免稅購物城消費……”
江漪臉上的表情因這張浮誇的卡而有些頭皮發麻，她知道有錢人的架勢，但錢也不是這麽花的，至少這不應該是這個家庭的教育方式，“你去換一張普通白金卡，讓傅斐去ATM機上取個兩萬吧。”
傅斐心懸着，心想父親或許本身就沒有要給錢的意思，怎麽母親還使喚他去換一張卡。
傅司渭卻給了回應，沒有絲毫的遲疑，“在我書房放書的第二層，最後一本黑皮書上應該就有一張普通白金卡，建行的。”
傅斐愣在了原地。
他簡直不會相信這麽容易就能從她父親那裏得到額外的零花？
按理說，講究規則和并不溺愛孩子的父親根本不可能在發放零花錢以外的日子再給他一筆。
傅斐沉悶地搖了搖頭。
“怎麽，還不去取？”
父親又是一聲催促，這讓不大真實的一切又變得現實起來。
傅斐覺得這一天的經歷變得不可思議起來，父親竟然主動給她一些額外的錢，而且還告訴她私藏的位置，難不成他就不怕自己拿着他的卡取走裏面所有的錢嗎？
傅斐一邊處于父親仁慈的蒙圈中，一邊在上樓的同時聽見了另一聲，“密碼是你媽媽的出生年月日。”
很難不令人聯想這是男人故意說的吧。
至于說給誰聽，此時此刻，連傅斐這個十七歲的小孩都能明白，她以為她一轉身，能撞見母親嬌羞發紅的側臉，卻不曾想，母親臉上的神情并不落入俗套，她整個人明媚陽光地樂呵呵道，“你當心，我哪天拿着你的黑卡取套現啊。”
父親傅司渭一臉無所謂，壓抑的目光終于有了說不上來的起伏，有所期待那般，“我等着。”
傅斐來不及在父母感情世界裏停留太久。
次日，她就得換上學校統一發放的膠鞋，穿着這鞋上山實踐了，在實踐之前她還特意将取出來的兩萬和之前陪傅澄散心沒來得及花出去的一萬攢在了同一張銀行卡上并且存了個兩年的定期。
其實，當地的銀行還給她送了一瓶油，生怕自己攢錢的事情會暴露，傅斐将這1.5升的油藏進了自己的行李箱裏。
正好聽說社會實踐要炒菜給自己吃，傅斐心想那裏的油多半不會是什麽好油，她這桶可不就派上用場了嗎？
坐上學校的指定大巴，因為和林惠，與姜綿也并不是同一個班級，所以這會兒也不能坐在一起。
傅斐身邊突然多了個同班的女生，而這人也不是別人，正是剛剛當上班長的李維希。
李維希怕傅斐落單，更怕那些本就覺得傅斐好看的男生厚着臉皮湊上來，于是這會兒決定自己先占上這個位置，免得讓居心不良的人坐上來，到時候也惹得傅斐不愉快。
其實，早前傅斐和傅棠雪出那趟子事情的時候，她就想站出來發聲的。
那件事根本就前後邏輯不搭，一群人沒頭沒腦就将傅斐當作什麽欺負堂妹的罪魁禍首？
那以後法官判案，是不是只要看誰哭了，就去懲治另一方沒哭的啊？
怎麽着也用不着令傅斐離開學校啊。
真不知道那群人當中誰想出來給校長寫匿名信，李維希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傅棠雪。
不過，那個時候她還不是班長，班級并沒有将她評選出來，她人微言輕，沒辦法替她說上兩句。
後來，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
她這個人風風火火，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大大方方的撕逼了，那個視頻在小禮堂出現的時候，也是她眼中傅斐的高光時刻。
以往她對傅斐這個人并沒有多大興趣，但也就是從那一刻起，傅斐在她心中和外面的那些莺莺燕燕完全不一樣了。
她喜歡手腕雷厲風行的人，也喜歡敢于揭露事實真相與黑暗的人，而傅斐是整個新安國際唯一一個做到位的。
這令李維希對傅斐的眼神裏又多了一絲崇敬。
李維希就這樣占了傅斐身側的位置，不過這會兒，她沒有心思去結交這一位她欣賞的朋友，她作為新班長不得不在這個時候發揮一下“大嗓門”的作用。
李維希就在傅斐耳根子邊大吼道，“是誰還沒有來？”
“來的人務必先到我這裏來簽到！“
傅斐怎麽說呢，她以前最怕的是這種擔任班級要務的人坐在自己身邊了，她一點也不想因為別的同學的職務影響到自己的清淨。
這會兒，她原本是可以帶上眼罩眯上一回的。
可是因為班長的屬性和別人不同，這就導致了每一個同班同學都必須到她這一排來打擾她一番。
但可能是同為女生的共情，她看見忙得焦頭爛額的李維希的時候，多少還是有些覺得不容易的，畢竟，她統計班級同學，也是給朕哥哥集體做貢獻。
這種沒人願意去幹的破事，總是要有人默默承擔的。
而她之前對李維希的印象也不算太差，只記得她是個個子小小，嗓門卻很大的女生，成績一直中等偏上，也算是學習努力老師比較喜歡的那種？
也沒想過有一天她想要挑戰自我，把班長這個”苦差事“給接過來了。
這時候，傅斐敏銳地發覺李維希遞給同學的水筆裏沒有油墨了。
那個女生整個臉色就十分不爽，好像是班長李維希故意為難她似的，傅斐不緊不慢地拿出了自己一支筆，對方女生看着這一支價值過萬的萬寶龍鋼筆，立馬換了種臉色，和顏悅色地連聲道，“謝謝傅斐同學。”
“不必，”傅斐并沒有置身事外，“我是為了班級，不是為了你。”
就這麽簡短而又冷酷的一句，殷勤的女同學挂着勉強維持住的笑臉離開了。
可這話落在李維希的耳中，又變成了為傅斐着迷的理由。
要是說為了自己，那她或許還談不上有這麽興奮呢，可傅斐所說的是“為了班級”，這豈不就是說傅斐和她擁有着一樣強烈的班級榮譽感？
“傅斐！”
傅斐耳邊又是一震。
她真不知道李維希是吃什麽長大的，肺活量能這麽好。
沒想到，下一秒的李維希便如此清晰地解釋了。
李維希似乎也意識到她這洪亮的一聲有多突兀和刺耳了，她趕緊壓低音量道，“不好意思啊，我爸爸是長跑運動員，我們一家人肺活量都比較好，所以嗓門也大，我知道這挺沒素質的，我以後會努力改的——”
結果這話餘音未落，李維希就當着傅斐的面兒扭頭就沖着男同學大喊道，“周雲盛，你是眼睛瞎嗎，怎麽就你上了大巴都不填表？”
傅斐友好的笑容就這樣僵硬地挂在了臉上。
不過，有一個活潑且很有生命力的人坐在身邊，她的旅途注定是不會枯燥的。
傅斐經歷了大巴車上的短短三個小時，身邊已經多了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友，她了解到李維希爸爸當年參加過雅典奧運會，他通過了兩輪預選，在長時間被非洲黑人占據的長跑運動項目上，為華國作出了不小的貢獻，只不過以前的人只在乎拿不拿金牌，所以本身對她爸爸的關注也不夠大。
好在，她的父親并沒有傷病纏身。
而是在離開國家隊以後，自己創立了運動品牌，現在雖說不能和世界一流的品牌站在同一t隊，但在國內市場還是很受歡迎的。
“你的家庭呢？”
李維希倒不是故意想要窺探別人家的隐私，只是覺得上次在小禮堂匆匆注視過傅斐媽媽一眼，說是仙女下凡也毫不為過。
她坦言了她的好奇。
傅斐知道心直口快的李維希并沒有什麽壞心。
其實李維希這說一路家長裏短，按理說她應該要羨慕別人家的家庭圓滿的，可能是這一陣子的家庭相處，令傅斐并不覺得自己的家庭有多不溫馨的。
金錢未必就站在家庭圓滿的對立面。
他們那個家……到底又該怎麽說呢，雖然有的時候她仍然會因為父親在華國國內的特殊身份有些不自在，但絕大多數的時候，她感覺到她的家不再是冷冰冰的了。
“反正，就還行，”傅斐的目光望向沿途的風景，不知道為什麽說這些的時候她心中多了幾分溫存，“我媽媽是個絕世大美人，這反正也是公認的事實了，她人美心善，我爸性子冷些，我哥的話，最近話比較多，但大多也就是胡說八道吧。”
“我想起來了，傅斐，你哥哥是不是就是那個明星？”李維希手舞足蹈道。
傅斐這個時候仿佛是沾染上什麽怪東西了，堅決不想再提這個多管閑事的傅澄。
可李維希十分熱忱，興許是因為傅澄和他的妹妹傅斐顏值上有幾分相似，李維希決定當即就粉上這個傅澄。
愛屋及烏呗。
她壓根兒就不知道如今她的好朋友傅斐對傅澄早已心懷怨念。
大巴行駛了整整三個小時，終于到達目的地了，傅斐見機恨不得立即下車，至少這樣就不用和人探讨她哥能不能在選秀節目裏斷層出道了……
然而，她低估了自己的共情能力。
看見班長李維希下車前發送水和雞蛋等當天物資的時候，她看着她來回穿梭在巴士間小小的身影時，發覺她根本就做不到熟視無睹。
于是，這場發放物資的累活就變成了兩個人一起來完成。
傅斐把清算表扔到了李維希手中，而她則是下車去搬運那些物資。
與累到不行的傅斐截然不同的是，江漪這會兒正貼上了她的水潤面膜，她正躺在游泳池旁的躺椅上。
午後充沛的陽光令她的皮膚充滿了光澤。
那些皮膚紋理并沒有留下歲月的痕跡，反而在經歷了歲月以後熠熠生輝。
這邊忙完了的小鐘也厚着臉皮從太太那裏要來了同款面膜，令她十分滿意的自然不是太太大方地随手給她一張進口的面膜。
重點是！！！
今天的面膜是太太親自給她貼上的。
這在偌大的一個傅宅，可是誰也不曾享受過的待遇啊。
這會兒，她對陸姨的心懷怨念也就到此為止了，她也不自覺地認為整個家她才是和太太關系最好的人。
至于先生，這都從漂亮國回來快一個月，也不是一天也沒有進過太太的房間麽。整理客房的小女傭今天還來和她打報告說，先生還沒回主卧呢。
小鐘就這麽心曠神怡地呆了沒十分鐘，她意識到她腦海中并不争氣、得不到太太幾分青睐的先生突然就站在了她的身後。
小鐘本不願離開，無奈先生的氣場實在是太過強大，她還是選擇了捂着貼有面膜的臉默默離開。
游泳池邊，再度只剩下女主人和她無法進卧室的老公。
江漪起初還沒感覺到小鐘的離開，她為了全方位的補水，自然也沒有錯過眼部的護理，這不，這會兒她正閉着眼呢。
江漪随口就道，“時間差不多了吧，你來給我撕掉，等會兒我給你之後也補點精華。”
然而，一只冰冷的手驟然觸及到她綿軟細膩的皮膚，江漪幾乎可以不假思索地感受到，這并不是小鐘的手，而這直接一撕的動作，更并像是溫柔貼心的小鐘所做出來的事。
面膜被完整撕開——
引入眼簾的，正是那張顧小姐口中的禁欲難耐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