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色下,幾人站于蚊蟲肆虐的鐵門下,神色各異。
費了無數口舌,楊佑不停地給面前的人洗腦着。
歐洋被他忽悠得直點頭,想了想,走到了宿管門前。
猛地清醒一般,楊佑一拍額頭,說:“你千萬不要說我們出去打籃球了!”
“那說什麽?”提起的手一頓,歐洋轉過頭來,疑惑地望着他。
“說......我去,說什麽?”被他反過來的詢問逼得一愣,同樣智商不高的楊佑苦思冥想,也說不出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
眉間一晃,婁橫抿唇,繼而接話道:“就說,我們在教室裏讨論難題,過了時間。”
“怎麽可能!”聽到他的話,楊佑一瞪眼,幾乎不帶思考,便反問道。
婁橫墨瞳深深,莫名的目光定在不遠處的某小學渣身上,肯定道:“他會。”
被他簡短的兩字噎得無話可說,楊佑望及歐洋清澈無垢的目光,深覺婁橫的話非常有道理。
楊佑朝他擺擺手,說道:“歐洋快去,你不舍得我們大家都呆在這裏被蚊子咬一晚上吧?記得說我們是為了學習才來晚回來的,別慌。”
“噢。”
歐洋上前一步,輕敲着木門,面上神色有些許遲疑。
心虛地轉過頭,楊佑給予了他一個鼓勵兼哀求的目光。
開門的是一位年輕的男老師,皺起眉頭看着他,說道:“怎麽到現在才回宿舍?”
“老師,我和同學在教室裏讨論題目,結果來晚了,對不起。”歐洋低垂着頭,小聲地說道,耳尖因撒謊而漫上一層淺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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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爸爸說不能撒謊,但是這一次是為了大家能夠回去睡覺,應該可以原諒吧。
他盯着地面,目光閃爍不止,而後自顧自地安慰着。
有時候,長相真的能改變某一些事情。比如,現在的情景下,清秀的少年低垂着頭,因“自責”而導致耳尖微紅,散發着極易讓人心軟的氣息。
男老師即将出口的訓話都哽在喉頭,嘆了一氣,柔聲道:“下次注意點,快去睡覺吧。”
聽到這一句話,歐洋立即擡頭,彎眉一笑,兩側酒窩深陷,笑顏能将人溺進去。
“謝謝老師。”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舉動太明顯,他頓時低下頭去,乖巧地說道。
伴随着鐵門開鎖的咔嚓一聲響,楊佑迫不及待地向歐洋比了個手勢,嘴邊的笑幾乎咧到了脖子根。
眼看那老師正要轉過身來,陳才伸出拳頭砸在楊佑的肩上,頃刻間讓後者收斂了笑容。
......
寝室內一片漆黑,連物品的輪廓都分辨不清。
憑着隐約的記憶,歐洋摸索到自己的鋪位前,找到了小臺燈。
一叩按鈕,臺燈散發的光芒瞬間籠罩了那一處地方,映照出他完整的面容來。
婁橫走了過來,站在床鋪旁,打過籃球後,他的汗又直淌下來。
一絲汗味竄入鼻間,歐洋揚眉,将手往前一伸,小臺燈的光晃了晃。
他直接将臺燈往婁橫手中一塞,說道:“借你,去洗澡吧。”
只是一頓,婁橫頗為自然地接過臺燈,扯了幾件衣服,便走進了浴室。
之後,打過籃球的兩人相繼沖了個簡單的涼水澡,上床睡覺。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楊佑難掩興奮,朝對面喊話道:“歐洋,歐洋,我要和你換床位,快點!”
他的聲音夾帶着毫不掩飾的興奮,在寂靜的夜裏格外響亮,自然也傳到了窗外。
半夜裏的大喊,沒有等來歐洋的回複,而是......
一束刺目的光透過窗戶,徑直打在楊佑的臉上,而後響起宿管老師的訓斥聲。
“306二號床,保持安靜!”
這一聲來得措不及防,楊佑吓得一哆嗦,縮了縮身子,瞬間收斂所有的神情,乖乖地睡下,不再出聲。
寝室裏又恢複寂靜,就連翻身時的窸窣聲也清晰可辨,門外宿管老師的腳步聲清脆響亮。
但是,懷揣着激動心情的楊佑翻了無數次身,直震得床鋪不住搖晃,也難以入睡。
趁着宿管老師離開,他又開口喚道:“歐洋。”
經歷了一次訓斥,楊佑心有餘辜,話一出口,雙眼飛快瞥向窗邊。
“我要和你換床位。”沒有發現宿管的蹤跡,他繼續喊道。
本已有了朦胧的睡意,聽到聲音,歐洋迷迷糊糊地蘇醒過來。
他疑惑地望了過去,只能看到人型輪廓,詢問出聲:“為什麽?”
“我要和你上鋪徹夜長談,婁橫,你打籃球太厲害!我想知道最後那個完美扣球是怎麽做到的,還有還有.....”
楊佑翻身坐了起來,直興奮得眉飛色舞,喋喋不休的話語接連而去。
“閉嘴。”
婁橫皺眉,直接出口打斷道,冰冷的聲音中帶着些許不耐煩。
“好的。”
因一場比賽而成為死忠粉的楊佑瞬間閉上了嘴,傾身睡下,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
對于楊佑來說,婁橫的地位要比宿管老師重得多,得罪不得。
最後,他懷揣着拜師學藝而後藐視群雄的美好幻想,沉沉入睡了。
失眠又犯,難以入睡。
婁橫安靜地平躺在床上,幽深的雙目直視着天花板,借此來催生睡意。
正巧這時,歐洋均勻恬靜的呼吸聲落入了耳中,莫名穩定住了他焦躁的情緒。
默默聽着下鋪的呼吸聲以及模糊的呓語,睡意襲來,婁橫合上了眼。
入夢前,他眸光褪去了幾分戾氣,薄唇微啓,吐出幾個極淺的詞。
“小書呆。”
經歷了這一晚,寝室內的四人不知不覺就熟稔了起來,關系有了質的飛躍。一向沉默的陳才偶爾也開口說上一兩句,而婁橫的戾氣也被沖淡了些許。
......
時間一晃,便到了周末。
陳才與楊佑的家離學校都只有一個小時的車程,早早便回了家。
周六早上。
歐洋進進出出,忙碌不止,簡單地将自己的東西收拾了一遍。
站在床側收拾時,他一擡頭,不經意一瞥,正好見婁橫背着身打游戲。
“婁橫,你不回家嗎?”歐洋随口一問。
話音一落,婁橫的動作僵了僵,若無其事地答道:“不回。”
明明只是一個背影兼一句淡淡的回話,硬生生讓歐洋同學讀出幾分悲涼的意味來。
又思及婁橫平時的不良習慣,他頓時腦補了一出年度大戲來。
沒有父母在身旁,一個人孤苦伶仃地長大,只能靠暴躁的脾氣和不良少年的外殼來掩飾自己的脆弱。
想到這兒,歐洋緊擰起眉,目光中透出懊惱來,同情地盯着自己上鋪的背影,看了許久許久。
這大概是他十幾年的人生經歷以來,最為機智的一次,完美地猜對了婁橫的性格由來。
思慮過後,他眉毛一挺,做出了一個鄭重的決定來。
單純如歐洋同學眨巴着眼,戳了戳面前人,說道:“你要不要跟我回家?我家裏有很多小餅幹。”
沒有想到歐洋語出驚人,婁橫錯愕片刻後,轉過身來。他直勾勾地盯着某小善良,道:“真的?”
“真的!”歐洋拍着胸脯,興誓旦旦地保證道。
婁橫一挑眉,眼中藏着一抹笑意,惡意地逼近他,故意反問道:“不怕我吃完你所有的餅幹?”
頓了頓,看着那雙黑眸裏翻湧的糾結,他忍不住勾唇,低低的笑聲從唇齒間洩露出來。
歐洋瞪圓了眼,目光依舊清澈如許,微鼓起的腮幫子隐約可以看出幾分怒意來。
日常調戲小書呆的任務完成,婁橫的心情格外愉悅。
他低頭,繼續打游戲,漫不盡心地飄出一句話來。
“你自己回去吧。”
正要說些什麽時,歐洋突然察覺書包一震,繼而一串悠揚的鈴聲自裏頭傳出。
接通電話,他眉眼間霎時融了滿滿笑意,酒窩一露,喚道:“小爸爸!”
游戲正進行到關鍵時刻,婁橫卻被這一聲輕喚吸引了注意力。他望了過去,平靜的眼波中映出少年燦爛的笑顏來。
神色一晃,這一場景對他來說有着幾分熟悉感,不止是笑容,更是那人。
好多年前,他無所事事地漫步在街頭時,一轉頭,便見一儒雅男人牽着一小少年走過。
那時候的小歐洋還未長開,白嫩的小臉上綴着稚嫩的眉眼。
與他們擦肩而過時,婁橫正好見小歐洋展顏一笑,甜甜喚了聲:“小爸爸。”
一如當年,歐洋灼目的笑顏下,一對黑眸仿佛裝着萬千星辰。
他們的城市很大,人口基數大。
但是在之後的幾年裏,婁橫卻有幸再目睹幾次那樣的笑顏。成長中,歐洋褪去稚嫩,依舊純粹。
從婁橫開學第一天的匆匆一瞥,便認出了歐洋來。
畢竟,那樣晃眼的笑容,是他自小便渴望的東西。
回憶剎車,婁橫快速收回目光,卻見下方的人正笑着,望向自己。
“婁橫,再見,我回家了。”歐洋挂斷電話後,朝着他揮了揮手,便離開了。
整個寝室裏,只餘下婁橫一個人。他只是淡淡地掃過歐洋的背影,繼續打起了游戲。
校門口。
歐洋環視一圈,仔細搜索着那兩個身影,瞥到一處時,他的雙目一亮,飛撲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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