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禍首
沈丹霏再和吳記者聊了聊,才知道這麽快打聽到消息是因為那家人給s市很多記者吃過釘子——發生車禍後,他們只是慣例采訪,不知怎的被趕出來,最後是從同學那裏入手才得到點資料,所以報道不明不白地出現高中時的一張相片。
後來,那家人供植物人治療雖說經濟不吃力,心理上卻很難承受,沒力氣防流言蜚語。她朋友本是出于挖掘爆點的心思接近的,畢竟當事人長得好看,家境優渥,又重點大學在讀,炒作博個話題難度不高。可是面對無助母親的眼淚,朋友竟心軟了,一直暗暗關注他們到現在。
“這樣啊。”沈丹霏有些不信一連串的巧合。
“哈,心軟只是說着好聽,”吳記者受過沈丹霏的好處,自然偏向她,實話實說,“我朋友迷信得很,她說她看一眼就知道那人是中邪,為了一點利益得罪髒東西劃不來……”
沈丹霏心裏咯噔一下。
再多的信息吳記者給不了,客套幾句挂掉電話。沈丹霏把這事跟雨聲寒一說,他沒什麽表示,問了個題外話:“大炮怎麽還沒回來?”
一看時間,沈丹霏發現已經十點半,大炮七點多出的門,以她那宅多了在外渾身難受的德性,送個飯不至于耽擱到現在。
“她不接電話。”沈丹霏撥打四五次。
雨聲寒皺眉,“不會出事吧?”
“不會。”沈丹霏和大炮熟悉,經常因為靜音或關機的緣故聯系不上,不算緊張。
走到窗邊遠眺,雨聲寒默然片刻,提議,“要不你去看看?”
“等等。”沈丹霏試着打給弟弟,竟然通了,“喂?”
“霏霏呀嗚嗚。”大炮抽搭着。
“怎麽回事。”沈丹霏心亂,表面勉強冷靜。
大炮吸吸鼻子,悄聲用氣兒說了句話,“我們見鬼啦。”
“回來說。”沈丹霏下決定。
弟弟和大炮回來時,後頭還帶了個人——大灰袍子南華巾,走一下低喃幾句,擡起臉一亮相,分明是昨天被打出去的老頭。
“啧。”沈丹霏伸手從鞋櫃頂上拿了電擊棒。
大炮用身體遮擋,“別,他是來幫忙的。”
“幫什麽。”沈丹霏腳一伸擋了門檻,并不打算讓他們進來。
老頭捋胡子,醞釀半天嘆出口氣,噼裏啪啦說開了,“姑奶奶我真不敢動你,可拿人錢財□□,我得保他平安才行啊!”
看老頭指着弟弟,沈丹霏挑眉,“他怎麽了。”
“有個厲鬼追着要殺人呀!”老頭瞪圓眼,“老身這麽多年,除了你,沒見過如此兇悍的……”
此話一出,弟弟和大炮本是站他這邊的,齊齊倒戈,“居然說我姐兇”,“霏霏帥爆了好嗎”。
“哎哎我錯了,說正事,”老頭繼續說,“要不是餘正謙有開光的神物,咱們今天就在醫院了交代了!”
看老頭真心誠意地怕了自己,沈丹霏覺得他不敢對雨聲寒動手,或許可以放進來詳談,便用眼神詢問地看向廳內。這一眼了不得,雨聲寒居然已經從廚房端了泡好的四杯清茶,熱騰騰的氣正袅繞,眨巴眼回望,“進來呀。”
“老實點。”沈丹霏晃晃手裏的“殺器”,讓路。
在客廳坐定,他們三面面相觑,最後推了老頭說話。被賦予厚望,老頭清嗓子,開口那叫一個氣勢恢宏:“當時老身忽然聽到一聲慘叫,握了桃木劍循聲而去,竟逮到妖孽在大庭廣衆之下作惡,說時遲那時快,老身一個箭步……哎喲!”
沈丹霏收回打人的電擊棒,微笑,“別瞎比比,說重點。”
老頭耷拉折腦袋,馬上用一句話完事兒,“那個厲鬼要害餘正謙,被我發現了,去拿病房內的玉佩幫忙趕走了它……”
突然的言簡意赅,沈丹霏不習慣地皺眉,弟弟以為她沒聽懂,詳細解釋,“我怕我爸看到我戴玉佩,就放在病房的包裏,出去打水,沒想到半路突然覺得脖子被掐着喘不過氣,護士試着來幫我,卻都不懂怎麽辦。還好大師想起玉佩有用,馬上去拿了。”
“你呢。”沈丹霏發現漏了個人,看向大炮。
大炮說到就發抖,還是弟弟鼓勵才說下去,“我……我去送飯,居然看到一個紅色的影子纏着弟弟,吓得馬上喊人找護士。”
“她看得到,應該是托這位仁兄的福。”老頭畢恭畢敬地擡手指向雨聲寒。
沈丹霏冷哼,“仁兄?不看看自己多大歲數。”
老頭委屈地搓搓手,“你怎麽不問他動了什麽手腳。”
“我的确在大炮和沈丹霏身上施法,讓她們能察覺在作惡的鬼怪。”雨聲寒輕聲道。
大炮豁然開朗,“soga!怪不得我剛才想抄小巷的近路時聽到慘叫,還好我機智地改道……”
弟弟郁悶,“姐夫你怎麽不給我……”
“你陽氣太重。”雨聲寒說,“一般鬼怪不敢近身。”
弟弟釋懷:“這樣啊!”
他們倆逗比變臉比變天快,腦子不帶轉一下的,沈丹霏覺得與他們讨論是白費勁,轉而問老頭,“那你來是……”
“這麽兇狠的鬼怪很罕見,我只聽說過一個。”老頭意味深長看向沈丹霏,“沈宅的血鬼。”
沈丹霏一愣,覺得這個詞很熟悉。
“不用回憶啦。”老頭擺擺手,“四年前,我師兄路過你家門口,告訴過你。”
沈丹霏琢磨下,想起來了,“哦,一開口問我要十萬的那個。”
老頭也一愣,顯然不知道自己師兄開價那麽狠,笑得有點不好意思,“其實可以再商量的……你沒還價?”
“還了。”沈丹霏淡定說,“我出五百。”
衆人:“……”
老頭首先清醒過來,拍桌而起,“你怎麽能這樣呢!血鬼兇狠至極,我師兄去除是冒着生命危險的,你居然……”
“多兇狠?”沈丹霏不甚在意地喝口茶。
叨叨了一陣害命的法子,老頭見他把弟弟和大炮說白了臉,沈丹霏仍是穩如泰山,出了狠招,“厲害到可以奪魂當玩物的地步,你身邊這個小兄弟,八成就是它弄的!”
被指的雨聲寒愕然,沈丹霏燙了舌。
“上次我隔着門瞧不真切,今日一看……”老頭收起慫慫的模樣,肅然正色,“小兄弟,你是不是有些同伴,自相殘殺一番才能好好坐在這兒的?”
雨聲寒不喜別人提起這件事,目光淩厲,“什麽?”
“你以為你變成了人?”老頭鼻子哼哼,“你這具身子,不過是借那些散魂造的殼兒,吸來點陽氣妄想以假亂真?”
大炮聽得害怕,弱弱說,“他能吃飯啊,一吃……好幾碗呢……”
“哦?”老頭笑了,滿臉溝壑,“靠那些維持氣力很辛苦吧……你想食的,不是血和陽氣嗎?”
雨聲寒面上無異,雙手卻悄然握拳。
“我好奇的是,它把你們放在哪裏。”老頭長嘶一聲。
大炮掙紮片刻,小聲說,“我們玩了個游戲,有一天,角色活了……”
“游戲?電腦裏頭的?”老頭一合掌,“妙啊,既藏了鬼氣,又給了身子和地方,好像那放在罐子裏鬥的蛐蛐兒……”
沈丹霏一個斜眼,老頭沒再繼續說。
老頭再從頭到尾說一遍,把他們的思路通了。
原來,沈丹霏的角色活了不是bug,更不是意外的天降福分,只是血鬼把活人魂魄奪去,放到游戲裏頭。比起小扇搖那種半吊子,血鬼也只能将生魂勾掉幾分,不足以讓他們駕馭實物,附到人身上更是不可能了。
這時,游戲派上用場,裏頭環境純粹,每個角色有胳膊有腿,深藏不易被道士察覺,且氣息薄弱的魂魄驅使數據輕松很多,是最佳的栖身之所。
部分魂魄在游戲裏存活,剩在肉身裏的那些呢?吊了一條命,半死不活的植物人,好點的家人癡癡養着等醒來,一般的堅持幾個月心灰意冷,現實點的,直接放棄,讓病人自生自滅,這時,鬼差奉命前來,一看三魂七魄不全,以為是個執念太深的怨靈,極可能不了了之。
那些無辜被困在游戲裏的殘缺魂魄,一是鬼氣不多,模糊探索,真以為自己是個游戲角色,渾噩活到游戲關服,二是能力很強,想要擺脫目前困境,挖空心思讓借助的“身子”更真實點,到外界做個“人”。
老頭說到這裏,頓了頓,“這鬼的世界我也不清楚,方法沒個定數。小兄弟用的法子,就是殺掉同類咯。”
雨聲寒閉目不言,輕輕發着抖。
“這有什麽。”老頭想拍拍他的肩膀,被沈丹霏攔下,讷讷道,“哎,你好歹沒害人啊,那些鬼就算出來了,身子死了的話,找不全魂魄投不了胎,算是早就死了……我看你面相不錯,福分不淺的,想想,你有沒有可能還活着?”
雨聲寒一愣,心平氣和拿那張照片給他看,“你覺得,這可能是我嗎。”
老頭接過手機端詳,比對一番後點點頭,“可能。”
“如果是,我能恢複嗎?”
老頭捋胡子,足足十幾下才回話,“唉,我不瞞你,下的咒還在,你魂魄與那什麽角色綁一塊,怎麽回去啊?”
“意思是驅了血鬼就行?”沈丹霏問。
“嗯。”老頭嘆氣,“哪兒這麽容易,我沒那個能耐,恐怕連你弟弟都保不住。”
沈丹霏想起開口十萬的壕道士,“你師兄在哪兒?”
“我師兄雲游四方……不知能不能找着。”
揚一揚手中的電擊棒,沈丹霏拿茶幾上的紙筆,放在老頭面前威脅道,“你把他出現的地點全寫下來,否則……”
老頭吓得面如土色,連連擺手,“我說我說。”
他不去碰筆,從随身的布袋裏掏啊掏,出來一堆符咒珠子照妖鏡仍不停下,末了煞有介事地捧出一個布袋。
看那小塊布包方方正正,破舊斑駁,老頭當寶貝似,每一個動作生怕弄碎了。他們都在猜是什麽東西,連雨聲寒都是伸長脖子目不轉睛——布袋的活扣解了,布袋的覆面翻了,裏頭的東西露出個烏黑亮澤的頭兒,一點一點露出全貌,流暢的線條,簡潔的外表……
諾基亞板磚機。
“不用寫地址那麽麻煩,”老頭戴了眼鏡,笑眯眯地對沈丹霏說,“我給你師兄的電話,不過他到處旅游,或許信號不好,你耐心點多打幾次啊!”