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江漪發覺一個亘古不變的道理。
凡是有熱度的餐廳，無論是在十八年前，還是十八年後，總是要通過這種排起長隊來維持他們的熱度。
比如說，眼下，管家阿姨的女兒婠婠一直連聲道歉，“早知太太要來，我應該提前來這裏取號的，都怪媽媽通知得太遲了。”
江漪笑容寬和，“無妨。”
轉頭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就沒有這麽仁慈了，“尊老愛幼，懂不懂？”
江漪明人不說暗話，她瞥了一眼冗長的隊伍，示意傅斐去排隊，而一聲不吭的傅斐就像莊稼地裏辛勤勞作的老牛，一刻也不停歇地排在了吵吵嚷嚷的隊伍裏。
傅斐覺得這家庭餐廳是自己提議的。
所以，對于由自己替大家排隊的這件事并沒有什麽奇怪的。
不過，興許是一天輪軸般地工作，她腳後跟微微有些發酸了。
但她也從沒想到，最讨厭和亂七八糟的人站在一起的江漪這次并沒有使用任何的特權，而是站在了她的身側，似乎要換她休息一會。
她會考慮自己的疲勞，注意到她也會腳酸嗎？
“和你開玩笑的，你都忙了快一天了，還是你媽我來排隊吧。”
傅斐嘴硬拒絕，“用不着。”
其餘幾人看了作何感想，女傭小鐘這輩子也沒想到過有一天太太會站在人群裏替她排隊，不過沒等她出聲，管家的陸姨已經迫不及待讓自己的女兒去換僵持在那頭的太太和小姐了。
母女倆異口同聲：“不用，我不累。”
這大概就是血緣關系緊密連接的最好證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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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漪和傅斐面面相觑了一會，江漪倒也沒有因為未能行使一個母親的特權而所有失落，她對青春期少女這股争強好勝的心非常能夠理解，只不過她認為傅斐這種性格在外面很容易吃虧。
傅斐說實話卻是想偷偷休息一會了。
但她餘光所及之處，是江漪身着的那一雙七公分的高跟鞋。
就算已經精疲力盡，傅斐也可以表現得十分淡然，“你一旁呆着去吧。”
江漪明明看穿了大朋友的把戲，但她絲毫也沒有戳穿的意思，直至身前突然有個男大學生沖出人群，朝着江漪直奔而來，張揚而又大膽道，“姐姐，我的號快要輪到了，可以和你換……”
聲音是那個年齡段特有的陽光清冽。
傅斐不得不正視另一個可怕的事實，她媽媽就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大衆的環境裏，她的長相太出衆太惹眼，太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了。
“這樣可以嗎？”
江漪揚起弧度完美，線條優越的下巴，輕笑道。
傅斐聽這她媽的回應，完全也沒有要拒絕的意思啊。
傅斐趕緊站了出來，“前面也沒幾個號了，你別拿別人的了。”
江漪不是很理解女兒這不靈光的腦子，就好像一個固執的小老太一樣。
那邊穿着灰色衛衣的男大學生幹脆越過不靈光的傅斐，笑容和煦地走進江漪，道，“我和我的兄弟都不打算吃了，反正取了也是浪費，不如給你。”
旁邊其餘的男大學生們紛紛發出起哄時特有的笑聲來。
鬼知道他們等了多久，要給這小子做順水人情。
江漪接過，“那就謝謝啦。”
半路卻被傅斐攔截了。
“我們自己有號，幹嘛要拿別人的啊。”
男大學生一臉無法置信，“這位同學，你的反應會不會太激烈了？”
傅斐當場翻了個大白眼，“誰和你是同學？”
這在人家男大學生看來就是有些閨蜜見不得自己的朋友好，看見自己朋友受歡迎內心排斥來着，直到傅斐喚了一聲，“媽，我說了我來排。”
這男大學生恍惚從這一聲“媽”裏驚醒，但他還是不願意相信這麽年輕漂亮的一張臉和另一個非主流的姑娘不是姐妹，而是母女。
他以為他順着女孩的玩笑道，“那我是不是能做你的爸爸了？”
傅斐冷聲：“滾。”
她怒不可遏，這群家夥怎麽就聽不懂人話呢，要是傅司渭在這裏他們還要不要活了？
怎麽一個個都跟狗哥似的沒臉沒皮呢？
江漪自然也在親女兒灼灼的目光下歸還了那取餐號，怕是在這件事上不尊重傅斐的個人意願，怕是整頓飯都吃不好了。
男孩尴尬地走開了。
而留在原地的傅斐總算是送了一口氣，撐着最後的等待時間，一輪到她進餐廳，她的雙腿都發軟了。
天知道，她為了維護這個家到底付出了多少。
江漪的目光盡情浏覽着菜單，把這家的招牌通通點了一遍，而坐在角落裏鬧大小姐脾氣的傅斐則是繼續保持着她的沉默。
她已經開始幻想父母離婚以後的生活了。
她原以為江漪對傅司辰不感興趣是一個好的開始，但緊接着噩夢降臨——
江漪他雖然對傅司辰沒有心思了，但她随時有可能和別的男人跑路啊。
方才在網友一聲聲錯誤的贊許聲中，她差點都忘了自己和江漪本來的關系，怕是她一旦在外遇上合适的男人，過不了多久又要與她回歸到毫不相幹的狀态。
她本應該習以為常的，可江漪最近的親近，友善以及日常相處，讓她無法直面再度冷漠的關系。
而江漪此時轉而問了聲，“你想要什麽甜點？”
又将傅斐的萬千思緒給拉回當下，一如既往地回應道，“我随便。”
江漪甚至有種錯覺，那就是坐在整個頂樓景觀最佳角落的傅斐看上去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就好像随時會被抛棄的小狗一樣，眼底還泛着隐忍的紅意。
她額外給傅斐點了一份可露麗，又同時兼顧了下同一桌的另一位年輕女孩婠婠。
陸姨的女兒婠婠一直全身心地盯着媽媽整日裏念叨過的太太。
可百聞不如一見。
太太實在是太美了，就好像一幅只會出現在高級油畫的人物走出了她原本的畫框，美得是那樣耀眼而又璀璨。
炫目之中，她拿到了一份特殊的可露麗，趙绾绾當場感動到舍不得吃了。
這可是太太的心意啊。
傅斐本來還能從那一份特殊的甜點裏感受到細微的母愛，結果對方人家也有，于是這就不稀奇了。
她平淡地點評這甜點，倒像是極其專業的甜品大師，“蜂蠟不夠酥脆，裏面也不夠綿軟。”
江漪是發覺了，這女兒确實不大好哄，于是她索性也就不打算哄了，對着985 的婠婠毫不客氣地吐槽道，“吃完飯，你給傅斐檢查一下功課，我懷疑她最近都沒怎麽用功，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大學讀了。”
談話間，她又掃了那不争氣的女兒一眼。
而就是這匆匆一瞥，讓傅斐有一種強烈的錯覺，她媽媽分明是很在乎她的。
嘴邊那口感一般的可露麗突然也變得Q軟起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